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死神的养老生活》筱瞬一

8、他总以为我会死

　　九璨听完那青年的讲述后把他塞回了瓶子里，开始整理他的记忆。

　　他是趁着调休跟团去Q国旅游的游客，导游是个英俊热情的Q国人，对Z国文化也颇有了解，他和导游相处得极好，到旅行第六天时却发生了意外，在一段盘山公路上，大巴车刹车失控掉入了山谷，在漫长的掉落过程中，导游和司机没有展现一点惊慌，甚至还稳稳地站在车里，可那时的他们只能等待死亡。当魂体离开身体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死亡了，一车二十五人的Z国人无人生还，大家的魂体都漂浮在自己难堪的尸体附近，可唯独司机和导游不见了身影。

　　一七日内的魂体的本能是找寻自己弥留之际最想见到的人，做一次最后的无声陪伴与告别。可他们却无法离开自己的尸体附近，他们都觉得是人死后就是会被困在自己的尸体附近无法移动。可他们却被再次凭空出现的导游分别收进了不同的瓶子里，他能看到外界却一动也不能动，他感觉自己被装进了快递箱然后便是漫长的黑暗，直到听到了Z国话才知道自己被寄回了Z国。

　　他想，原来灵魂回家是靠邮寄的啊，Q国的服务真好。

　　可他被一个可爱的女孩转送给了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他被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想，原来人死后会变成挂饰，那我老婆的项链里是个男灵魂还是女灵魂呢？一想到可能是个男灵魂他就心里酸得厉害。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感觉自己不再像以前一样轻松，他渴望着男孩身上鲜活的生气，刚开始他还能忍，到后来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可越吸食越觉得自己空虚，直到失去理智……

　　二十五个Z国人？也就是说这样的瓶子至少还有二十四个分布在全国各地。那位“导游”的动作太过熟练，若说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她是不相信的。

　　涉及Q国，九璨直接把联络打给了死神管理所所长，没想到对方直接连联络都没接。她正准备联络下一层时，一个男人凭空出现在了她屋子里。

　　那男人侧身支着头躺在她的地毯上，长发黑衫散在她白色绒毛地毯上极有对比度。他是她的熟人，现任死神管理所所长，克扣她退休金的罪魁祸首——温与清。温与清甚至是她生前的熟人，比她晚死三年，一直做的是文职死神，还有两年多就能退休了。

　　“小九啊，你可算想起我了。我一天给你发三条讯息你都不回一条。”他直起身盘腿坐在地毯上，与他颇有温文尔雅之感的名字极不匹配的是他狐狸精一样的长相和妖里妖气的声线，她一度觉得他当上所长靠的是□□。

　　“我想知道最近三个月Z国人在Q国境内的死亡人数，还有境外死亡魂体归国数目。”九璨将那只小瓶子丢给了温与清，“看样子Q国那边又有了些新的想法。”

　　温与清闻言闭了闭眼睛，几乎没用几秒就答道：“死了二十九个，回来了四个。那没回来的二十五个死在同一时刻，就是一个多月前网上特别热的那个事件，其他四个有两个因病，两个作死。那二十五个我们还在调查，但是没办法越境，Q方给的解释是不知道为什么没回去，但是已收割。在之前也有不少这样的案例，但因为没办法越境都不了了之了。”他面色有点凝重，“最近……Q方一直在骚扰我方领域，昨天晚上H市三区发现了Q方的高阶死神，他虽然什么都没做就闲逛，但我们还是不得不全区戒备。”

　　哦，怪不得瑾一那小子悲催地加班了。

　　“这瓶子里装的是那二十五人之一的魂体，Q国那边把他们全做成瓶中灵了，作为媒介传输佩戴者的生气回去。法阵制作人至少在高阶，一般的死神发现不了。”九璨躺回了躺椅上，一边摇一边说，“我都退休了，还不能省心，所以你是不是得涨涨我的退休工资？”在能赚到钱的方面，九璨从不介意多费口舌。

　　温与清一边探索着瓶子一边用那种吊儿郎当的语调说：“小九啊你知足吧，我工资还没你退休金高呢。”

　　“要不我帮你找那二十四个瓶中灵，找到一个给我一千？”她想了想举起两根指头，改口道，“两千。”

　　“操。”把弄着小瓶子的温与清忽然爆出一个脏字。

　　九璨一听面无表情一抬脚把温与清踹翻：“不给就不给，骂什么人？”

　　“九九九，你消气，没骂你。”温与清笑嘻嘻地爬起来坐直问道，“你还记得晴月吗？”

