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甜如蜜》岁寒晚急

25、第二十五章

　　重阳佳会，姜凊倒起了个大早，因不愿谢缜为难，前天夜里就搬回了山阴候府。
　　晚上，院子外吵嚷了一阵，又是那正院的刘氏起了幺蛾子，姜凊连见都懒得见，摆出“正室”的款儿来，让侍女出去打发了。

　　也不知侍女转告了什么，或者，是谢缜又说了什么，刘氏很快就偃旗息鼓了。

　　翌日一早，姜似练正在屏风后洗脸洁面，谢缜便来请安，请母亲去主持祭祖等一应事宜。
　　姜似练撩开眼前的水，将头发润了润，侧过身子，透过屏风瞧他，只觉他今日目光沉沉，神色凝实，颇有些不顺心意。
　　姜凊心疼道：“昨日我已和大管事都商议的差不多了，你倒不用起这么早。”

　　谢缜又道：“这几年，都劳烦母亲了。过一段时间，总要我自己来的，早些熟悉更好。”
　　姜凊想着，理也是这么个理。
　　可心里终究不忍心。

　　若是父母都不能主事，这些事，自然要他来担当。可他如今父母俱全，做父亲的痴痴傻傻，犹如小儿。亲生的母亲三天两头闹事，没有一点省心。
　　她固然是可以依靠一时一刻，却已经没有了名分。

　　姜凊道：“难为你了。”
　　姜似练听见他说了几句，多谢母亲之类的话，便出去了。

　　祭祖忙碌过后，姜凊便带着姜似练前去拜访关系亲近的长辈，赠香囊，奉茱萸香草。
　　许老夫人接过姜似练送来的香包，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惊喜的问：“胧胧这孩子，真是有心，这里头放的是丁香、茉莉和白芷？还有一味，我怎么闻不出来了？人老了，迟钝了。”

　　姜似练笑道：“是寻常的玫瑰干花。我想着，放着更香一点，老夫人肯定喜欢。”
　　许老夫人赞不绝口：“没错，没错，上了年纪，就喜欢香喷喷的，免得人家觉得我身上，有老太婆气味。”

　　吃过茶点，老夫人借口身子酸乏，和姜凊一起去园子里走动走动，赏菊看花。
　　姜似练受了老夫人的请，留在亭子里配几幅香料。姜似练不喜浓香，多选用清新怡人的薄荷、白芷、苍术加上各式干花的天然香气，配好之后，朱朱和绵绵一起放进荷包里，等做的差不多，绵绵说少了几色丝线，打不成络子，要和朱朱一块去找。

　　两个丫头一溜烟的跑了，亭子里，就只剩下姜似练和许生白。
　　许生白看着她手指灵动，熟练的将荷包收口，没事找事的问：“三妹妹，你累不累？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会儿。”
　　姜似练摇摇头：“做几个荷包而已。”

　　许生白拿起杯子给她倒水：“那先喝口茶，润润喉。”
　　姜似练接过茶盏，笑着道谢。

　　许生白顿了顿，突然道：“三妹妹，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姜似练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许生白。

　　他想说什么，姜似练大概是知道的。
　　她也的确想过，余生如何。他是一个温和恭谨的人，再好不过。

　　许生白道：“三妹妹，其实我第一次见你，想将这玉蚕送给你。三妹妹守礼，自然不肯收。假使今日我再送给妹妹，你能收下吗？”
　　他从腰带上解下玉佩，郑重的用一方白丝帕包裹起来，送到姜似练的眼前。

　　“这是许家最珍视的东西……当然，在你看来，或者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一块玉佩，也不算什么。但，我没有什么可以表达我的心意了。三妹妹，我愿将我最珍视的一切，都奉到你面前。假使你愿意接受，从今往后，我最珍视的，就只有一个你而已。”
　　金风带着菊花的清气，拂弄着丝帕，将人的心，也吹开了一角。

　　姜似练慢慢伸出手。
　　突然，喧哗声大起，一个管家婆子急急忙忙的过来，拉了许生白就走，含含糊糊的说什么：“那位又来了，老夫人说了不见，哪知道她连脸面都不要……穿了下人衣裳就闯进来，说了几句，老夫人气的厥过去……”

　　既是出了家事，姜凊姑侄二人，先行回了别院。
　　朱朱和绵绵出来的稍晚，听说，是许家的姑奶奶回来了。
　　姜似练这才知道，许家还有位姑奶奶。

　　“今日重阳，理当祭祖敬尊，她既然是许家女儿，怎么也不见回来给老夫人请安？”
　　绵绵道：“我和朱朱……其实是知道一丁点，只怕姑娘责怪，不该打探别家私密。但许家的事，没准将来就与姑娘息息相关了。”

