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长明》林间烟雨

17、鵲阁药

　　听到外头传来的脚步声，顾奈奈警惕地坐起，挡住昏迷的长孙明。

　　陈炎并没有人让同入殊离院，看顾奈奈防备的模样，便止了步，隔着珠帘远远地对顾奈奈道：“五殿下若从殊离院三步一叩首至书房向太子殿下请罪，太子殿下便让五殿下暂住殊离院。”

　　“奴婢去跪！”顾奈奈倏地起身。

　　陈炎沉声冷斥：“放肆！殿下们的事，你一个小宫女岂能掺和！”

　　顾奈奈红了眼，打起珠帘出来，急道：“可殿下伤得太重了，真没办法去。”
　　她家殿下是会水的，自不可能只落水便昏过去，方才她给殿下换衣袍时才发现，殿下身上到处都是伤，殿下早先同贵妃解释时说是摔的，她竟信了，她真笨，谁能摔成这样。

　　她以为陈炎不信，忙又说道：“奴婢没骗大人，殿下真的一身的伤。”

　　陈炎怎会不知道，且，他知道长孙明这一身的伤是从哪里来的，可长孙曜已下了命令，长孙明不去请罪，那必定是得抬回毓秀宫的。

　　他言语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无奈：“你将五殿下唤起来，若做不到，你们便出东宫，自己想办法，这不是仙河，也不是毓秀宫，此处是东宫。”

　　“可是……不行，真的不行，将军，奴婢求求您了……”顾奈奈哭着跪下道。

　　陈炎退后些许，冷声再道：“不要妄想冲到太子殿下面前求情，以你的身份，敢踏出这殊离院，便会立刻被处死，此外，太子殿下最厌恶旁人哭吵，不要吵了。”
　　倘若长孙明便似眼前的宫女，该跪就跪，恐怕还好办一些。

　　“奈奈不要哭，回来。”

　　长孙明的声音突然虚弱地响起。

　　陈炎透过珠帘看到长孙明掀开被衾的同时披上了放置一旁的深红色长衫。

　　顾奈奈一怔，爬起来又惊又喜地跑回去，可看得长孙明，眼泪又断线的珠子似的，一颗接一颗地砸下，停也停不了。

　　长孙明揽住顾奈奈，轻声安慰：“天天哭，越哭越丑，再这样，我就把你送给李翊。”

　　顾奈奈一下扑在长孙明怀里，哭得越发大了声。

　　长孙明头疼，只得又道：“骗你的。”

　　顾奈奈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陈炎皱眉，转过身不再看，心道，长孙明竟喜欢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宫女，这若让长孙曜知道了，只会让长孙曜更瞧不起。

　　默了许久，他再次开口：“五殿下，你若至殊离院三步一叩首至书房请罪，太子殿下便考虑让你暂住殊离院，若不能，请回毓秀宫。”

　　长孙明松开顾奈奈，费力地起身，缓慢迈向珠帘，她带着些嗤意：“他就这么喜欢人跪下求他吗，你们这宫里的人真讨厌，我……”

　　长孙明话音戛然一止，“扑通”一声重重栽下。

　　“殿下——”

　　*

　　“禀太子殿下，五皇子昏迷不是因落水，是因身上的伤，方清醒了一阵，现下又昏过去了，如今高热不退，这般怕真是要五皇子的命了。”陈炎躬身回禀。

　　东宫不用太医，可要请太医给长孙明看，也得长孙曜点头，还是说，只能按着长孙曜之前的话，把长孙明抬回毓秀宫去。

　　原本他是该这样做的。

　　但是他不忍。

　　长孙曜一下冷向陈炎，沉声：“你是在提醒孤没把他打死，是吗。”

　　陈炎立刻跪下请罪：“臣失言，请太子殿下降罪——”

　　“那该死的混账东西，就叫他死在那里，等他咽了气，再抬回毓秀宫去。”

　　陈炎呼吸倏地滞住，张张唇，又再没有声音挤出来。

　　“早该让那混账东西死在刘家。”

　　蓦地又是一声碎瓷声，长孙曜砸下案上茶盏，没好气地倚在圈椅。

　　陈炎再不敢动，端着新茶进书房的薛以越发轻了步子，薛以垂身低着视线，自书案旁跪下，将热茶奉与长孙曜。

　　许久许久之后，薛以眼前才落下长孙曜修长的指。

　　茶盏落案许久后，长孙曜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才又在殿内响起。

　　“让鵲阁取两瓶药过去。”

　　薛以陈炎闻此同是一怔。

　　鵲阁是姬神月为长孙曜所置的东宫药阁，世间难寻的名贵药，鵲阁若无，旁处也绝找不出，而鵲阁阁主为医圣亲传弟子，是这京中最好的大夫。
　　但鵲阁之药只供于长孙曜一人，鵲阁医者也只为长孙曜看诊。

　　陈炎不敢置信地抬抬眼，即便长孙曜没说让鵲阁派个人去给长孙明看诊，他也不敢想长孙曜说的是给长孙明两瓶鵲阁药。

　　长孙曜蓦地抬眸睥向他。

　　陈炎浑身一战，这才确定长孙曜说的真的是取药给长孙明，一下低首伏地。

　　“是，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