　　九璨觉得这名字是挺耳熟的，但忘记在哪听到过了，于是她诚实摇头。

　　“……”温与清准备好的话生生咽下去改了词，“长平战役和你对打了三天三夜那个Q国死神。”好歹打了三天，虽说是个手下败将，但名字都记不下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不是叫晴明吗？”九璨没等温与清接话眼睛一闭说道，“都一百多年前的事儿了谁记得谁是谁啊。”

　　“就昨天来H市闲逛的那死神。”温与清揉了揉太阳穴，“这法阵是他设的，Z国文职执行加起来能发现的真没几个了。就知道和他扯上关系的都没什么好事。”

　　九璨躺着晃了晃脚撇清关系：“我已经退休了，不关我的事。”

　　“虽说不关你的事，”温与清凑到她身边，“我直觉觉得那个晴月冲着你来的。”

　　九璨眼睛都没睁一下：“一百多年了还记仇呢？”

　　“Q国死神管理局最近几年似乎大换血了，整个管理局都激进不少，晴月似乎在里面扮演了不同寻常的角色。”温与清捏着那个小瓶子的手指忽然用了用力，“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哦，祝你好运。”九璨敷衍道。

　　温与清早就习惯了九璨敷衍他的态度，继续说道：“我现在的愿望呢就是能平安无事到退休，之后我就长生不老来找你去到处玩了。”

　　“好，加油。”九璨继续敷衍。

　　“小九啊，如果死神管理所真的在我手下出事了，你会不会回来帮我？”温与清眨眨眼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试图诱拐九璨给他打免费工，然后又故作失落，“算了算了……你这个人，当年说死就去死了，一点也没考虑我们的感受，天性太凉薄了，怎么能指望你来帮我呢，估计我死了你还看热闹说死的好死的妙呢。”

　　“我不该说晴明记仇的，”九璨抬眼瞥了眼坐在地上的温与清，“这还有个记着一千年前仇的。”

　　“……”温与清扶额，“都说了人家叫晴月。”

　　九璨侧了侧身使自己躺得舒服点：“晴明晴月晴日有什么区别吗？”

　　温与清还没开口吐槽就听到了敲门声和少年清冽的声音：“九璨你在家吗？”。九璨想都没想就用念力开了门。

　　提着午饭的瑾一试探性地一推门，门吱嘎一声开了，他皱眉道：“九璨你怎么又不锁门，都说了这不……”他一抬眼看见了坐在地毯上盯着正“睡”得正香的九璨的红眼同行。

　　“！！！”饭盒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温与清对于少年的突然颜艺很不能理解，想想可能是以前见过他。于是他决定表现出所长的亲民，露出善意的微笑抬手：“你好！工作辛苦了！”

　　九璨本着别人不搭理她她也不搭理别人的想法继续闭目养神。

　　瑾一看了看目前还活生生的九璨，又看了看坐在九璨旁边心情愉悦的同行，想到没关的门，他忙回身把门“嘭”地一声关严了，还拉了拉确认已经关实了。见同行对于他关门的动作没有一点阻止的意思，他开始慌了。

　　死因不是入室杀人？那还能是什么？

　　看着更加慌张的少年，温与清露出了更善意的微笑：“今天工作还顺利吗？”

　　瑾一终于忍不住了，他从阴阳交界传声：“前辈……这个交给我好吗？”偷偷改一个小姑娘的命应该不会被管理所那边发现。

　　温与清理解的意思是——这小伙子原来把我当成拜师竞争对手了，毕竟九璨没退休前有不少高阶死神都想拜师于她。但他凭什么要这个毛头小子拜九璨为师？于是他收敛了笑容：“不行。”

　　九璨听着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瑾一？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你都快死了还问我有什么事！你要是知道你旁边有个死神正眼巴巴等着你死，还能这么淡定吗？

　　瑾一把饭提起来递给九璨：“我给你买了午饭，我想在这休息一会儿行吗？”他想就算今天和这个同行杠上，上死神法庭也不能让九璨死在自己面前。果然是因为那天阻止了那个男人，所以导致蝴蝶效应给她引来了死亡吗？

　　九璨并不知道瑾一心中的大义凛然，她打开盒饭发现今天是黄焖鸡米饭，总算放过了牛。

　　温与清越看瑾一越不顺眼，于是他看了看时间，问道：“还没到下班时间吧？”居然当着所长的面翘班，胆儿够肥啊。

　　瑾一冷哼一声：“就那么点工资，我肯动弹就不错了。”

　　温与清：“……”希望你日后不要为这句话而感到后悔。

　　九璨握筷子的手顿了顿，默默为瑾一点了根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