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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如愿以偿 ...

  •   长安城内的将军府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先帝开疆辟业时正是这将军府的主人征战四方纵横乱世,如今朝廷的半壁江山便是那位打下的。而先帝称帝后那些乱臣贼子欲遣凶刺圣时他一手惊绝天下的剑艺更让人津津乐道,有道是“将军一怒,剑神一笑”。

      定都长安时先帝手书“将军府”三字作匾挂在那与皇宫一同落成的将军府门堂上,回腕收笔时撇身对四野群臣道:“有苏将军在,必能保我河山百年安稳。”

      言语里,是要让这位将军久掌兵权百年不倒的意味。

      而今日,当朝圣上登基区区一月之时,将军府火光冲天。

      比火光更沸腾的,是人声。

      苏将军在府内举兵叛乱,想要冲入皇城谋害圣上,哪知皇帝早有准备,当夜御林军便把将军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几番突击无果后便放火烧屋。把头顶一片天空映得亮如白昼的火场里叛贼逆将的惨呼不绝于耳,全副甲胄的御林军面无表情地看着木制的门廊在烈火中噼啪作响,一旦有任何人想冲出火场便是箭雨伺候。

      叛臣当诛,便是当下的情景。

      哪知没多久天降大雨,像是老天不忍看这同室操戈,不由得落下泪来。雨大一分,火光便短一寸,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滂沱的大雨冷透了一切热度,连带着人声也安静下来。

      御林军的队伍里走出一个头盔上花纹繁复的男子。他一直安静地等着雨声渐大,并没有做什么,到这时才站至军前,大手一挥:“搜。”

      铠甲在水迹中闪着冷冽的光,铿锵作响的钢铁脚步碾入废墟般的将军府。

      那男子不紧不慢地跟在最后,直直地往最中心的大厅那走。

      即使被烧得惨不忍睹,男子走入时还是感叹这府邸设计之精心。走入还能看出是大门的残骸——上面的牌匾早吩咐人小心取下,毕竟是先帝遗物——一堵雕工精细的浮雕影壁展开于前,只是此时已被烈火熏成了黝黑,满壁幸福安康的人物都成了幽暗地狱里的恶鬼。转过影壁是构思精巧的漫长回廊,走在上面几乎看不见十米以外的廊路在哪,可那出口又看得分外清晰不过在十数米外,真正是移步换景。可惜这巧夺天工之物在方才的火里已经烧了个通透,漆黑的门廊像是死龙的枯骨,残朽不堪。

      呸……什么死龙。他苏大将军,功再高,配得上以龙为饰?男子暗自啐了一口,还是掩不住内心的得意,嘴角扬起一个刻薄的微笑。他避开烧得随时可能要倒塌的廊柱,堪堪走在垂柳池塘边裸露出泥土的一线边缘上,往出口快速行去。

      这池塘里的鱼耐不住热,都浮在水面上翻了肚子。

      多像这将军一家。

      男子得意地一抬眼,余光里瞥见一尊古里古怪的扭曲雕塑立在不远处的回廊里。转头看去那雕塑黑得愈发古怪,走近一瞧,原来是个烧焦了的人体。

      男子嫌恶地一掩眼侧,加急的脚步荡起身上甲胄清脆的回声。

      很快,这世上就不存在什么苏大将军了。

      新的“将军”,会是他这个执掌御林军的大将。

      大厅就在不远处,屋门紧闭,四壁烧得漆黑,架构倒是没有什么损伤,看起来像个被严刑拷打了也死活不愿开口的倔人。男子停下脚步在门前莫约十米处站着,眯着眼看着高高屋檐上黑沉沉的滴水兽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四处搜寻的御林军一无所获,很快聚集到这还能看得出往日辉煌的厅前。

      看来,人都在这厅里了。

      男子又是得意地一笑,抬手轻挥两下。

      身后两名军士得令,稳步向前。

      吱呀的一声惨叫,响得超过在场所有人的想象,是那门被推开了。

      “倒是威风啊,苏大将军。”男子不急不徐地踱着方步进了大厅,一脸戏谑地看着一身将铠端坐在太师椅上的苏程,“不愧是将军府呢,这烧起来,也比别的宅子要热闹得多啊!”
      苏程不言语,目光炯炯地看着门外灯火通明的京城。

      “你倒也是想不明白,放着好好的护国大将军不当,非要造反,当个皇帝?”那男子又走近几步,明明身着甲胄却是一副摇头晃脑的纨绔相,话里尽是嘲讽,“我说苏程,你这都老糊涂了,既然您不想要,这护国大将军……”

      他抬头看向苏程,眼里闪着贪婪的光:“不如给我当当?”

