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底的一朵小花》秋月长空

2、第二章

　　没工作的时候，陆烯一向是睡到日上三竿，何况昨晚和那帮朋友聚完，回到家后又翻了翻《我们就要在一起》原著小说。本来是看时间还早，抱着消磨时间随便翻几页的想法，想不到根本找不到停下来的时机，最后到半夜两点，实在困得不行了才甘愿放下书睡觉。要不是为了接机，他一定要在床上赖到十一、二点，他眼下淡淡的青色，不断叫嚣着在深睡眠中被硬生生叫醒的痛苦。

　　他换了一套深蓝色的休闲服，随便戴了一顶大众款的白色鸭舌帽，即使着装如此低调，脸色还有些不佳，但看起来依然是个俊秀非常的人，甚至能看出一丝男模的影子，正应了那句话：时尚的完成全靠脸。

　　陆烯折腾好开到机场，比昨天说的时间早一点，他把手搭在栏杆上无所事事，思绪开始自由飞翔。那想起了那张冷淡隽秀的脸，即使八年不见，他还是记得一清二楚，就像昨天还在见面。说到那人，影响最深的还是他的眉眼。剑眉星目，特别是一双眼睛，目若秋波灿若星辰，他的嘴角天生略微向下，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有些冰冷。

　　等陆烯回过神，十二点的飞机已经到达，陆续有人拿着行李出来。他这才开始有些期待，八年不见，那人成长到什么样子，还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摸样吗？周身笼罩着的抑郁气息被国外的岁月冲散了没有？又重新体验到从前等成绩单的感觉，陆烯终于有接多年未见的发小的实感，他的反射弧大概比别人长了些。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每一个出站的人，有点目不暇接的意思。在他还在苦找目标时，秦潇阳推着行李，在茫茫人海中一下子就看到了他，即使他的穿着并不特别，还是那么出众，看一眼就转移不开视线。
　　秦潇阳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往陆烯那走去，并不出声，就想看看他什么时候能注意到。

　　在秦潇阳走出几步后，陆烯就发现了这个走向和其他人有着略微差别的人。他看起来和以前差不多，可能高了一两厘米，穿着打扮经过国外几年熏陶，也没有变成他曾经想的那样另类前卫。有一点不一样的是，秦潇阳看上去变得豁达了，他曾经担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来。
　　秦潇阳推着行李车到陆烯面前，两人隔着栏杆一言不发地微笑看着对方，脑子里想的东西大同小异。

　　站了一会儿，陆烯先开了口：“别干站着，都多久没见了。走，我给你接风。”
　　秦潇阳握住行李箱的手紧了紧，笑着点头。陆烯往前走了几步秦潇阳才跟上，沿着栏杆走，视线集中在陆烯身上。整整八年憋着不见面，今天见到，除了发型，他的一切还仿若从前。本以为许久不见刚开始会生分，但有些人，不管日转星移了多久，还是能一见如故，侃侃而谈。

　　陆烯载着秦潇阳去了一家常菜馆，点好菜喝了口水润润有些干的喉咙，舒服了点后说：“我姐这几天在外旅游，要不她肯定也会来接你的。”
　　秦潇阳笑道：“没关系，之后总能见到，没必要赶在今天。”
　　陆烯将他仔细打量了几圈，顿了片刻：“你变得爱笑了，以前对别人爱答不理，拒之门外的样子，惹得多少人说你欠揍，现在这样不是挺好？”

　　秦潇阳微微抬眸，当初大概是中二病严重不觉得，后来回想也觉得当年的自己真是挺高冷乖张的，没因为这破脾气别人揍，也是幸运。
　　“可能是在国外待的时间久。潜移默化就改过来了。”
　　陆烯开怀笑道：“那时候我还以为你就是这样了。”

　　等上了菜，陆烯顾不上说话，先一鼓作气把饥肠辘辘的肚子填的七八分饱，秦潇阳看他有些饭饱神舒，索性放下筷子，看他悠闲地将甜点一勺一勺从容不迫地往嘴里送的样子是一种享受，即使自己不吃也能感受到满心的愉悦。
　　陆烯吃饱喝足，开始闲聊：“怎么决定回来了，研究生毕业都一年多了，我还以为你就想在国外待着，不回来了。”

　　秦潇阳玩笑似地说道：“本来就计划回来的，只是我想在国外积累点工作经验，就拖了点时间，可现在我快三十了。”
　　陆烯不明所以：“这怎么了？”
　　“三十而立，我想赶在三十岁前把感情问题解决掉。”
　　他真想不到这么迂腐的话会从秦潇阳的嘴里说出来，再说了，尼玛和他说这个做什么？

　　秦潇阳见他不再追问，自己顺势问道“你后来交女朋友了吗？”
　　八年间，两人并不是毫无联系，只是因为当年的事，秦潇阳逢年过节慰问时从不提感情方面，连带着他也不会主动说自己的情况，现在突然问这个倒让他有些意外，不过也许正是秦潇阳想告诉他，自己已经忘怀过去，让他不要再介意。毕竟年少的感情，懵懂青涩，好不容易抽丝发芽，还没成长就被淹死了，经过了长期的放置，应该早已经干枯败黄了吧。

