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守空寺（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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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凡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一只手枕在后脑，另一只手拿苹果咔嚓咔嚓啃，见着赵翊忙来忙去的身影，道，“师弟，你也歇会儿。”
赵翊：“……”他这师兄干啥啥不行，偷懒倒是第一名。
于是皱眉道：“起来。”
不凡轻啧，翻了个身，侧躺着看向他，“师弟，你熟读四书五经，应该知道尊敬长辈吧？我是你师兄，算半个长辈，所以……”
赵翊正要反驳，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亮了一瞬，走到不凡身边，道，“你是师弟，我是师兄。师弟，请吧？”
不凡：“我什么时候……”草，他差点忘了两个人那个赌。不过，这四处无人的，耍个赖又不会死。于是不凡嘿嘿笑了两声，起身就往地窖口跑，正爬上两阶楼梯，惊觉脚被人一把握住，随后一股大力，把他从楼梯上甩了下来。
不凡连滚两圈站稳，将手中剩半的苹果向赵翊扔去，赵翊忙闪身躲开。
不凡拍了拍身上蹭到的灰，“不错呀师弟，来，让师兄看看你的武功可有长进。”
苹果被大力扔在地上，果汁四溅，地上留下一摊碎果肉，甚至还溅到了他的衣摆上。
赵翊紧了紧自己的手。
他到底比不凡晚学个几年，虽然老和尚经常夸赞他已经是极具天赋，但是还是处处被不凡压制。
久之，便落于下风。
“小心！”
赵翊没注意踩到了之前不凡扔的苹果，听见不凡的警告时已经失去平衡就要倒地，不凡连忙拽住了他。
结果是两人一起摔在了地上，赵翊被他的重量砸得生疼。
室内一片静默，被踩到的苹果又咕噜噜滚了一会儿，碰到墙根才停下。
不凡近距离看着赵翊的脸，视而不见他越来越黑的脸色，嘿嘿笑道，“师弟，我看你长得这样好看，不如你以后当我媳妇吧？”
赵翊一掌把他拍开，脸色发黑地说着什么，可是不凡竟只见他张嘴却没有听到一点儿声音。他想叫他大点声说话，可竟也张不了口。
……
天快亮时，不凡挣扎着从梦中醒来。
童年时候的记忆趁着酒醉又一窝蜂涌进了他的脑海里，仿佛觉得就在昨天一样。他眯着眼睛试图再次入睡，顺着梦境再去找一找他们后面又是怎么了来着。
不到片刻，他突然惊坐而起，暗道，“糟了！”
本来只是想装睡与赵翊行个方便，谁成想竟然真的睡着了。
人群四散，挤着赵翊不停地挪着，可赵翊却紧紧盯着唐化凛，杀意四起。忽然一人拉着赵翊的胳膊，呵道，“走！”
待两人逃到四处无人的地方，不凡喘着气松开了赵翊，“我看唐化凛自导自演这一场戏，不论你到不到场，锅是扣上了。”
赵翊双手抱剑，见他这说话清晰，逻辑清楚的模样，哼道：“你不是醉了吗？”
“啊？”不凡顿感心虚，装模作样抚着额头道，“对啊，头好疼……以后少喝点，少喝点，嘿嘿。”
“诶呀，我其实是下山帮老和尚采办的，我得赶紧走了……”说完便故作轻松地打算离开。
却听到背后赵翊说道，“谢谢。”
不凡低声笑了笑。
东葶宫。
一位太监俯在一个宫女耳边说着话，语毕，宫女惊讶道，“什么！”
阿清吩咐那人退下，亲自进到内殿，向正在喝茶的主子说道，“娘娘，皇上身边的小富子说，今日皇上在皇陵遇刺了！”
被唤作娘娘的女子手顿了顿，又像无事发生似的，说，“太医都到了吧。”
“回娘娘，都到了。”
女子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阿清叹气，他们这位娘娘原是先皇的堂妹，唤白苏，字灵云，便被封为“灵云郡主”。姿色绝佳，任谁看来，都觉得和皇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感情一直时好时坏。听说皇上举兵之前还曾被她一剑刺入胸膛，而自从皇上登基以来，娘娘更是拒绝穿皇后凤袍，有时皇上来此，他们还能听到摔东西和争执的声音。
“你说，”白苏有些犹豫的声音打断了阿清的思绪，“我应该去看他吗？”
“奴婢想，是应该去的。”阿清无语凝噎，该去啊怎么不该去！皇上受伤了啊！就算不是一国之君他也是您丈夫啊！
阿清听到她好像嘟囔了几声“罢了罢了”。
“那准备准备我们去看看吧。”
“是，娘娘。”
唐化凛是极惜命之人，几十年来又隐藏锋芒，唯一受过的伤便是被拜白苏所赐，而今日这一剑又恰好距离那旧伤口极近，太医们忙着一团，颤颤巍巍地给他上药。
不一会儿，宫人通报，皇后娘娘来了。
白苏见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样子，惊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这么严重。
唐化凛对着她笑道，“你怎么来了？”
白苏向太医问了问他的情况，脸色很是难看。她从小被众星捧月地长大，两个表哥代她如亲妹妹一般宠爱，因此脾性养得娇纵任性了些，那日冲动之下刺伤唐化凛，虽然恨他行事阴狠，心机颇深，但是这么多年的夫妻之情又令她矛盾不已。
小富子悄悄使眼色让众人退了出去，一时之间便只剩他们二人。
唐化凛半靠在床上，想伸手拿起药碗，却牵动伤口疼得他一时闷哼出声。
