《富贵命》远如针

38、第 38 章

　　曹知府过寿劳动了大半江州官员，但凡是朝廷认可的有文书在身的官员都到了场。

　　宴客那日，男人和女眷隔着一道月亮门各自开席。

　　女眷这头自然是何氏为主，她笑语晏晏地应和众夫人的话，瞧着是气色大好。

　　周宜宁的位置在各位官夫人后头，她坐在位上，秀气地偶尔夹两筷子也没个脾气。实际这样的安排合乎礼节且又不出众，她别提多满意了，哪还能上赶着触寿星的霉头？

　　可她不说话不代表旁人不想来和她套近乎。

　　本来吗，开点心铺的说说难听些不过是个商户。东家长得再漂亮那也是身份不对付，娶进家门少不得要惹闲话。可在座的都是江州有头脸的官夫人，早就听自家老爷说过知府大人对这家的不同，尤其这会儿见着觅春斋小东家眉目如春那乖乖女的样子，个个欢喜的不行。

　　在场或多或少的都有点心思，就有那脸皮厚的央知府夫人介绍认识认识。

　　何氏嘴角颤了颤，她近来不容易才和老爷冰释前嫌，这档口哪敢惹事。前头沈嬷嬷的儿子打探来的消息都被她一手摁了下去，就是怕惹得老爷不快。

　　她虽不敢招惹，可到底顺着那夫人与周宜宁说了两句，全了三方的面子，却也是仅此而已。

　　席间有人看得心急，她见那周宜宁性子不错，人端得住，生钱又是一把好手，这样的好姑娘配不得她家，配她娘家总行吧？可她家老爷在江州官场里头不过是个小鱼小虾，这会儿知府夫人都对小姑娘客客气气的，她还能张嘴就把人给逼上花轿？

　　这么多人都瞧着这块香饽饽，打的都是差不多的主意，夫人们对视一眼，颇为默契都等着散席再拉着周家小姑娘说话。

　　可这算盘注定是不成。

　　女眷们正有说有笑，一个丫鬟从门外头进来走到何氏耳畔说了两句。何氏不过皱皱眉，转脸过来就笑着失陪，亲自起身把香饽饽给送出门。

　　众夫人眼神跟着一路看着她俩出去：……！
　　你有事儿走就走呗，好吃好喝伺候着谁也不与你计较，干啥还把周小姑娘给折腾走？

　　何氏正要去曹安民面前邀功，哪还管她们吃得香不香。她把人带到曹安民跟前，低眉顺眼地说了两句，也怕惹得他烦，低声说先回去招呼客人。

　　曹安民听得心头舒坦，看着她背影进到门里，这才转过头来看她。

　　“左淮让我寻你想必是有事，且随我来。”

　　周宜宁点头，迈着步子跟在曹安民后头。

　　江淮向来知礼，这会能使动知府寻他想必是有要事，她跟着一路进到曹府书房就瞧见江淮，他身侧还跟着两个面生的。

　　周宜宁好奇，走到江淮近前问：“大哥，你找我来是……”

　　江淮眉头微皱，低头看她那副不知死活的样，叹了口气，说后头是皇上派来给曹大人送寿礼的太监，给他传了句话。

　　“什么话？”

　　“皇上说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你可懂了？”

　　“他又要来？”

　　江淮抚上胸口，气得心眼疼，压低着声磨牙切齿道：“那是九五之尊，满嘴他他他你是想掉脑袋？皇上这回差人来接你去京城，且看你这回怎么躲。”

　　周宜宁有点懵，这没一点铺垫的事儿突然砸下来，她还真扛不住。

　　她细细回想与兆云徂那点事儿，没弄明白。

　　按说她若真不喜欢早应该讲明白，没得受了几回好处还安然自得。她起先是怕死，再后来被皇帝一次次刷好感度也给刷懵了。

　　回头再想二人见得最敞亮的一次莫过于邙县县衙的二堂，那回她表现得小鸡肚肠，就这还能看得上？就算真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她这儿铺子刚开，娘又离得远，大哥还没考得功名，这就往宫里去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她纠结好一会儿，摇江淮袖子：“大哥，我能不能不去？娘还在这呢，万一今次你没中，累得娘还待在这跟不去京城里，我不是要哭死？”

　　江淮气得发笑：“你就觉着我考不上了？”