　　陆烯正常地没有隐瞒地如实说道：“谈过两个，可是都不长久，几个月就掰了，我没什么兴致，懒得花心思哄着别人，索性就不谈了。现在已经当了三年的单身狗，没觉得哪里不好，比起随随便便的谈恋爱耽误人家好女孩，还不如安分点静待佳缘。”
　　秦潇阳就喜欢他说这些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令人身心愉悦。
　　“是这样，你说的很对。”

　　陆烯出于好奇，礼尚往来地回问道：“那你呢？”
　　秦潇阳拿起茶杯，随意地转了转后放下，目视他的眼睛，似笑非笑道：“一直单着，就像你说的，不想耽误了好女孩，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陆烯心一惊，睫毛轻微颤动了两下，他以为凭它什么感情，晾了这么多年，也都烟消云散了，何况是十几岁还没接触过万千世界时的感情，根本经不住打压破坏。想不到秦潇阳竟然如此痴情，俨然有一副吊死在他这颗歪脖子树上，非卿不爱的架势，让他回想起了那时候。
　　——
　　那天的记忆格外清晰，在炎热的夏季，午休时分操场上看不到人影，人人都窝在宿舍里里享受凉风，陆烯是走读生，一般是在教室里趴着休息几十分钟，然而刚眯了会儿眼，就被手机短信提醒给振醒。一般没人在这个时间点找他，他真烦躁地想是哪个没眼力劲的，一看，居然是秦潇阳。照理，秦潇阳也不会打扰他午休，估计是高考完解放了，忘记他还受苦受累煎熬着。

　　秦潇阳说现在在食堂旁的大榕树下等他，陆烯心说：从前读书时天天盼着放假，好不容易解放，倒愿意来了，这是什么毛病？
　　陆烯恢复消息后就下楼，往食堂方向走，太阳毫不吝啬地释放着热量，地上的热浪在愉悦地翻滚，到食堂不过两百米的路，却热出了一身的汗。

　　他见到秦潇阳站在大榕树下，额间泛着一层薄汗，递给了他一根老冰棍：“天气热，你吃了解解暑。”
　　陆烯自然地接过，将包装打开后把袋子扔进垃圾桶，在树下找了个地方坐下，拍了拍隔壁位，秦潇阳听话的挨着他坐。

　　陆烯咬了两口冰棍，嘴里有些含糊地说：“你是怎么了，别告诉我才休息几天就想念读书的日子了，我会嫌弃你的。”
　　秦潇阳客气地笑了笑：“不是，我想来和你说几句话。”
　　陆烯还没意料到什么，眼睛注视着冰棍，又咬了一口：“什么事不能等我回去说，大热天的，你大中午过来不嫌麻烦？”

　　陆烯吃东西的样子让人看着就喜欢，秦潇阳露出了浅笑，刚刚还跳动不安的心，此时平静如水，安分地令他意外。
　　“我想在学校和你说，这样比较好。”
　　陆烯这才好奇地转头看着他：“有意思，你想说什么？”

　　他没有马上回答，冰棍上融化的水马上要滴落时，陆烯眼疾手快地舔了一口，颇为满意地抬了抬眉头。
　　“我喜欢你。”
　　陆烯怔了一下，缓缓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不是朋友间的那种好感，而是想和你一直好下去的冲动，我想和你在一起。”
　　没有任何铺垫和渲染，没有电视剧里浪漫的桥段，一切发生地突如其来，却进行的自然而然，冰棍融化的水滴在陆烯的手上，冰凉凉的感觉让他回过神来。除了最开始的那一瞬惊讶，秦潇阳在没能从他脸上看出别的情绪。

　　他放下拿着冰棍的手，垂着眼似乎在思考怎么回应，没多久，他看着秦潇阳，全然不似平时的轻脱，在重要时刻，他一向是正经的。
　　“阳哥，你确定这是爱情，而不是因为我对你好，感情懵懂的你感受上出现了偏差？”

　　秦潇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姿势，只有眼皮偶尔眨一下，证明他不是一尊雕像。陆烯也同样盯着他的眼睛，手里的冰棍全化成水，只剩下一根棍孤立在他的手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个人僵持着，最后还是秦潇阳微微低下头，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你明明知道不是。”

　　随后掩去眼中的落寞，抬起头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好了，你赶紧回班吧，快上课了。”
　　陆烯顿了顿应了一声，从草地上爬起来，有些犹豫地看着他。秦潇阳抿了抿嘴：“我也马上回家，别担心。”
　　听他这么说，陆烯放心了些，点点头，转身往教学楼走。他记得那天的蝉鸣聒噪的很，秦潇阳站在树下，坚强的让他不敢再多看一眼。

　　秦潇阳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滋味说不上来。任谁告白被拒都无法做到安然接受，但结果也在意料之中，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
　　自从对陆烯的感情开始觉醒，便以惊人的速度在蔓延，他终于明白了这长期以来的感情名为什么。他的一眼，似春风细雨，润物细无声，他的一笑，似冬日阳光，化掉了他内心伤人的刺。那人屹立在那里，周身自带鲜明亮丽的光，衬得外物一片黯淡。
　　他那时就想，别的有没有他都不在乎，只要这一个人是他的就好。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有了想要占有一个人的爱的强烈欲|望。

　　名为暗恋的种子没开出绚丽的花。
　　过了十几天，陆烯放暑假了。两个月后，秦潇阳踏上了去往异国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