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命》远如针

17、第 17 章【捉虫微改】

　　然出乎意料，江淮得了赏识，顺利拜在邱夫子门下。齐氏虽话不多，可每日送来的菜与柴都没有质量上的瑕疵，且分量不少。

　　知府那头在江淮进学后派管家常叔上门和解，随同奉上的还有一箱子书籍。
　　科举能叫一代代人改换门庭，举业的书籍自然也跟着贵重上去。杨氏往箱笼里瞅了一眼，尽是看不懂的，这也不妨碍她道谢，连摆手说前儿的事罢了，以后曹公子与江淮正常往来便是。

　　眨眼半月时日从眼皮子底下溜走，周宜宁所防备中的事情都没发生，甚至可以说是过的顺风顺水。这样她也没闲着，跟杨氏屁股后头东转西溜的喝风，一双腿酸软到都不像是自个的了才大致了解江州的行情。

　　江州隶属北地，距京城不远，位置说得上是得天独厚。
　　用牙子打的那比喻说来，北边界的青州是大秦盯紧番邦的眼，江州就是通往京城的喉咙口，自然是那些喜欢以物易物与番邦通商之人的首选落脚地。

　　走货的商人南来北往，每日自辰时起，这两朝向城门外的人形长龙就不曾断过。

　　周宜宁当时心中一动，行商之人虽富贵非常，可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用命挣钱，遂听闻多是及时行乐的主。吃食方面更是舍得，只要味道好，不愁卖不出去。
　　从长远看，铺子立起来，有了口碑，还能借着货商的特殊性将铺子名声传出去。

　　这么想，江州知府连年考绩评优就不无道理，不过也间接导致了江州物价比寻常州府高的多。

　　杨氏晓得后叫江淮在旁记着，细细算了笔账，得知齐氏那头不仅没污银子，还比市场价低一些。登时整个人就不好了，她也不是乐意占便宜的人啊，去到庄家把银子补齐。就这样都没算完，回头愧疚了半宿，后几天都顶着黑眼圈出的门子。

　　好在一切有了着落，有齐氏帮忙，供材料的商户找齐整了。连着数日，杨氏与周宜宁千挑万选下，也终于看中了城南一家前店后坊的铺面。

　　那处原先就是个祖传的点心铺子，传到这代手艺不精导致连年亏本，借了外债，后来没法子只能将铺子卖了抵债。牙行掌柜经手那么多事，自然识货，临街的铺子就是他们手底下都没多少，低价拿下，之后是租是卖都亏不了。

　　杨氏顶头赶上捡了便宜，你来我往一番杀价终于以一年六十两银子赁了下来。

　　周宜宁松了口气，在邙县胡思乱想那么久，没成想是在江州开的铺。
　　想梦里做过的一桩桩一件件的好事就要成真，她终于要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了。

　　前儿卖宅得了一百四十五两，周宜宁坚持铺子的一应开销要走这里出，杨氏没得法子只好应下。

　　地段好，客流量大，做糕点的器具都是齐全，再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杨氏起先那点不如意也没了，拉来江淮与牙行立契，写了周宜宁的名。
　　铺子是赁下了，可还得收拾重新规划格局，杨氏也兴奋呐，带着阿宁留在铺子里头收拾，把江淮打发家去了。

　　一连好几日这么折腾，杨氏到底是上了岁数，擦着桌子突然眼前一黑，险些倒在地上。周宜宁见状，吓得连忙请了人一道将杨氏送回柳昌巷。

　　对门齐氏得了消息，不慌不乱地把大夫请来了，拍拍周宜宁的肩安慰几句。看相诊脉不费功夫，大夫对着一屋子的妇孺只道杨嫂子操劳过度，要好生歇息，喝个三日汤药渐渐就大好了。

　　周宜宁前世父母康健，从没生过大病，头一回看见亲近的人将将就要倒在眼前，是真的吓怕了。晚上都离不开杨氏的床榻，只在地板上铺了被褥将就。

　　杨氏哪里舍得：“回你屋去，这像什么样子。只一回小病你就吓成这样，以后大风大浪怎经得住？”

　　周宜宁一双眼睛露在被子外头，盯着杨氏：“娘再这么累下去，万一有个好歹，那铺子就算赚了钱我拿的也膈手。”

　　“你这孩子……我不去帮衬着，你个小胳膊小腿的哪里支应的开？”

　　周宜宁几乎是脱口而出：“那就请人来。就是现在不招人，等收拾好了，我在后院灶屋做点心前头没人看着也不行。娘你千万别说要当掌柜的，家里没人镇着，齐婶送东西来都没人接应，更不提大哥做学问时间紧，就是得了空，做饭洗衣这些活他干的来吗？”

　　别说，她还真把杨氏给问住了。

　　齐氏手脚利落，这么些日子处下来确是个好的，就是让她进屋归置东西也没甚么不放心。只淮儿……她忽略这个儿子多年，这次也下意识以铺子为重，现在往深处一想确实不妥。

　　杨氏迟疑了半晌：“一时半会儿上哪招人去，就是招到合适的，你一个姑娘家能镇得住？”

　　“我看齐婶就可以，到底顶门相对，总不好让她一直推送柴车。且送柴这事儿，本就是市面上的价收的，包给别人也一样做。”

　　杨氏一想也是，那么累的活都能坚持下来，收拾个铺子不是手到擒来？人再灵光些，做个掌柜也不差什么。她从榻上低下头，视线徘徊在她脸上。

　　“你这些话说的头头是道，是早就想好等着了罢？”

　　周宜宁装乖：“没有呀娘，您不同意不等于我没说吗？”

　　“……你还有什么要说没说的？”

　　周宜宁也不客气，直接回道：“娘要是愿意买个丫鬟伺候您，我就更开心了。”

