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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49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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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商量妥当,明白连环命案和医院的黑幕脱不了关系,于是便打算从医院的护工信息入手。
叶承曾经接触过的韩母便成了首当其冲的受访人。
当换班的韩母遇到四人阵仗时还颇有些震惊,不过在搞清楚四个男人来访的因由后便也表示理解。
“你们是想知道最高禁闭室那个病人的事情?”韩母紧张地看着叶承,双手扣在一起来回地揉搓,时不时转头看看走廊,似乎很在意有没有人听见他们的谈话。
点头,四个男人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那——”冲几人招了招手,韩母引着他们进了廊道侧的清洁工具间。
待大门紧闭后,韩母望着狭小空间里如沙丁鱼般挤在一起的男人们,苦笑了一下:“委屈你们了,不过这话题一直比较敏感,所以医院这边也……”
“敏感?”叶承道,“是因为病人发生冲突的对象是本院护工的原因么?”
“不仅仅是这样。”韩母边说话边认真听着走廊动静,似乎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叶医生,也是因为你曾经帮助过我女儿,我欠你个人情才准备告诉你们这种事情,不然的话,我怕是不能说什么的。”
“嗯。”叶承露出一抹理解的表情,“麻烦了。”
“当年院内传说的版本是某个病人因为差点……差点……呃、”虚起声音,韩母看上去十分尴尬,“被护工、侵犯吧,所以病人自己受辱,发狂毁了容,然后医院才找到借口能把他关进了禁闭室。按说这种事情病人家属不可能放过医院,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病人家属一直没出现,更不用提追究法律责任的事情了。再者,那个病人也不会说话,只会像野兽一样乱叫,糊弄外界他是疯子也很容易。”
“那个护工呢?”廖哲修询问的声音比叶承的冷上数倍,有亲身体验的他,免不得代入了个人情绪,“难道还在这儿工作??”
转头看了眼面如寒冰的廖哲修,韩母愣了一下,道:“呃,没有。据说那护工当时就离院了,而且因为怕法律制裁躲起来了,连他家人也不知道他的行踪。”
“所以他家人知道那个护工做的事情?”薛恺皱眉问道。
“我想……应该知道吧。”韩母摇头,“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入院工作的时间也没多久,大部分也是道听途说,如果有误导你们的地方,那真是抱歉了。”
这段话说完,韩母整个人已经满头大汗。
叶承知道她是顶着巨大压力在这里跟他们谈话的,于是又问了对方几个零碎细节后,他和其余几人决定暂时放对方离开。
“叶医生,关于这件事情,我个人觉得应该没那么简单……既然你们决定调查,那就调查到底吧……”韩母朝叶承点头,“希望……你们能帮那个病人伸冤。”
最终说完这话,韩母便匆匆离开,剩下四个男人站在走廊内心思各异。
在一阵令人难耐的沉默过后,艾登率先开口:“去查查医院的数据库么?如果是几年前的事情,监控录像应该还是有的。”
薛恺:“监控录像?如果这医院这么多年都没受到制裁,你觉得他们会留着对他们不利的录像么?”
“‘死马当活马医’?”艾登耸肩。
“我们已经‘死马当活马医’了一路了。”薛恺叹了口气,“这样不行,每一步都被他们抢先一步,实在是太被动了。”
“眼下也只能这么办。”廖哲修倒是看上去十分乐观,“如果监控录像真的被处理过,这医院相当于承认他们确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到时候再找专员清理门户就比较容易了。相信我,数据时代,只要不是顶尖的高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所以你赌这医院里没有黑客高手?”叶承唇角露出无奈一笑。
廖哲修道:“我是赌我们找的高手比他们的强。”
“行了,废话不多说。”薛恺完全不想再浪费一秒钟在猜测上,“死马就死马,总比没马强。”
说完,他率先带头去搜寻医院的监控。
其余几人并无异议,跟上薛恺带着怀疑与期望并存的心理展开调查。
三个小时后,几人搜遍了萨默思住院时的监控,却并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对方和其余任何一个病号一样,正常吃饭吃药与集体活动,没有丝毫出格之处。
“所以这个萨默思在稳定了之后出院了?”薛恺调看着一连串的监控,一脸狐疑,“你们谁看到他的出院记录了?是哪天出的院?”
几年前的监控实在是太过模糊,只能勉强辨识出轮廓,要想看清人脸,只能找寻巧妙的角度。
其余众人听命后开始寻找,但一番搜寻后纷纷意外发现并没有萨默思的出院记录。
“没有出院记录??”廖哲修沉着脸,“这怎么可能呢?”