　　姜似练点点头：“所以，我不是问你们吗？”
　　朱朱道：“我们也不敢打听的太直白，隐约知道，是许家姑奶奶，好像因为什么事，和老夫人闹翻了。老夫人生气，不许她再进家门。今天啊，这位姑奶奶，是假装倒夜香的，混进了后院，又一路翻墙爬院，直闯到老夫人面前。”

　　朱朱啧啧两声：“这位姑奶奶，真是不简单。老夫人这样的铁性子，居然被她给气厥过去了。而且，姑娘，我真不是长舌头好听事，我是听说，那姑奶奶吵着什么，孩子们的婚约。”
　　绵绵一拍手：“姑娘，那许家现在唯一没成婚的，不就是许家公子？您瞧上那个！”

　　姜似练：“什么我瞧上那个？你们说话，要实事求是，明明是人家也瞧上我了。”

　　许家姑母之事，姜凊居然也全不知情。她与许老夫人相识以来，从来没见过这位许家姑母。
　　午膳时分，朱朱绵绵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绵绵羞愧难当：“我们原本，只想去打探一下，有关婚约的事，没想到，被许老夫人身边的大管事给发现了。”
　　朱朱捂脸：“什么被发现了？还不是绵绵，对我说，那个看起来年纪大，又不得重用，应该能问出点什么。结果呢？可好，人家是老夫人身边最得用的人。我们不认识人家，人家倒认出我们是姑娘身边的人。姑娘，太丢人了！”

　　她顿了顿：“不过，也还好，我们丫头没什么脸面，丢的都是姑娘你的人。”
　　姜似练：“……我好想静静！”
　　这两个自作主张便罢了，还被人抓了。若是静静也在江南，哪会出这种岔子？

　　朱朱拍着胸口：“哎，我现在知道了，姑娘以往更看重静静，是有道理的。静静就是聪明，会办事。不过姑娘这次为什么不带静静来江南？”
　　姜似练摇摇头，道：“自然是因为，她留在晋州，有更重要的事。”

　　当天下午，许生白将姜似练约在茶楼。
　　姜似练问：“老夫人身体可好？要紧吗？”
　　许生白忙道：“已经不要紧了。不然，我也不能出门。”

　　姜似练：“许家兄长孝顺，我知道的。”
　　许生白道：“昨日，许是有些风言风语，叫你挂心，我这次急急忙忙约你出来见面，就是要将这桩事情说清楚。”

　　“我这位姑母，并不是祖母亲生。当年她出生之后，因为生母实在不像话，祖父也不放心，因此才放在祖母身边教养。哪知道，她六岁时，从树上摔下来，哄骗祖父，说是祖母唆使她去爬树摘花。后来，祖母便不再管她了。”

　　“而祖母与她断绝关系，是因为十年前，金平堂的一个大单子，被当时还在金平堂管事的姑父给做坏了。他胆大包天，利欲熏心，居然敢把给朝廷的金疮药换了，以次充好。后来，我父亲因这件事入了大狱，出来后没多久，就因病去世了。”
　　“当时她抱着几个孩子，坐在许家大门前，以死相逼，让祖母将金平堂的大半家财，都交作罚金，将姑父给赎了出来。祖母当时就发下狠话，与她断绝关系，从今往后，再也不许她上门。”

　　姜似练叹道：“原来如此。”
　　许生白看着面前的少女，诚挚万分的解释：“以前，祖父还在世时，的确曾经说过，要两家亲上加亲，但被祖母回绝了。后来，姑母与许家断绝关系，就更没有这回事了。三妹妹，你放心，我从小到大，没有过对别人这样。我，我是一心只有你的。”

　　姜似练微微低头，二人正说着话，突然有个粗布麻衣的妇人，热络的靠近过来。
　　朱朱绵绵一见，便心生警惕，不动声色的拦在前面。那妇人见近不得身，十分亲热的叫了一声：
　　“小白子！小白子，你连姑母都不认得了？我是你姑母啊！”

　　这莽妇挤开朱朱绵绵，一把抓着姜似练的衣袖，又被回过神来的朱朱绵绵给拽了开来。
　　许姑母仍然道：“哎哟，这孩子，你瞧瞧，这水灵灵，娇俏俏的模样，小白子，是你的媳妇儿吧？”

　　许生白立时起身：“姑母，不要乱说。这是山阴候府的表姑娘。”
　　“哎哟！原来是侯府的表姑娘！”许姑母一拍手掌，“这好呀，太好了！还说不是你的媳妇？不是你的媳妇，你两个面对面坐着，低语诉衷肠？我知道，小白子，你是怕人家姑娘生气吧！小白子你现如今是高攀了呀，攀上侯府了啊！这可是几辈子都没有的大好事！”

　　这妇人太不上样，姜似练不与她歪缠，便与许生白告辞。
　　许生白被姑母拽着手，一时脱不开身，反被留在了茶楼里。

　　姜似练走出几步，招手叫朱朱过来，耳语几句，那丫头一阵风似的跑了。

　　被你们捉虫，捉的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