白苏默默走过去，端起药碗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向他喂去。
唐化凛却没有张口的意思，直直地看着她。
“你许久未曾开口与我说话了。”
白苏收回勺子，犹豫着开口道，“是翊儿吗？”
唐化凛的眸色冷了冷，“是。”
两人沉默着把药喂完，白苏才又说道，“你既然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就放过他们吧。”
“朕若是不放呢？”
白苏看着此时眼前的人，竟是觉得如此陌生，夫妻这么多年，她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这个人。
存有最后一丝希望对他说，“化凛，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愿与我一起归隐，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可还算数？”
赵濮在位时，唐化凛贵为丞相，事务繁多。前往西南赈济灾民时，常常心力交瘁，便会抱着她说，想与她归隐。
可是到如今，有些事便也不那么好回头了。
唐化凛忽然笑出了声，“哄你罢了，你还当真了。”
白苏发现自己对他的回答竟然丝毫不感到惊讶，也许是她心里明白这个问题有多天真，只不过还存在那么一丝幻想罢了。
她把汹涌的悲伤藏进心底，忽然眼中出现狠厉，暗藏于袖中的匕首猛地向唐化凛刺去，谁知唐化凛似是早有准备似的，快速握住她的手，把匕首夺了过来反而压在她的脖子上。
白皙的脖子慢慢渗出血迹，唐化凛满腔怒意，“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白苏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唐化凛嘲笑道，“你对你那皇帝表哥还真是衷心，”说完把匕首丢了出去，怒道，“滚。”
伤口处又渗出了血，他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看着白苏离去的背影，低声喃喃道，“你心里可曾有过我？”
不凡带着赵翊打算从后门偷偷溜进去。
赵翊抬脚刚想走，却被不凡拉住了，不凡笑嘻嘻地说道，“别急，先串一下供。”
“咱们等会儿直接去找老和尚承认错误，你到时候什么都别说，看我眼色行事。”
赵翊：“……”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被这位师兄拉着闯祸的时候。
不凡：“你就说都是我的主意。”
赵翊翻个白眼：“漏洞百出。”
不凡：“你甭管这个，你虽然是我名义上的师弟，但看在你现在这么可怜的份上，老和尚目前不好意思罚你，我就不一样了，我从小到大受的罚多了去了，大不了再去佛祖面前跪两天。”
“哦？是吗？”
两人听到声音脸色皆是一僵，这才看到老和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后院正中，旁边还站着一脸忧心的秋一浓。
“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以前罚轻了。”
“师父……”
“给我去扫三天院子，扫不干净不许吃饭！”
秋意正浓，树叶簌簌地掉，扫院子的小和尚早就罢工了。
赵翊：“……”
怎么老和尚罚人的方式这么多年来还是这么单一，他到底对改善环境有什么执念。
老和尚转头看他，“你觉得自己可怜吗？”
赵翊淡淡道，“不可怜。”
老和尚哼道：“对啊，我也觉得你不可怜。这世界上多的是衣不蔽体，家破人亡的人，如果被这么一点事就打垮，你也不配当我赵家的人。”
“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去找唐化凛吗？我赵家人报仇从来不屑于鱼死网破这一招，记住了吗？”
赵翊握紧拳头，“……是。”
“看你师兄也挺可怜的，那你就去和他一起吧。”
秋一浓在一旁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此刻他如同一个外人一般被隔绝在外，而事实好像也确实是这样。他悲哀地想。
“住持？”
不凡娘一来就看着这几个人剑拔弩张地站着。
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
谁知老和尚立马笑容满面接过她手中的篮子，“没什么没什么，小孩子犯点错很正常。”
秋兰瑛：“哦。”她是知道自己儿子什么脾性的，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做了一些油饼，特地送来给大家尝一尝。”
老和尚：“诶好好好，一闻就很香！”说完又犹豫着开口道，“这次来就在这儿住几天吧，寺里老老小小都想你了。”
赵翊觉得一定是自己的错觉，不然为什么在老和尚的脸上看到一种类似委屈的情绪。
秋兰瑛笑道，“本来这次也是打算来叨扰住持几天的，有点想凡儿了，如果不麻烦的话……”
老和尚：“不麻烦！不麻烦！当然不麻烦！能吃到你做的菜，那群小兔崽子肯定都开心死了！”
不凡：“……”
赵翊：“……”
秋一浓：“……”
不凡轻轻贴在赵翊耳边，低声道，“这男的谁？”这还是他们师父吗？
赵翊：“……”
老和尚，你的名字叫变脸，外号叫狗腿。
作者有话说第8章 守空寺（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