“实际上现在也没有住院记录。”艾登在翻阅了一批院方提供的资料后,肯定道。
“你是说从头到尾都没有记录?”叶承讶然。
“不。”艾登道,“几年前有。”
“那从什么时候开始断掉记录的?”薛恺突然兴奋起来,“会是那个断点么?”
“我想医院如果为了处理这种资料,应该不会那么粗心大意。”廖哲修在旁边泼冷水,“专门留个断点让我们找。”
“先不管那么多。”薛恺不悦地乜了廖哲修一眼,“告诉我什么时候开始断的?”
艾登翻找了一遍,很快向薛恺提供了具体时间。
几人又打鸡血般翻看了那段时间的监控录像,注意到住在萨默思病房的病人十分平常地换了新人,视频中并没有记录萨默思准备离院的任何动静,只是一夜之间如人间蒸发般消失。
“有点意思……”薛恺又前后翻看了几遍视频,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你们觉得这像是处理过的视频么?”廖哲修紧盯着监控录像右上角的时间标码,想从中找到任何可能被篡改的蛛丝马迹,然而依然一无所获。
几人神色凝重地望着晶亮的显示屏,各自思索着可能的方向。
最终,艾登决定去联系医院高层询问针对萨默思病人的信息;薛恺则去走访在那段时间相邻病房的病人及家属;廖哲修回事务所联系自己的黑客朋友帮忙鉴定医院在数据上可能做的手脚,剩下叶承一人拷贝了相关的监控录像,回了廖哲修公寓认真筛查。
将近凌晨时间,叶承端着咖啡,坐在笔记本电脑前瞪着一双酸涩红肿的眼继续百无聊赖地前进后退那几天的监控录像。
他的目标主要锁定在萨默思病室内进出的护工及医生身上,想从这些人身上发现些蛛丝马迹。
在持续了几个小时一无所获的搜索后,他不禁感到一阵厌烦。
起身后,他长长叹了口气,望着廖哲修书房顶的灯光,像是飞蛾被火焰吸引般观望了好一会儿。
直到视野出现了被灼出的黑洞,他才闭了眼晃了晃脑袋。
站在空荡荡的房间内放空了一会儿思绪,叶承掏出手机给廖哲修打了个电话。
知道对方大概还在事务所拼命找线索,叶承单手插着口袋,烦躁地看着空白墙壁等待对方接听。
“喂。”廖哲修接起时,声音中带着无限的疲惫。
叶承不用询问也知道对方大概和自己一样没什么进展。
“快转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这话问完,叶承又觉得有点别扭。
此刻的自己,听上去有点像是在家等待丈夫归来的小媳妇。
那边顿了顿,随后传来廖哲修干笑:“所以你那边也没进展?”
叹气,叶承道:“没有。”
“行吧。”廖哲修表示这一夜大概就算爆肝也不会有突破,“我现在回去也行,这边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结果。”
“好。”叶承点了点头。
“虽然这会儿问这种话有点不合时宜,不过——”廖哲修那边带了点调侃的笑,“你这种问法会让我有种错觉。”
“错觉?”叶承不明白对方指什么,“什么错觉?”
廖哲修那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几秒后,他直白道:“和你交往后同居的错觉。”
叶承:“……”
脑海闯入那夜廖哲修认真而热烈的眼神还有那个略显湿热的……吻。
沉默了大概有十秒,叶承耳畔燥热,绷着脸接上:“办案呢廖哲修同志,没空跟你闲扯这个。”
廖哲修深深叹了口气,砸嘴:“叶大医生,你配合一下么。进展甚微的情况下,你鼓舞一句我可能更有干劲。”
听着廖哲修那暧昧十足的话,叶承伸手揉了揉有些泛红的脖颈,放弃道:“别贫了,你赶紧——”
话没说完,叶承视线落在屏幕上一角,脸色微微一变。
“赶紧……什么?”廖哲修延长声线,笑意满盈。
“赶紧回来。”叶承话锋一转,厉声,“有东西要给你看。”
说完,没等廖哲修回应,他便草草收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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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叶承这电话挂得这么绝,颇为受伤的廖哲修还是快马加鞭第一时间赶回了家。
他知道那个男人很少用那种决绝异常的声音,于是已经做好对方在监控上有突破性发现的心理准备。
迈进屋还没有几秒,廖哲修便见叶承从书房大步流星地向他走来,毫不犹豫地牵起他手腕,将他大力向书房拉。
讶然地垂头看着叶承紧握自己手腕的手,廖哲修踉跄着向前,心下不合时宜地有了那么点悸动。
不过进入书房后,视线落在端坐于桌面的笔记本屏幕上,他神色便慢慢凝重起来。
叶承毫无留恋地松开了拉他的手,指着屏幕上一个角落里一闪而过被几个护工制住的身影,冲廖哲修道:“这个人,你看到没有?”
