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同偏要为谋》绝古隐今

6、古铜铃铛

　　听他这意思，这个看起来还是少年模样的“真人”还是个长辈，但这师叔可真是显嫩，与他们几人相比，也就是同龄模样。

　　那相貌撑死不过十七八，肤若凝脂，面如冠玉，剑眉朗目，青丝如夜中瀑布，有如画中之人长身玉立，比那两位男师侄中年纪稍长的还要高上几分。

　　南金金回忆起以前隔壁村的大小子形容的修仙者，难道这就是他们不易变老的典范吗？莫非得道者不仅长生不衰，连长相也会更美？

　　好奇归好奇，但这与他没多少干系。

　　他难过的坐在坟边，抱着膝头，望着这座合葬了他爹娘的秃坟，不免感伤。
　　“我听说人死都要做坟，还得要有刻名墓碑，可我不识字，可以劳烦这位姐姐教我吗？”

　　“你要刻什么字，我帮你刻上罢。”她抽出剑来。

　　他摇了摇头，
　　“不不。妖是你们打的，爹娘是你们葬的，我什么也没做到。只有这个，我想自己来。”

　　那漂亮姐姐微微一笑，像清香扑鼻的兰花令人陶醉。
　　“那你父母叫什么，我用树枝写在土上，你照着写。”

　　“我……我只知道他们的姓氏，你写个南金金爹娘之墓吧……南方的南，金子的金。”
　　这是他爹娘说的，然而他们都不知道如何写自己的名字。

　　“金金？这名字可真是……富贵。”那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年有些忍俊不禁，可人家刚死了父母，这般实在太无礼。

　　另一位便给了他脑袋一板栗。
　　“痛！”

　　天色渐暗，山中林木葱茏，昏黄的日光映射那些枝桠拉长了影子，渐渐没入天边处的海里，晚风一起，叶子相互间的簌簌声便摩擦而起，一轮皓月当空照，不说凄凉，也显萧瑟。

　　立完石碑，他们不由惊叹了一番。
　　“你真不识字？可你这婉若游龙的字真是有妙笔生花之采！”

　　这小子的字比清兰师姐的字还要好上许多，笔锋有力，不仅像书法行家，似乎还内力深厚，这有神的字儿怎如何出自一个十岁孩童之手？况且他还说自己不识字。

　　“不识。”
　　他却是如此回答。

　　几人面面相觑，知道他所言应当非虚，那石碑上用剑刻、用野鹿血染的字让他们讨论了很久，时间又逐渐消逝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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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是几位之前说了有事要去他处，因他这个事耽搁在了这，南金金有些过意不去，也想通了一些，毕竟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有救不过来的人。

　　“谢谢各位哥哥姐姐，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呢，将来必定报答你们！”
　　南金金突然磕头叩谢，爹娘说过，有助必谢，有恩必报。

　　“哎，小娃儿……若不是有要事，我们数隔多年才会下山，想必你与我们注定缘分浅薄，后会无期呀。”
　　“清河师弟，这小子我瞧着有些灵根，倒不一定会无期。”那位师兄蹲了下来，“你可听说过修仙？”

　　修仙？就是那“人有百年期，仙寿永无尽”中的仙？长生不老，不死不灭，人人都想做的那个？

　　他用力点了点头。

　　虽无踏出过方圆几十里之外，但从隔壁村青年那还是听了不少有趣的故事，他都只是半信半疑，因为从无机会去证实。

　　“你没了爹娘了无牵挂，且年纪尚幼，前途一片未知，倒不如去拜一修仙门派，好好用功，将来除恶扬善，救人水火，也是一件顶好的事。”

　　“……不怕你们笑话，我实在什么都不会。从小，我就是在附近的村落长大，走的再远，也不过是隔壁那村子。”南金金抿着嘴，眼神却是很坚定。“但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我愿意学。”

