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群雄传（伪）》浊河刑铭

9、甘宁——他们的芳华

　　孙策难得回南京接了两个新兵回团里，一个是他的亲弟弟，一个是舞蹈队新收的芭蕾舞演员陆逊。陆逊的生父是被打倒的资本家，他被逼着和家里划清界限，才能参军来到文工团舞蹈队。

　　他们来的第一天正赶上团里开批评大会，被批的主人公就是团里的鼓手甘宁。批评的原因是甘宁前天晚上偷偷喝多了酒，结果把几天后的慰问演出要用的横幅和海报给搞坏了，横幅被他拿去擦鞋底，美工组画好的海报给撕破了。这事儿是舞蹈队凌统打的报告，因为他大半夜还闯进凌统宿舍拿凌统的衣服当垃圾袋吐了一番。

　　甘宁和乐队的人住一起，凌统和小鹿等舞蹈队的住隔壁。孙权刚来，美工队没有多余的床位，目前申请和他哥一起住在乐队的那几间营房。

　　甘宁被批评完下了台，正好坐到陆逊边上，政委还在上面发言，周瑜压低了声音偷偷安慰他说小酒怡情大酒伤身，谁还没点过错。甘宁愤愤地撇嘴点头，周瑜说着说着，莫名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抬头一看，是坐在斜前面的凌统。

　　批斗大会结束，甘宁被罚帮厨一个月，孙策带了两个新人去见了周瑜，公瑾是团里的大好人，他领着两个新人去领了东西，收拾床位，等都弄完已经是晚饭的点。甘宁因为在帮厨一直没能来前头吃饭，陆逊是个心肠很好的，他想着是不是要给受罚的甘宁留一点饭菜，却被孙策制止了，他说你急什么，甘宁能不能吃不上饭有人惦记着呢。

　　果然，等大家都去晚训了，陆逊发现甘宁练功房外面转悠，他逢人就打招呼，乐呵呵地倒一点没有被罚的知觉。

　　中途休息的时候，陆逊现在练功房外头听见有人说话，偷偷探头往里头看，灯光有点暗，不过还是能看见跟甘宁说话的是早晨开批评会时一直盯着甘宁的那个眼角带痣的男人，和他一样是舞蹈队的，叫凌统。陆逊把耳朵贴近了，只听凌统说：“活该你吃不上晚饭，要不是我给你留了点你可等着饿一晚上吧。晚训完了跟我还有那个新来的孙权一块儿把海报补了。”

　　甘宁像是没听到凌统说话，嘻嘻哈哈地把人往角落里逼，凌统明显是有些不愿意的，他推搡着甘宁却没把人推开。陆逊看着觉得甘宁像是在欺负人，哗啦推开门跑了出去。

　　周瑜看下陆逊出去也赶忙追出去，结果甘宁和凌统就被围观了。

　　回到宿舍，甘宁躺在床上长叹口气，说，新来的小子太没颜色了。策哥，帮忙想个办法啊～～～

　　孙策剪着指甲，头也没抬地接甘宁的话:“你这样子谁都觉得是欺负人啊，该收敛的收敛点哈。”

　　同时隔壁宿舍，陆逊写了小纸条悄悄塞给上铺的凌统，上面写着，以后要是那人在赶欺负你，你别怕，我帮你叫人去。凌统打开手电看了眼小纸条，轻声嗯了一声，没敢让人看见他泛红的脸。

　　陆逊哪猜得到其实他俩关系没那么坏呢，只是自己耿直了点。

　　陆逊来了以后，总是喜欢找周瑜，这就让孙策很是不爽了，没几天孙权就多了个任务，以后看着点陆逊，别叫他没事儿瞎参和。

　　正好也临近基层部队慰问演出的日子了，可海报磨磨蹭蹭修修补补还没弄好。文艺晚会前两天的那个晚上，陆逊回了宿舍准备歇息了，脱了鞋他才发现凌统还没回宿舍。陆逊琢磨琢磨，还是下床穿了鞋出门找凌统通知他该回来睡觉了。路过美工组的画室，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声，陆逊推门进去，看见甘宁凌统孙权三个人正挤在一起补海报，嘻嘻哈哈有说有笑，挺热闹。

　　孙权见陆逊进来，抬头看了看凌统，心念一动，便问凌统要不要回宿舍休息。凌统这两天白天紧着时间排练，也确实挺累；可又顾虑到海报这么几天还没补完。孙权指了指陆逊，说，不然让陆逊给你顶上，你是主舞，不好好休息不行。

　　陆逊倒也没什么意见，点头和凌统交接了任务，凌统走了之后，甘宁一边蘸着颜料一边说，陆逊同志啊，你还真是不大有眼色～
　　陆逊对甘宁的印象还停留在欺负人的阶段，对此只是撇撇嘴没接话，不想这时孙权说，甘宁同志，我看你现在也挺没眼色的……

　　甘宁一愣，抬头看着孙权，半天憋不出话来。突然画室的门被打开，三人吓了一跳，原来是孙策。孙策趿拉着拖鞋打着哈欠，含糊不清地说，你们仨早点干完回宿舍哈，别磨磨蹭蹭的。孙权听完默默摔笔，一言不发心想，哥，你咋这样！

　　几天后，文工团出发了，路上车子坏了为了赶上部队进程，他们要徒步行军，凌统是舞蹈队的，平时体能训练做的不多，没有多久脚上就打出了五六个水泡。甘宁二话不说就背起了凌统，陆逊一脸懵地看着。后边的孙权跑过来问他要不要背，陆逊摇摇头说自己还不能上台，不用那么照顾。