眯眼追寻着那轮廓,廖哲修点头。
叶承又调取了其他走廊的监控,随后等待那个身影出现:“你看到那些护工架着的人了么?”
再次点头,廖哲修知道叶承在为他的结论埋伏笔,于是想尝试率先猜到对方的推论。
不过叶承很显然不打算给他缓冲的机会。
“这家伙最终被送进了禁闭室。”指着屏幕中几乎不易察觉的角落里那个被众护工按住不断挣扎嘶叫的男人,叶承道,“这个人应该就是萨默思了。”
瞟了眼监控录像的日期,廖哲修若有所思道:“所以就是住院记录消失的那天。”眯起眼,他伸手探上下颌,做标准的侦探沉思状。
“没错。”叶承点头,“前面咱根本就没注意萨默思所在楼层外的情况,漏掉了这种细节也不奇怪。”
“被关禁闭室?……”廖哲修脸上闪过一抹骇然,随后他迅速冲到屏幕前,躬身望着,严肃道,“他被关了哪个禁闭室?”
深深吸了口气,叶承转头望向廖哲修,镇定道:“这就是我急忙把你叫回来的原因——如果没弄错的话,他是被关了最高禁闭室,也就是说,之前韩霜母亲说的被毁容的男人,应该就是萨默思自己。”
呆呆地看着被拖进禁闭室的男人,廖哲修细细观望着那个始终背对监控镜头的身躯,忽道:“确实是我之前看到的那个房间……但是……怎么可能呢?如果萨默思被关在这里,他指纹怎么可能出现在实验室??”
“我想,最简单地来说,凶手大概最开始就是想误导我们,利用我们调查医院的工夫来给自己争取之后的作案时间。”叶承的声音里充满了遗憾,懊恼地伸手揉了揉发梢。
双手慢慢攥成拳,廖哲修不死心地将那几段有禁闭室走廊监控的录像又来回播放了数次。
叶承也只能一脸无奈地陪在旁边,等待自己这执拗的朋友接受现实。
大概十分钟后,廖哲修终于停止了捣鼓视频的前进键和后退键,他疲惫地坠入书房转椅,将手掌盖在额头,闭眼叹了口深重而痛苦的气。
叶承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放缓了声音,道:“告诉薛恺他们么?”
廖哲修并没立刻回话。
他就那么保持着闭眼的姿势将近半分钟后才道:“明天再说吧。”顿了顿,他苦笑,“让他们再留一晚上的希望。”
叶承并没做声。
半晌后,他理解地点了点头,再次拍了拍廖哲修肩膀,回身打算离开书房。
但一步还没迈出,叶承忽的感到手腕被抓住。
不解地重新看向廖哲修,他注意到那个男人依然闭着眼,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等了一会儿,叶承不解,视线免不得移动到自己被束缚的手上:“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再次叹了口气,廖哲修睁眼深深望进叶承双眼。
就那么和对方对视了一会儿,他张了张口,道:“叶承……”
“嗯?”认真等待对方后文,叶承皱眉。
“那天晚上——”侧开了眼,廖哲修握住叶承的手不经意地抽了抽。
而这小动作,让细腻的叶承轻松地捕捉到了。
似乎又顾忌了什么,话至一半的廖哲修忽的轻轻松了手,摇了摇头,道:“……没事。你去休息吧。”
望着廖哲修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叶承有些不解。
那天晚上……?
哪一天晚上?
但廖哲修并没再解释的意思,只是兀自起了身,打了个哈欠,仿佛先前的事情没发生般坦然地走过叶承身侧,大步向洗手间迈。
——我不是因为发病的亢奋才想跟你在一起,这点你要搞清楚。——
——叶承,我等你。——
不知怎的,脑海忽的闯入廖哲修某一夜诚挚的话语,叶承倏的愣在原地。
他一语不发地目送廖哲修远去,兀自垂了眼。
是说……那个晚上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