　　“傻孩子。不管先天优势还是后天努力，都有机会有所大成，况且你一人留这太危险。绿萝山神女谷上掌门人是个顶好的正人君子，派中弟子数千人，皆是人中龙凤，你自己考虑，是让我们把你送回村，还是跟我们一起前往绿萝山。”

　　“师兄！你怎的糊涂？师叔会怪我们的！他早说过除魔卫道但不随意左右他人之命！”
　　清河师弟惊怕地看向那处的人，他知道无论说得多小声，也应当已经传进他耳朵里。

　　可那人的衣裳被凌风吹得飘飘荡荡，脸上却是没有任何反应。
　　“师叔……”他茫茫然地喊了声，他们的师叔却只是瞥了一眼，随即又看向林中深处，“这是答应了？”

　　“这算一件好事，师叔不会怪我们的。”清兰师姐眼带笑意，温柔地对南金金说道：“绿萝山乃七十二福地之一，丹华派现任掌门乃是我们抚月真人师傅的挚交，我们正也是抚月真人的座下弟子，想必他会很乐意看在我们师祖的面子收留我们带来的孩子，若你有幸被留下，记得务必要勤加修炼，莫要负了清余师兄好意。”

　　确实，若是学会了更多，变得更厉害，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可爹娘都没了，他哪里还有想保护的人？

　　不……他还得学会保护自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虽然爹娘不是亲生的爹娘，可养育之恩无以为报，想必在九泉之下，他们也是希望自己安好的。

　　况且，既然是人人都想追求的东西，那必然会是好东西，那么，从现在开始，他的第一愿望就是成仙了！

　　“……好！”他信誓旦旦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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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

　　“娘……”

　　“金儿，我说了好多次了，男孩子可不能哭鼻子，将来可娶不到媳妇。”
　　“金儿，今天又被哪只野猪撞了，来，过来让娘给你看看。”
　　“哎，都说了，不要让他这么小就出去打猎，他还没那些个野兽高呢。”

　　“老婆子，我不是狠心，我小时候就是这么被我爹逼着学打猎的，他说世事无常，不能照顾我一辈子，说不定哪一天就……我这是为他好，像我们这样的，不早点学会怎么活下去可怎么行。”

　　“金儿，爹不是训你，只是你怎么擦破个皮儿或者让我骂了两句就找你娘打小报告……你娘可骂死我了……”

　　“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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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姐……师叔真不会生气吧？他发起火来可太吓人了……”
　　清河小心翼翼地凑近师姐问，看着师叔的背影总觉得怪瘆人的。

　　“你们快来，他是不是做梦了？嘴里总是念叨着爹娘呢。”

　　几人连夜朝着盈州而去，路途遥远，不能直接到达绿萝山，而南金金在清余背上靠着睡着了。
　　“思爹想娘……真是可怜孩子。”

　　“这娃儿坚强的很，一路上都忍住了眼泪，但在梦里实在无法欺骗自己。这说梦话倒没什么，可我老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我背上咯得慌，清河你帮我看看。”
　　清余扭了扭肩，倒底是什么东西？

　　他帮师兄把他抱了下来，靠在了树边，从南金金胸前摸出一个东西——眼珠大小的铃铛。铃铛由上好古铜制作，比赤金还要牢固，精雕细琢的镂空花式是两条龙飞舞云端，一条追着另一条的龙尾，看到此物才突然想起那妖怪所说的话来。

　　“此铃铛确实非寻常之物，你们可看得出什么来？”
　　清河在地上燃起木堆，照着铃铛看了一圈。

　　“不知，这铜不算稀贵，比不得金跟银，可这样式不像是普通物件，不如问问师叔，他见多识广，肯定知晓！”
　　“马屁是你拍的好，也不见你拍师傅的！”
　　“你还别说，师傅还真没师叔厉害——”

　　“不必多问了，我都已听见，拿来与我便是。此物祥瑞之中带着戾气，不像任何一位神魔所有，更非应在凡人手中，在他身上则会招来横祸，想必他爹就是因为这东西惨遭不测。”
　　师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他们身前，伸出那只如玉雕琢的手。