　　周宜宁缩缩脑袋：“那倒没有，还不是大哥你说中秀才方是开始，往后还有很长一段路，什么举人的……”她越说越小声，心底犯嘀咕，前儿江淮也不是这个脾性啊，瞅着沉默寡言的，这会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江淮别过眼，还以为她听了这事儿少不得又哭又闹，见她这样哪是心里揣事的人？他侧过身，请宫里来的人把事情说清。

　　后头俩宫人里有一人迈出脚。
　　他打量这位姑娘有些时候，晓得这位就是他干爹黄总管嘴里的那位，来前就得了指点务必要把人哄骗回去，瞧着倒是不难。

　　他躬身行礼道：“奴才叫小桂子，今儿特来请姑娘进京。来前黄总管特地帮姑娘问清楚了，这回只接姑娘去京里玩儿，一两月也就回来了。”

　　一两月？那倒不算久，估摸路上都要不少时日。

　　周宜宁听这话也晓得推诿不了，应下来说家里有事需要先耽搁两日，两日后再随他出发。

　　小桂子脸上一下就笑开了：“姑娘的事为重，奴才等几日又算什么？就是……皇上那头怕是耐不住几日了。”

　　周宜宁：……

　　曹安民听得憋着笑，叫来常叔让给两位公公安置下去，随后与江淮说了两句便送人出了府。

　　突生这样的事，周宜宁想了想，她又反抗不了还不能躺平受着？没这个道理，她也努力过了，可宫里头能是她随意蹦跶的地方？不是，她没这熊心豹子胆。

　　回了三堰胡同她把事儿与杨氏一说，就一言不发地坐边上等着听训。

　　果然杨氏叹完气，张嘴就叭叭什么去还是得去，刀架脖子上头早晚都得落下来。说了这话还拐了个弯：“铺里没开张那头倒是不难对付，家里几个小的就让史师傅顺手带。要是有人问起，我就说你回去祭祖，这事儿也就悄摸摸遮掩了，没人晓得你去京城，真要出甚么事外头也传不出闲话。”

　　周宜宁听着不对劲，她嘟起嘴：“怎么您觉着我一定就会被赶回来？”

　　杨氏横她一眼：“你要能回来我就阿弥陀佛了，见天把你供起来成不？傻丫头，啥事儿不得做两手准备？你可千万别犯傻，去到宫里千万别行那事儿，若是皇上有个什么要求，你就……就说癸水来了，这事上不得纵着他。万一破了身子，往后你还想找个啥样的人家？”

　　周宜宁两颊粉粉的，一愣愣地被芝莲从杨氏那屋捞回来。
　　直到被伺候到榻上，她才缓过来。

　　芝莲给她轻轻掖被子：“主子，其实进宫也没甚好愁的。皇上这般疼惜您往宫里瞧瞧都算得上头一份，旁人谁也越不过去。”

　　周宜宁侧过身子，转头看芝莲，眨眨眼：“你说……”

　　她睫毛轻颤，油灯那微黄的光照过来便落下一片阴影。
　　芝莲看着心疼：“主子，奴婢知晓您忧心宫里有不长眼的，可既然皇上派人接您去总不会让您受欺负，譬如那孟贵人，料想她再大胆都不敢上您跟前挑事。”

　　周宜宁茫然地抬头望她，随后又摇摇头：“我不担心这个。”
　　她想了想，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说那话。

　　芝莲低头看床上的姑娘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委屈的样，心揪在一块，连忙跪在榻边。

　　她刚想问，就见主子张嘴了。

　　周宜宁总算是想到了，她小心翼翼的，声音又轻又柔：“我是想问问，这趟去京城路上的花用，皇上……皇上包吗？”

　　她问完这话，表情从未有过的忐忑。

　　赚了一月多，她家底尚不丰厚，不提路上，就是去京城吃喝不知要费多少，还得买些礼回来送与娘和大哥。

　　她想着这事儿就觉着委屈，又不是她主张去的，真要自掏腰包可不得心疼死？

　　芝莲一脸怀疑人生，先低着头哄好主子，随后带了门出去，回到房里见珠月早就熄灯歇下，这才摸黑爬上榻。

　　大夜里，她直挺挺地躺着看天花板，只觉四肢发凉。
　　这回要是随主子进京，就主子那番模样，她还有命出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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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5.26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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