      苏程目光不动,恍若未闻。

      “哟,看什么呢这是?”那男子看苏程不理,嗤笑一声,“等宰相大人?还是等陛下呢?别想了,我这带兵围你将军府的令,便是那两位下的。”

      “还是……”男子向前几步,面露不屑,“您还在等那已经死了的先帝?”

      话及先帝,苏程不动如山的目光终是怜悯了一缕到那自导自演说得快意的男子身上。男子见他肃穆如山的脸上眼角竟是泛起微微的痛苦之色,笑得越发肆无忌惮:“呵,苏程,你能坐上这将军之位不也就是靠着先帝青眼有加?这没凭没据的事,怕不是你和那老不死的有一……”

      一声铮然剑响,话音戛然而止。

      男子僵立在原地,看着足边没入青石地板数寸之深的长剑,一滴冷汗从鬓旁缓缓落下。

      大厅里一时安静得煞人,只有无穷无尽的雨声沙沙地弥漫,像有无数的幽魂绕着这废墟中的大厅窃窃私语。

      这些御林军也是奇怪,男子辱骂先帝时无人阻止,苏程掷剑时亦无人阻止,百十人有如约定好了一般,漠然看着这虎落平阳被犬欺的难得之景。

      “你……”

      “叶子焌,你不配和本将说话。”不等叶子焌那恐极成怒的胡话出口,苏程冷冷地打断了他,“三十年前如此,三十年后亦是如此。”

      话音落下,震得叶子焌身躯一抖。

      他恍然想起三十年前他丧家之犬般被土匪吆喝着追赶,最后撞上南下的起义军的场景,那时的苏程已经是先帝手下的得力干将,白马将军,风流倜傥。他坐在高高的马上略带一丝好奇地垂头看向抱着马腿一边沉重地喘着气一边狂乱地呼救的叶子焌,回头对副官低声吩咐:“带他下去,允他入军。”

      末了他顿了顿:“若他不肯,给些银两,自行去罢。”

      这两句话,改变了叶子焌的一生。

      “我?我不配?”叶子焌先是久久的沉默,忽然癫狂地笑了,因修长显得有些凉薄的眉宇间缠满难以言述的情绪,“是,苏程,三十年前我是你马前的一个小卒子,三十年后即便我已经爬到了御林军总管的位置,你,先帝亲口许诺的一世将军,也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哪怕当今圣上也要敬你几分。可你偏偏瞎了眼,逆上谋位,枉害了自己一家人的大好性命,落到如今的境地,这可怨不得我!你给我看好了,现在围着你的是御林军,你一家人的狗命都握在……”

      “好了好了,真是的,叶大人这么大火气干什么?”一个阴柔如蛇鳝的尖细声嗓打断了叶子焌的爆发,“这才几月不见,苏大人揣动人心的技艺,倒是有所见长呢。”

      苏程凝眸看着一个与周围同仁别无二致的御林军缓步踱出阵列。那人翘着兰花指的手轻轻抬起,摘下插着红缨的头盔,露出一张丰润的面庞。“钱公公。“

      “钱公公,您,您怎么在这?“叶子焌显然全然不知这御林军中的异数存在,回想起自己方才口出狂言,冷汗顿时止不住了。

      “圣上担心叶大人您办事做不干净,便要咱家来祝您一臂之力。“钱公公随手把沉重的头盔丢在地上,乒然一声响,”既然咱家已经摘了头盔,这事情,可就得由咱家负责了。”

      “钱大人,我……”

      “哎哟,叶大人。“钱公公转头一笑,眼里却满是冷意,”多余的话可别再讲了,咱家还有圣上的旨意要传达呢。方才的戏言咱家可权当未闻,不过这可是要看叶大人的表示了。“

      “是,是……“叶子焌慌忙退下,心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钱公公回头看向座上一脸冷漠的苏程,暗自叹了口气。他钱钦服侍先帝十数年,后有得圣上青睐不至于离宫归隐,当下不说权倾朝野,也是一言定势之人。可在面对这位护国大将之时,那如刀如剑的气势,仍是让他心有所惧。

      只有真正接近过这位将军,见证过他即使凯旋而归在庆功宴上也蓄势待发的姿态的人,才会真正心存对他的敬畏。什么护国大将,什么当世剑神,都不过是改在那茫茫大海上的一层熹微之光,只有在夜幕降临时人们才会彻底地感受到海中沉默下的汹涌。

      他可不是那得意忘形的叶子焌,连对伟大之人的基本敬畏都不配拥有。

      再者,以苏程的剑艺,一怒之下杀光在场的所有人,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但今天他来此,也算得上有恃无恐。

      钱钦伸手取下腰侧的鼓鼓囊囊的皮袋,细意解开,拿出一卷长轴,肃然展开,尖细的嗓门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充斥了偌大的厅堂:“圣旨到——“

