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燎原》顾明芜

4、他的小酒窝

　　何娅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午自习了。额头带着汗珠，脸上红扑扑的，就像涂了层胭脂。

　　顾惜看得稀奇，扔了手中的笔，嘴角挂起一抹懒洋洋的笑，“做什么坏事去了？”

　　“哪有，别胡说。”何娅冲着她摆摆手，然后低着头坐到了座位上。

　　这模样，明显有些神思不属。顾惜才不信，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又给你家那位送水去了？”

　　能让一向勤奋好学的乖宝宝迟到的，只有那位了。还是一次何娅迟到，无意中说漏了嘴，顾惜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存在，把何娅的心都勾住了。

　　那个人叫贺琅，听何娅说，那个人长得好学习好篮球也打得好，是个妥妥的三好学生。

　　何娅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娇羞地点了点头，“今天我给送他的水，他接了。”

　　“啧啧。”顾惜伸出手想摸了摸何娅的头，却被何娅偏头躲开，“什么时候让我瞧瞧？”

　　何娅看了看顾惜，不经意间又想到了那个人，脸上露出一抹笑，最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最是那一低头的娇羞。何娅这娇羞的小模样真好看，顾惜在心中感叹。

　　不过等视线转到自己写了没几行的议论文，顾惜的心中就只剩叹气了。

　　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到第二节晚自习下，顾惜本来应该回家，可作业还没写完，所以又多留了一会，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何娅住校，晚上不回家,听见她的动静，从试卷里抬起头来冲她微微一笑，顾惜点了点头，拎上书包走了。

　　这时她才发觉书包上的长耳朵兔子不见了，往座位下面看了一眼，空空如也。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丢的。

　　早上出门的时候应该还在，最有可能是在上学的路上丢的。

　　陪伴了自己那么多年的东西，忽然不见了，顾惜心中顿时有些失落。她打电话让家里的司机先回去，自己沿着早上走过的路慢慢找。

　　经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顾惜停了下来。

　　面前的这一幕有趣得很。

　　晕黄的灯光下，几个青年站成一圈，将里面的人围了个严实，里面的那个人头略微低着，修长的手指捏紧了书包带。

　　“我没有钱。”她听出是那个书呆子的声音，即使被威胁，声音还是清清冷冷的。

　　不过一点威胁力都没有。书呆子一看就是那种木讷的乖学生样子，这种人的钱最是好拿了。

　　“没钱？”一个染色黄色头发的青年的走近了些，眯着眼睛打量，“看你这身衣服，泉恩高中的吧。那个学校只有有钱人才能进，没钱？你骗谁呢？”

　　书呆子低着头，手将书包带捏得更紧了，“真没有。”

　　顾惜立刻想起了自己书包上的那只长耳朵兔子，软软的，很好捏。

　　旁边一人恶狠狠地将书包从原野的肩上掀了下来，扭头问刚刚那个人，“海哥，我看这小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种人，打打就老实了。”

　　原野抬起头，悄悄往后退了一步，一只手在衣袖中紧握成拳，摆出了进攻的姿势。眼睛的余光瞥见那边路灯下站着的身影，默默卸了手上的力道。

　　他低下了头，沉默着一言不发。

　　书包的拉链被拉开，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被抖落出来掉在了地上，除了几本课本之外，什么都没有。

　　“擦，真没有钱，”说话的人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半天的功夫白费了，海哥，怎么办？”

　　海哥点点头，“总不能白来一趟，兄弟们给我上，练练拳脚！”

　　原野身形未动，眼睛的余光却向顾惜那边看去。

　　顾惜看了半天的戏，早就觉得手痒，一看书呆子要挨揍，立刻冲了上来，挡在原野的身前，“要打他，先过我这关。”

　　“哎呦，相好的过来了，”黄毛一幅流氓样，兴奋地吹了声口哨，“小妹妹，你多大了？”

　　顾惜没理他这话，将书包塞进了原野怀里，然后转身，拳头用力地砸了下去。片刻之后，地上只余一片哀嚎声。

　　“下次别让我再看见你们！见一次我打一次！”顾惜撂完狠话之后，那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个颜色，搀扶着离开了。

　　书呆子还低着头，顾惜看不见他的神色，只不过抓着她书包袋子的手似乎格外用力。

　　这种事情她见得多了，她略微猜测了一下，书呆子这是觉得自己有些丢脸？

　　顾惜开口安慰他，“没事，我从小就练格斗，所以是比你能打一些。”

　　原野没说话。

　　她蹲了下去，把地面上散乱的书捡了起来，装进原野的书包里，然后递给他。

　　原野还是一声不吭，也没伸手接书包。

　　所以这到底是委屈上了还是害怕上了还是不好意思上了？

　　书呆子缩着个脑袋站在那里，影子也跟着在他的身后缩成一团，看情状可怜极了。

　　顾惜叹了口气，把自己的书包从原野的怀里拽了出来，然后把原野的书包塞了进去，看原野还是低着个头，于是放软了语气，“别怕，那些坏人都走了。”