　　“是，师叔。”
　　待师叔拿走铃铛转过身，两人互相对对方做了个鬼脸。

　　“若他醒了寻找，就说半路之中不慎丢失，免得一直要来讨。”

　　师叔留下了这一句话来，吓得他们赶紧规矩地站好回答。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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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长梦远，却依旧要迎来第二日。

　　“……这是在哪？”

　　南金金捂着脑袋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床上，竟然是一张毫无破损的床！雕花木刻的窗户外投进一缕光，直照在桌上的水壶面，那水壶竟还是个瓷器，他该不会是疯掉了吧？要不然怎么会在这么干净宽阔的房间里。
　　他还真希望自己是疯了，是做梦，昨日的事都是假的。

　　“你醒了？”
　　门外女子推门而进，恰好看见他坐着。

　　“清……清兰姐姐。”
　　他看着眼前的人想到娘所说的话，觉得她口中经常所说的讨个“漂亮媳妇”就是这样的吧……

　　愚蠢，自己胡思乱想什么！

　　“饿了吗？来吃点吧。”她端进一些饭菜，搁在圆木桌上。

　　“我们是在哪，我可是睡了一夜都未醒？”
　　他居然在几个刚认识的人背上睡的如此香？

　　“这是客栈，供人住宿。昨夜你似乎做了梦，勾起心中往事，悲感伤体，师叔便给你施了凝神咒，让你睡的安稳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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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那个万分冷淡的人？

　　他回应了一句，准备下床进食，然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
　　奇怪……铃铛呢？
　　他蹲下来在床底下看了一圈，又到门口看了一圈。

　　“你们可有看到我的铃铛？”

　　清兰师姐眼神闪躲了一下。
　　“并无，昨日我们已经行了数十里，才来到盈州，恐怕你所说的铃铛丢失在了半路中……”

　　这可怎么办是好！

　　原路返回？要他们背了自己那么久来到这里再回去，怎么也不太好吧？自己回去？可连路也不认得。那可是有关于他亲生父母和他养父死也抓着的东西啊！怎么办怎么办……

　　“你别急，我想起早前听闻那种铃铛不是什么吉物，放在身上也不太好，现在也是难以再寻回了，如果有缘自是会再回到你的身边，眼下还是先去绿萝山，我们也有要事需做，你意下如何？”
　　看他这般着急模样，那铃铛似是对他极为重要，弄得她有些不忍心欺瞒，然而师叔吩咐过，此物在他身上容易招来邪祟，引来杀身之祸，师叔通天本领，代为保管最为合适，至于到底如何处置，还应当回去之后请教掌门。

　　“也只得如此了……”南金金情绪低落，感觉自己十分没用，希望爹在天之灵不要怪他才好。他觉着自己是应该学点本事了。

　　这小子也是懂事的很，想通了便不在纠结这些。

　　“清兰姐姐，你可以跟我说说昆仑是什么样的吗？我在山下呆了十年，都没有走近过一步，他们说上面有御剑的仙人，还有会飞的灵兽！”

　　“仙人自然是不敢说，自古以来还没见过有人真的得道成仙。御剑的那些是修炼境地颇高的师兄师姐们，而境界最高的人可以永驻青春，鹤发童颜，离成仙却还是有些差距，比如我们掌门。境界稍稍低一点的也已经难以老去，却仍是寿数有尽时，比如我们另几位师叔。”

　　南金金感到奇怪。
　　“另几位，那跟你们一起的这位呢？”

　　清兰眼中浮现起一种神采，似有些羡慕与敬仰，他年纪尚小，不明白那眼神里头还有“倾慕”一感，多年后想起，方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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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都说，昆仑离雀早已登上云霄，成为仙门神道。其他修真之地近百年来便流传着一句话：仙山离雀，雾迭龙绕，内有一奇人，名曰……沈恨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