      苏程骤然瞪大了双眼,抓着身下木椅把手的手掌微微颤抖。

      自四十多年前练剑以来,这一双手,从未抖过。

      双唇嗫嚅半晌,他还是起身离座,巍巍颤颤地单膝跪下:“罪臣苏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罪臣苏程在京叛乱,谋图圣位,意欲不轨。幸有良相勘破贼计,护我山河。今念其征伐有功,先帝有赏,不愿见老臣相残,喋血午门,特允其戴罪自裁,以偿叛逆大罪,望其自明功过,莫伤先帝之明,钦此——“

      苏程听了满耳的先帝,从未如此鲜明地意识到那个称自己为”苏兄“,哪怕权御天下后也日日与自己相谈甚欢的人如今已与自己阴阳两隔。不,他们其实从未分离——自他埋在富丽堂皇的皇陵里后,自己便被埋在了这灯火通明的将军府,活在热热闹闹的堂里堂外却生了一副人气淡薄的鬼样,因为至此世间已经再没了能在深夜与自己挑灯倾心的人。这一个多月里他时常想起那很多个夜里或是相对手谈或是醉卧怅然,一开始谈的大多是天下大事,到最后不外乎儿女情长。从彼此的眼底他们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比各自脑海中的更清晰更凝实,这让他们激动到心底颤抖。只是即使在醉倒不省人事的时分,谁也未曾出口那三个字。

      他们都有家室,都与夫人恩爱有加又子孙满堂,却比谁都清楚只有彼此才是对方内心最深处的热忱,不论江湖之远还是庙堂之高。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谢主隆恩。“唇齿间挤出的词字比膝下的青石还要冷硬,眼前一片模糊。
      苦笑,只得苦笑。

      并骑谈笑,仿佛还在眼前;把酒言欢,明明看似昨天,此时被这烈火一炬大雨一浇,通通烧毁了冷透了败给了所谓的物是人非。

      他剑艺再精,宏图再广,到底也勘不破这红尘十丈。

      苏程踉跄着站起,径直走到剑前,无视了一旁叶子焌铁青的面色,伸手要把它拔出来。

      第一下动作,那冰冷的铁器竟是丝毫未动,如归剑鞘般地扎在冷硬的青石板里。苏程怔怔看着自己握着剑柄的手。这只也曾被人牵过握过端详过亲吻过的杀过人的救过人的手不知何时已爬满了老纹,老得连一把自己掷出去的剑都拔不出、移不动。可笑他还用这只手向那人宣誓过要予他江山百年安稳,而如今才三十年过去。更可笑的是那人在登基后竟真的信了,在他的府前满脸威严地昭告天下,末了兴高采烈地回宫,絮絮叨叨和他说着要天下都知道,当今圣上有个最好的将军。

      对了,现在的皇帝,小时候他还抱着和自己炫耀过。

      苏程用力,剑一寸一寸地往外抽出,那冷冽的剑光也一寸一寸地弥漫开了,像是头顶的月色透过直栏横槛照在了这稀世的宝剑上。这剑也是他给的。练剑的时候自己用的是一把无锋的木剑,又重又愚,像极了那时懵懂的自己,以为一人一剑便可潇洒天涯,直到被难测的世事当头棒喝,才换上了杀人仗义的铁剑。正是这一把,不,这很多把毫不出奇样式如一的铁剑,在一具具鲜活身躯上穿梭,钝了便磨,断了便换,用鲜血浇灌胜利的果实,用白骨祭奠九鼎的王座,堵上双耳不听亡魂的哀嚎,紧闭双唇不言半点家事。到了真正结束之后,皇帝让普天下最好的工匠在极寒的北地开炉铸剑,掺上天外陨铁,镶上异域宝石,用昆仑之水淬剑,方成这天地间最寒的一抹暗光。

      可惜了这剑,倒是没见过血。

      不过今日,这剑,能真正地开锋了。

      苏程另一只手抬起,轻轻地摩挲剑脊。那触感像夏夜情人微凉的肌肤,而剑身在那些微的触碰下共鸣,发出入林风声般的轻响。指腹下的纹路勾勒巧妙,正眼看上去似是一片平整浑然无物,触摸时却能感觉到鲜明的起伏。那是苏程闭着眼也能挥洒而出的两个名字,两个被世人常常一同提及,却又不能一同提及的名字,也是今天,让他不得反抗,只能苦笑着接旨的名字。

      苏程,祁南阳。

      “……南阳……”几乎触及那纹路的一瞬间苏程便低低吟出了那个在口中成为忌讳的名字。这纹路是任性的皇帝挑了一位半截入土的老银匠用最纯的银子纹的,此后那位银匠便被好生供养在了宫中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直至老死。说起来可笑,时至今日能见证自己和祁南阳的感情的大概只有那位老人了,可惜他已经葬在了皇陵不远处,秘密和秘密的知情者,都被埋在了不言不语的后土之下。

      不……还有一个人知道。

      苏程只能苦笑,想起那个人,心中的苦涩更重了几分。不知他现在还活着么?那处山谷还生满他亲手栽下的花草么?如果还活着,又有了家室,孩子应该也到了读取功名的年纪了吧?他会让孩子落在这将如覆巢之卵的朝廷中谋取自道吗?