　　原野捏着书包的顿了顿，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这语气，当哄小孩子呢？

　　不过，从他那张脸上是丝毫看不出来他的情绪的。

　　好说歹说这人都没反应。顾惜没了脾气，估计这书呆子是受打击了，皱眉想了想，打算好人做到底，把人送回家。

　　她抬腿往前走了几步，发觉身后还没动静，有些不耐烦了，扬声问，“还不走？”

　　少年忽然冲着她笑了。周围的环境幽暗肃杀，他的脸，一半在阴影中，一半在月光下。

　　因为刚刚的一番拉扯，书呆子的发型已经乱了，不再是牢牢地跟个锅盖似的扣在头上，反而自然地向两边分开，露出如画的眉眼。

　　不知什么时候，书呆子摘掉了眼镜，一双清澈的眼没了阻挡，那视线似乎能直直地望进人心底去。

　　更要命的是，他一笑起来，脸颊两边各有一个小酒窝。

　　此刻他就那样微微笑着，看着她，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

　　对顾惜来说，无异于是一种致命的勾引。

　　她瞬间就被击中了。

　　她现在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嗯，还感觉自己有些腿软，站不住。

　　原野挑了挑眉，脸上的笑容更大，那酒窝也更明显了。

　　他走到了顾惜的旁边，开口说道，“走吧。”

　　顾惜愣愣地点头。

　　走了几步，顾惜没跟上来。原野转头，望着她的眼神带着疑问。

　　红着脸，顾惜小声支支吾吾道，“腿软，走不动。”

　　这回原野是真的忍不住了，连眼睛都弯了起来，两只酒窝在他的脸上开出了两朵醉人的花。

　　顾惜只觉得自己的腿更软了。

　　好不容易等情绪收敛了些，他才问顾惜，“现在能走了吗？”

　　顾惜试着动了动，自己也震惊了，然后露出哭唧唧的表情，“不能。”

　　原野解下了书包，塞进顾惜手里，自己矮下了身子，“上来。”

　　这，这是要背自己回家？顾惜感觉自己有些脸红。

　　“再不上来，我就自己走了。”原野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

　　顾惜赶紧趴了上去，她将原野的书包放在了两人的中间隔着，然后把头埋进了书包里。

　　一边觉得自己很丢脸，居然会因为这个书呆子的一个笑，丢了魂似的走不动道。一边，却又在心里偷偷欢喜。连嘴角，都止不住地上扬。

　　等走出巷子，原野站住了，轻轻晃了晃肩上的人，“下来。”

　　顾惜心里有些失望，从他的背上下来，小声问，“你不背我回家啊？”

　　原野拿过自己的书包，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顾惜看着他，眼睛都不眨地撒谎，指了指自己的腿冲他喊道，“我现在还腿软呢。”

　　原野已经走到路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听见顾惜的话，冲她招了招手，“上来，送你回家。”

　　顾惜欢欢喜喜地跑了过去。

　　等察觉到对方的眼神扫过自己的腿，顾惜迟疑了一下，然后“嗖”地钻进去了出租车，强自镇定道，“刚还腿软呢，你一叫，忽然就腿软了。真的，没骗你。”

　　欲盖弥彰。

　　原野没说什么，不知从哪儿摸出了眼镜，然后给自己戴上了，同时还顺手把自己的头发薅齐整了，脸上的表情也都悉数收敛。

　　又恢复了她刚见他时的那幅模样。

　　原野闭上眼睛，把头靠在座椅背上休息。

　　顾惜看着他这模样，忽然有些不太敢打扰他。但又忍不住，不时偷偷看原野。

　　前面的司机看着这对小情侣的相处模式，会心一笑，这两个怕是刚处于暧昧阶段呢，连看一眼都害羞，还偷偷的。

　　他看了眼后面的姑娘，问道，“小姑娘，去哪儿？”顾惜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下车的时候，原野还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顾惜怕他真的睡过去了，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原野，别睡了，我到家了。”

　　原野睁开眼睛，眼里倒没什么睡意，摆了摆手跟她告别，“那你赶紧走吧，再迟了你家里人该着急了。”

　　顾惜点点头，下了车。等出租车完全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才蹦蹦跳跳地上了楼。

　　坐在车里，原野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你小子可以啊，真打算使美男计了？后面附了个挤眉弄眼的表情。

　　原野嗤笑一声，手指动了几下，然后按了发送键。

　　另一边，贺琅看着自己收到的这条短信，先是皱了皱眉，然后也笑了。

　　短信只有三个字：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