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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夫夫对拜 ...

  •   白天时的明月楼,已是一派安逸祥宁。昨夜谈笑风生的鬼怪流魂,此时纷纷不见踪影,门前暗黄的灯笼风来就灭,只剩两个看守的小厮,楼内奇珍异宝成排堆放,看起来就是一座再寻常不过的藏宝小楼。

      两扇朱门后的厅堂之内,纱幔重重垂落在地,漫天倾洒的珠帘向外撩开,即是一张红褐色的雕花圆桌。桌前搁放着两只瓷瓶,及一叠干净整齐的大红喜袍,连带玉冠与珠缨,碧簪与银镯,所有饰品一应俱全。

      云徵僵硬地站在桌前,旁边是看呆了的李太剑,对面是居高临下的月从心。此时的月从心,一袭红袍加身,抱臂在他面前,一脸的冷漠,那表情像极了强抢民男的山匪大王。

      “怎么办,大仙!”李太剑紧张道,“她真的要娶……啊不,要嫁你了!”

      “废话,不来真的,难道来假的?”郁匆老早不高兴了,“怎么云徵,你堂堂一代神隐仙尊,还想抵赖不成?”

      云徵微微笑道:“……自然不会。”
      说毕,伸手向那两只瓷瓶。刚摸到瓶塞时,却让月从心轻轻摁住。

      “先更衣,再洞房。”月从心眯眼道,“然后才给东西。”

      云徵让她牵了半天,他实在想不出半点措辞,用来应对这样紧迫的局面。
      这妖女莫非是来真的?既想要剑,又想要人……已经恨嫁到了这般地步?

      思虑半晌,云徵方道:“我倒是想洞啊。可姑娘有所不知,我剑身已死,原非俗世之人。如此大礼……于情于理,当以阴间的习俗来办。”
      说毕,抬手拍拍月从心的肩膀,仍是和善地说道:“归根究底,我二人阴阳两隔,月姑娘你……”

      “文邪,上合葬棺!”
      月从心喝令之下,一样庞然大物陡自楼顶落,倏忽之间嵌入地面,惊天巨响如雷贯耳,顷刻掀起漫天的尘土飞扬。

      云徵:“……”

      “仙长看清楚了?这是千年神木做的上等棺材。你想在这里面洞房……”月从心纨扇掩面,做娇羞状,“妾身也乐意奉陪。”

      *

      约莫一炷香后。
      仍是明月楼珠坠围绕的朱红大堂内。

      云徵一袭破碎的玄衣换了婚袍,余留的伤痕皆已拭净。彼时改以玉冠束发,鲜艳的红绳绕过颈侧,尽显素日不见的俊秀面容。
      身旁的月从心凤冠霞帔,珠围翠绕,乌发梳髻挽过了头顶,如今一身红衣薄纱,曳地留香,单单一眼扫那修长的背影,竟比云徵还要高出了不少。

      像这样的“新郎新娘”站在一起,云徵身为男人的自尊,再次感到严重的践踏与摧残。
      他方一回头,月从心却是带了笑的,纤细的五指搭过他的手腕,就像眼前所有都是真的一样,说不清在为何而尽兴。

      ——然而对云徵来说,如此做法,未免太过儿戏。如非为了瓷瓶及薛商的下落,云徵一生与女子无缘,绝不会陪演如此愚蠢的闹剧。

      此时此刻,云徵内心只有两个字,无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月从心说,“你觉得很无聊,是不是?”

      云徵淡道:“没有。”

      月从心忽然伸出手,捧过他耳后一缕细碎的长发。云徵刻意避开了,月从心却顺势捏住他的耳坠,这让云徵莫名感到厌烦,他推开她,冷声道:“月从心。”

      “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月从心的嗓音有些低哑。她再次抬手,试图触摸云徵的额发,但她没有那样做,而是笑着背过身,无所谓地说道,“罢了,你总会需要我的,再多等等也无妨。”

      云徵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谁不重要。关键是你想离开刀泉村,目前唯一的途径,就是向我寻求庇护。”月从心道,“云徵,你必须依赖我。”

      云徵挑眉:“我依赖你?”

      月从心只是笑,不说话。这时文邪喊道:“主上,吉时已到,该拜堂了。”

      “你是小孩儿吗?”云徵眉角一抽,“真打算玩一整套?”

      月从心挽过他的手弯,说道:“在你面前,我永远是。”

      云徵刚想说点什么,月从心按他一齐屈膝。文邪适时在旁高喊:“一拜天地——”

      云徵被迫折腰,大有几分怒意:“月从心……你究竟玩什么把戏?”

      月从心:“我想玩你。”

      云徵:“……”

      文邪拉长尾音:“二拜高堂。”

      月从心道:“高堂就免了。不需要。”

      文邪只好改口:“那……”

      “夫妻对拜。”月从心深深看向云徵,黝黑的凤目几乎望不到底,“来吧,官人。这堂拜完,我们就是夫妻了。”

      月从心想和他对拜,但云徵明显不大情愿。这位云大剑仙单了大半辈子,近千万年的修为道行,在他还是一把剑的时候,便不曾与女子发生形式的情感纠葛,那便更不用提拜堂成亲,之后洞房花烛什么的,想都无需多想。

      现在月从心让他娶她,这无疑是在索云徵的命。

      “拖也没用。早点洞房,东西都是你的。”月从心的手掌很冷,几乎不带一丝温度。她这样按在云徵的肩头,就像无端施加一股压力,迫使云徵半边身体麻痹,完全不存挣脱的空隙。

      “月从心!”云徵再次发声。

      月从心道:“您该唤妾身夫人。”

      “月……”云徵深吸一口气,良久过后,终于好脾气地说道,“夫人能否松手,让我自己来?”