      不……他不会有家室的。

      毕竟那年自己下定决心永驻京城而放弃退隐山林的时候,他的眼神……

      苏程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从没见过那么孤独的眼神,像挣扎着爬向光的人最终发现那不过是自己濒死间铸就的幻象,像上一秒还是生机勃勃的大地忽然被漫天的大雪彻地覆盖,落了满瞳孔的悲伤。

      可那时苏程更放不下的,是祁南阳。

      这乱世间战火间匆匆织就的感情,错综复杂得令他不敢再去细想。

      再细想,要么无法偿还,要么一生相随。生也迷茫,死亦枉然。

      真叫人苦恼啊……

      还是苦笑。

      从剑柄到剑尖,指尖掠过不过一晃神的时间,苏程却自觉走过了一生。点点滴滴难以忘却的片段在他眼前走马灯似地过,的的确确是自己经历过的选择过的,却已经如同前世般遥远。这么细细数来自己这一生说是纵横天下倒也辜负了很多人,可又能怎样呢?就是从头再来,也不过徒增遗憾罢了。

      可惜这爱恨情仇,不如这快剑来得利索。

      到此为止吧。

      横剑眸前,那剑似乎在微微地嗡鸣,青色的流光在眼前弥漫如雾,仔细看去却是自己的双手在止不住地颤抖。苏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孤零零地站在青锋冷雨中好似破落殿堂里一个不愿醒来的鬼魂。

      “钱公公,”他并未抬眸,只是盯着剑,“我有一事相求。”

      钱钦面上一片肃穆:“苏将军但说无妨。”

      “犬子苏默,饮了醉仙茶,在后厢房里睡着。”

      “……咱家不能保证,但咱家会在皇上面前言语几句的。”钱钦面露一丝为难之色,“想来苏三公子和圣上自幼关系甚好,应该……”

      苏程低低地叹了口气。小时默儿和当今圣上的确是青梅竹马般的金兰之谊,可在亲身眼见那看似默默无闻的皇子雷厉风行地下手,以铁血手腕清洗朝野抹杀了一切反对之声,逼得兄长一个自尽一个自废了武功,让祁南阳不得不重立太子扶他上位,他怎么还能相信那位会因为登基前的一点可笑玩耍,放过这叛臣贼子的子嗣?

      何况新皇登基不满一月,立刻是把丞相一方推到了幕前,毫不迟疑地放弃了自己这个开国将军。

      这还要逼他自裁,要杀鸡儆猴。

      这新时代的帷幕还未揭开,浓重的血腥味已从幕布下肆无忌惮地弥漫开来。

      可又能怎样呢……

      “南阳,算是我欠你的吧……”苏程闭上了眼,微微抬起下颌。

      没什么好去想的了,这几丝几缕的残存的时光,他更愿意去想那个即将见面的家伙。

      他已经来了。

      苏程看见祁南阳匆匆忙忙地跨过门槛莽撞地冲进了大厅,笨拙地在站得密密麻麻的御林军中穿过,衣袖间还裹挟着外面凄风冷雨的寒气,清冷得看上去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此刻他穿得不是那件富丽堂皇的五爪龙袍,只是似曾相识的青色长衫,谁能想到这眉清目秀宛如一介书生的年轻人是一代威震天下的大帝?

      那人急急地走到大厅中央,步点轻敲在青石板上未有一点回响。他止住了脚步,细意看着苏程,像是刚从梦中醒来,还带着一点不识眼前人的迷糊劲。

      苏程满脸痛苦地和他对视,眼里却堆满了眷恋。

      你终于来了,终于来陪我了。

      还是要带我走?

      祁南阳忽然对着他笑了,像苏程这一个月的辗转反侧里一般,月牙似的眼里一湾温柔荡漾出涟漪点点,俊朗而深情。

      他慢慢、慢慢地向前,抬手,轻轻地握住了苏程持剑的手。

      那手上还沾着雨丝,微冷,可那一点点些微的热度,轻易地就把苏程烫慰了。

      苏程满足地闭上了眼。

      “南阳……终于再见面了……”

      血光冲天。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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