　　杨氏就当听了个屁，没好气地翻身过去。黑暗里她却没合眼，盘算着方才那些事儿到底怎么操作才好。左思右想一番，床底下传来周宜宁细微的鼾声，她才幽幽叹气，就这么办吧，还能怎么着？丫鬟……她是做过奶娘的人，到底有些排斥。

　　可阿宁也该有个人伺候了，淮儿进学也缺个书童呢。
　　这一宿，杨氏又失眠了。

　　翌日齐氏上门，来前特地去菜地抓了两把子嫩菜叶，打个蛋下去煮成汤，清凉去火还解乏。
　　没想进了杨氏那屋，菜还没放下，迎头一个重击就砸了过来。

　　不要她送柴了！？

　　齐氏抿着唇，听罢杨氏的话，脸颊涨红：“嫂子，是不是我哪做的不好？柴都是足量的，菜也是新鲜的，怎突然就不要我送了？别家的价钱要是比我这便宜，我也可以让一点……”

　　周宜宁怕她继续误会下去，赶紧将铺子的事情一说。也没别的，就是打扫铺子，熟悉怎么当个好掌柜的。末了提了个要求，须得和她一道住在铺子里，毕竟庄家也就齐氏能顶立门户了，她一走，家里就两个孩子陪着婆母，单看她自个是否乐意。

　　齐氏一听还有二两银子登时惊住，二话不说就应下了。

　　“平时我搁家里头也不多待，大妞二妞轮着伺候她奶，我这一走料想是没问题的。”齐氏态度非常坚决，怕周宜宁反悔似的，“今儿都耽误这么久了，什么时候去铺里头看看？要是赶着时间，我把大妞也喊来。”

　　按说员工积极做活周宜宁这个做老板的应当高兴，可伺候完杨氏，几日后去到铺子里一看，除了庄家那个卧病在床的老娘没露面，能充当劳动力的都在里头埋头苦干。

　　个头高些的应就是大妞，攥着扫帚，角落的脏污一点不落地给扫到院里，小一些的那个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绣花，时不时抬头对着大妞喊：“姐姐，累不累？”

　　大妞抬头，抹一把汗，憨气一笑：“不累，仔细你的手，别叫针戳了。”

　　二妞挤出小酒窝，软萌萌地：“欸~”

　　二人注意到周宜宁，忙停下手头的活礼貌地喊了声周姐姐，又回头忙自己的，仿佛很是平常。

　　周宜宁心软的一塌糊涂，虽然知道齐氏厚道，可她也没雇佣童工啊。听大妞说齐氏在院里做活，周宜宁点点头就朝后头去了。

　　现在送柴的是府城里一户人家，周宜宁也有几日没见齐氏，没想再见到她脸已经瘦了一圈，气色不减，看上去比先前倒是更添了分柔美。

　　齐氏把水桶拎到井边，抹布擦了擦手对她笑：“东家来了？铺子收拾差不多了，择吉日请个财神爷回来就可以开张。”

　　原先那家走前留下一堆烂摊子，柜子里发霉的食材引了不少虫蚁，就这收拾起来又恶心又费力。

　　周宜宁心生愧疚：“齐婶儿没必要生分，唤我阿宁或者宁姐儿就行。这几日辛苦你和两个妹妹，工钱另算，该是多少是多少。”

　　齐氏看出周宜宁是个爽快的，且又是铺子的大东家，杨嫂子比她说话还弱点，遂也没推诿，欢喜地点头应下，带她在铺里头转转。

　　看到灶屋里已经堆起送来的第一批材料，周宜宁想了想，洗干净手，做了道白子糕，这种点心奶味儿重，寻常也只有女子与孩童吃的香。

　　她端着盘子去了前堂，分给大妞和二妞吃。

　　大妞扭扭捏捏地拿了一小块，含在嘴里，不过片刻双眼发光：“好吃！”吃完才意识到方才声音太大，可又不想违心，只得怯怯的低声描补，“姐姐这等手艺，一定能在府城闯出好名声的。”

　　二妞头一次看到姐姐失态，忙不迭放下手里的绣布，小跑过来尝了口。

　　周宜宁还寻思点心切的大块了，二妞吃下去两个脸颊圆鼓鼓的跟仓鼠似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瞅着可爱至极。

　　姐妹俩吃一块就不动了，怕惹得东家不快。没想周宜宁毫不客气地拈起一块送进嘴里，还望着她俩：“怎么不吃？哪儿不好说说，我还得改进。”

　　前堂气氛欢快，三个小姑娘说笑声缠成一片。齐氏在院里头见到这幕，心里暖暖的，嘴角微微扬起。当娘的哪有不愿意见着儿女好的，要不是家里那个磨人的，她何至于此？

　　齐氏心思重，没发现后头院子屋顶上一道人影掠过，那人跳到外头檐下，直直地往曹府里疾行而去。

　　书房里，曹安民知晓此事，提笔写信交给常叔身旁来报的人。

　　“送到老地方，莫要泄露出去，回头继续盯着。”

　　待人走了，曹安民神情一下舒坦开。上回送信去京城只是碰碰运气，一来想看看这周姑娘在那位心里头到底有几分重量，二来也表表忠心。没想京里那位还真回应了，虽然信上只寥寥几字，可那朱砂笔墨却漏了底。

　　历来大秦皇帝只在批复奏折的时候才用朱砂。

　　一封信罢了，却能让皇上分心。

　　曹知府坐在椅上差点没笑出声来。
　　万没想到那般稳重老成的皇上，还有这拎不清的时候呢。他晃了晃脑袋，不经意看到何氏的院子，笑容登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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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_(:з」∠)_后几天要伺候丈母娘，小天使们见谅，这几天还是挤着时间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