      月从心道:“您该自称为夫。”

      “好……为夫,为夫……”
      话音方落,云徵陡然劈开一掌,不偏不倚正中月从心胸前。也不知拍到了什么,只觉整只手掌都给震了一道,云徵慌忙收势,二话不说踢翻了木桌,室内红烛纱幔一应撂倒在地,满楼珠坠长帘瞬间散乱了一地。
      云徵趁机大手伸开,将那雕花桌前的所有物件一扫而空,随后拉上角落发抖的李太剑,道:“还不快走!”

      “云徵他敢逃跑!”郁匆怒声喝道,“快来人把他拦住!”

      云徵一身红衣翩飞如蝶,三两步勾上了栏杆,翻身踏过窗台,抱着李太剑道:“抓紧我,千万别放手!”随后想也不想,自那高楼上方一跃而下!

      最终回头那一瞬间,不知为什么,云徵看到不远处的月从心,孤独的身影在原地,似乎露出很难过的神情。

      “文邪快追!”郁匆勃然大怒,“云徵竟敢当众悔婚!他还是不是个男人!”

      “不用了,别追。”月从心转过身,望着满眼的喜色化为狼藉,许久不再出声说话。

      “主上!云徵又哪里知道,你花了好几年时间,等的就是这一天!”郁匆豁然亮出短刀,“他还敢跑,我把他的腿给剁了!”

      “郁匆,你别说了……”文邪忙劝道。

      郁匆喝道:“怎么还不让说了?云徵这个天煞孤星,一连克死他整个师门,最后死都死了,还拉我们主上一块垫背——他凭什么!”

      文邪道:“他与主上师徒一场,往事又何须重提?”

      郁匆道:“师徒怎么了?不过一把破剑,主上你收拾了他,等到将来一统天下,云徵顶多算个陪房!”

      他这话还没说完,月从心一记冷眼杀来,郁匆登时跪伏在地,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文邪只好在旁陪笑,道:“那……现在如何?我们还追吗?”

      “追什么?不追了。”月从心坐回散乱的桌旁,灌了口茶,满脸阴郁地道,“等他出去栽了跟头,自然哭着回来求我。”

      文邪抱拳道:“是。”

      “慢着,文邪。”月从心漫不经意道,“反正……你俩没事,出门转转,散散心去。”

      文邪顿了顿,随即又道:“是。”

      *

      “大仙!你……你就这样走了,月从心要生气的!”
      “大仙……万一她寻仇咋办。”
      “大仙大仙……”

      “你别废话,我当然知道她会生气。”云徵仍穿着那身晃眼的红衣,手里两只瓷瓶,一瓶是圣池水,一瓶是玉琼灵丹。
      云徵将装丹的那只给了李太剑,李太剑又道:“大仙,你不打听师兄的下落了?”

      “等她洞房出来,你娘早该没了。”云徵慢悠悠道,“你信不信不到半个时辰,那月从心就自己追出来了?”

      李太剑道:“大仙为何如此笃定?因为老板娘她痴迷你吗?”

      云徵道:“不。因为她需要我的原身。”

      两人按照原路返回,李太剑本以为终于能救回她娘,然而刚到茅草屋时,却见门口已围满一堆的人,昨日找茬的三胖兄弟也围在其中。他们看到李太剑回来,纷纷露出惊恐的表情,似乎害怕又犹豫,有的人想进攻,有的人又瑟缩着退后,一头扎堆在黑压压的人群里。

      “发生了什么?”李太剑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他们都来我家做什么?”
      说完快步跑向门前,围观的众人又各带惶然地退开,主动为他让出一条空阔的道路。

      “怎么了?”云徵也赶了上来。然而到茅屋门外时,他的脚步顿住,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与此同时,李太剑噗通的一声,失力跪坐在地,沾得满身飘飞的灰尘。

      ——他家茅草屋的顶头豁开了一个大口,进而由内至外生出一棵丈余来高的参天大树,此时撑破了茅草屋的外门,横冲直撞地延伸到了墙外,在那树根周围生满了一层绿色的绒毛,走近看才发觉是堪比刀尖凶锐的锯齿,一根紧跟着一根,并有不断朝街道蔓延的危险趋势。

      “怪物……怪物。”这时候,所有人的嘴边,就重复这样一句话。伴随李太剑的到来,他们内心的恐慌瞬间累积到顶点,过后没用多久,便毫无征兆地彻底爆发了。

      刀泉村的村民素来忌讳妖孽的存在。所以他们没有任何的犹豫,当下喊人带来火把斧头锯刀等一众琐碎之物,吵吵嚷嚷冲向李太剑的家门跟前,大声喊道:“烧,快把它烧了!”

      “等等,你们……”李太剑的声音几乎被淹没,“你们不能……”
      “那是我娘……那是我娘啊……”
      “快住手!!!”

      正争执间,李太剑手里的瓷瓶打碎在地,那仅存一枚的玉琼灵丹滚落出来,很快让村民混乱的脚步碾碎踩烂,大部分都混进了遍地的泥土里。

      “不要,那是我的灵丹!”李太剑双目圆睁,但是已经晚了。他眼睁睁地看着灵丹陷入了泥地,不过片刻,便再难寻得半分踪迹。

      随后没有过多久,原本静谧无声的整间茅屋,倏忽响起一阵大地颤动般的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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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夫夫对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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