　　不过陆逊问孙权，他俩到底是关系好还是关系不好？

　　孙权吧唧一下嘴，答:你问我我也有点说不清，你自己体会呗？

　　在慰问演出的时间里，陆逊一直在观察甘宁和凌统的来往，发觉关系好像并不如他想的那么差，偶尔拌拌嘴也只是玩笑。

　　巡回慰问演出的最后一天，甘宁帮忙搭台子的时候拉伤了手臂，强撑到演出结束后，大家伙准备吃个简单的庆功宴时，陆逊发现凌统不见了。和队长汇报之后他四处找凌统，最后在离营队较远的一片空地上发现两人。凌统正给甘宁擦油拉筋，一边拉着嘴里一边骂骂咧咧:“走之前还跟你说要小心点，荒山野岭的可没那么好的医疗设备，现在好了，又把胳膊给弄伤了。”甘宁皱着眉头龇牙咧嘴看起来疼得不轻，可还是油嘴滑舌想狡辩两句:我也不是故意的啊，你凶什么呢？

　　凌统手上使劲一拽他胳膊，说，我能不凶？平时你拉伤谁给你治的？要没我在你现在还疼着呢！
　　甘宁用空着的一只手挠挠头，冷不防凑上去吧唧一口亲了下凌统的脸颊，“是是是，我谢谢凌统同志。”

　　这不闹还好，凌统慌神不小心使了劲，甘宁嗷得一嗓子喊得震天响。陆逊在远处偷摸看着，心里默默惊讶，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新世纪的惊天大秘密。

　　后来他也没叫那两人，独自神游回了大部队。正好孙权出来洗杯子，遇见陆逊一脸心不在焉，就伸手拉住他胳膊，“你神游啥呢？”
　　陆逊回过神来，短促地呃了一声，怔怔地看着孙权:“同志，你那个，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啥？”
　　“算了。”陆逊摇摇头，脸上一片不可置信。孙权瞅着觉得他哪都不对劲，心里有些担忧。

　　陆逊不敢跟人说起自己见到的，只是回去后见了凌统甘宁都觉得别扭，索性天天没事儿就躲在练功房里。小崽子终于有了眼力见儿，甘宁是挺高兴的，可凌统就有点别扭，更难受的是孙权，他以前找陆逊总是很容易，可忽然间就觉得疏离了，多找几次就变着花样躲人。孙权也有点着急了，这到底咋回事儿啊？

　　阿策给周瑜从厨房顺了瓶黄桃罐头出来，这面正给人开盖呢，就听着自家弟弟在哪里抱怨，索性放下勺子扭头说，问我顶什么用？我又不是小鹿，你不如自个儿去问问

　　孙权心头蠢动，自个儿纠结了一小会儿，还是放下脸皮拔腿找陆逊去了

　　孙权出了宿舍直奔练功房，开门进去发现陆逊一个人在角落里开小差，背后大起大伏好像刚经过剧烈运动，一个人出神得连孙权进门的声音都没听到。直到孙权上手拍了他一下，陆逊这才吓了一跳，猛地转头看向背后，发现是孙权才长叹一口气。

　　孙权在他身边坐下，询问最近究竟怎么回事，不怎么说话也不跟队友往来。陆逊抱着膝盖闷闷思索半天，朝孙权勾勾手指让他坐近点，然后凑到他耳边将那天看见的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孙权。
　　让陆逊没想到的是，孙权居然没半点惊讶的意思，反而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勾住陆逊的肩膀把人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哎哟，甘宁和凌统那点事，我进来之前就知道了……”
　　陆逊拔高声音问了一句“啥？”接着挣脱孙权的手臂，“我怎么不知道？”
　　“你，呃，”孙权结结巴巴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回答，片刻后才告诉他，“你比较没眼见力吧。”
　　陆逊嘟起嘴，哼哼唧唧地又一个人缩起来琢磨这件事，也没再搭理孙权。孙权就坐在他旁边，一言不发地庆幸还好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这件事儿后，大家很快又开始重复着过去的生活，训练，演出，周而复始，然后一切都因为一个小小的改变把所有人都引向了灾难。小鹿和二谋子什么时候好上的，也没知道，真正被大家知道却是在出事儿后。

　　1979年过年那几天特别冷，甘宁偷酒被抓又在炊事班帮厨，三十那天大家都热热闹闹的过大年，晚上却突然来了上头不大不小的领导慰问，一同来的干事喝了几口酒内急好巧不巧看到了两个男兵接吻。他把这事儿记下了，回头上面就下了指令要严查文工团里的流氓变态。

　　甘宁这人一贯是没遮拦，记过犯错也不是头一遭，被查下来第一个就把他列入了严查的范围，甘宁最初是死不承认的，后来那个干事提出他看见其中一个人手里拎了双芭蕾鞋，那个人可能是舞蹈队的。政委找到了甘宁，让他把事情承担下来，毕竟跑是跑不了的，承认他强迫凌统这样至少能保一个。他们认准的就没法改，甘宁硬着头皮把事儿一个人承担下来了，接着就被外放出文工团，跟着部队去了蒙自参加自卫反击战。凌统不久后，也因为这事儿被从领舞的位置换下来。

　　事实上，那个干事看到的是陆逊和孙权

　　凌统知道了小鹿的事儿，他特别生气，但又觉得无比憋屈，正巧有个机会是文工团要出一个人当随军记者，那是战场没几个人愿意，凌统却第一个报了名，他想去那里，因为再危险的地方，只要有甘宁都会觉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