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撩君心（重生）》官居一品

5、探病

　　屋子里是一股浓郁的药渣子味，那熬药的罐子还搁在炉子上“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没开窗，闷得很，便是冬日，也生生把萱娘憋出了一身汗。口中苦涩未去，只听房门开了又关，屋外是六珍在和十景姐小声说着话，“醒了没？”十景姐压低嗓音。

　　“没，刚吃了药，发了汗，睡上一觉该是能好些。”六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就这事老爷发了好大一通火气，已经命人将池子里冰都敲碎了，还吩咐人日夜盯着，不许任何人再去冰上耍，只可怜了萱娘，冻成了这样。”

　　“眼下就要年节了，也不知能不能好。”十景长叹一口，虽说顾老爷仁厚，可在这个节骨眼上生病，主家难免觉得晦气，若是伺候的时候过了病气，那就更是糟糕。

　　“好歹萱娘只是个帮厨，不用在主子面前晃，只拦着小姐莫让她过来便成。”六珍说着和十景踩着雪离开。

　　萱娘默默的听着，静静的闭着眼，只眼角滑落的泪珠，透露了她的心思。这个场景她不是第一次见，上回碰到这情形时，生生把自己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着了魔，愣是在床上躺了半月才好，把顾家小姐吓到不说，还惹得顾夫人心里不快活，连年节给的赏银都少了一半。

　　她侧头用枕帕拭泪，算起来，她如今已经是死过两回的人了，虽不知这等奇事为何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到底能坦然处之。死了两回的她，将很多事都看淡了，比如李杵如今在她眼中也就如一只蚂蚱，就算是攒了一股子劲再怎么努力蹦跶，也不过是挥挥手便能过去的坎。除了一个人，她至今想起来都觉得疼，上两辈子她活得糊涂，可也是除了他外谁也不欠，这再次重来她只想还了那人的恩情便罢。只是目前她能做的只有好好休息，早日康复。

　　许是这回心里存了这一念想支撑，到了晚间她已能下地，只身子尚虚，还带点咳。

　　“你呀，可是吓坏我们了！”六珍和十景坐在萱娘屋里，吃着顾家小姐给的蜜饯，心有余悸。

　　萱娘捧着放了蜜桔的茶水，蜜桔生津止咳，透着甜香，被刚沏出来的茶水一泡，甘甜随着热气直往人心尖上窜。

　　“这回你救了小姐，等你病好了，就去夫人那露个脸，肯定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赏钱，你不是一直想替你那杵郎赎身吗？那你呢，照我看，不如再等等，等银钱够了一次性把二人都赎了，省的横生出什么变数，没得便宜了旁人。”六珍说着，便被一旁的十景顶了下腰，顿时住了口。

　　重生两辈子，萱娘再次听到李杵的名字不由有些愣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第一世的自己直到死前还将他放在心尖上，根本没在意过六珍的话里有话，欲言又止，还有十景不言不语，明哲保身的态度。上一世，自己回来一直在病中，病好后便急急为自己赎了身，离开崞县，只求不与李杵相见，何曾观察过他人。

　　只她现在愣神的模样在六珍和十景眼里，便变成了即使重病也依旧牵挂李杵的模样，倒叫六珍有一肚子的话都说不出口。

　　萱娘见状，神色一缓，“能有什么变数？还能便宜了谁？六珍姐不妨和我说说。”萱娘的嗓音带着病中的沙哑，声音轻柔，让人没来由的心软。

　　“要我说，你那个杵郎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六珍嘴快，最见不得萱娘受委屈的模样，当下便想将她看到的说个够。

　　“胡说什么混账话！萱娘这才刚好点，胡诌些什么呢！”十景一搁茶碟，厉声喝道。她是顾家小姐的贴身丫鬟，自幼和顾家小姐一同长大，便是小姐偶尔高高在上的作派也能拿捏上三分。如今这一嗓子下去，六珍顿时意识到自己失言，不敢搭腔。

　　似是觉出自己说话略重了些，十景拿过桌上的蜜柑细细剥了起来，“你六珍姐就是嘴欠，不过这也是被你这病给急的，你莫要怪她。你病了这两日一直未醒，许是不知你那杵郎这几日都不曾来看你，你六珍姐看不过眼才胡说起了浑话，须知如今就快要年节了，大公子年纪也不小了，日日跟着老爷在外应酬，他一个公子的小厮，若没有公子颔首，哪能随便离身。”十景将剥的连白丝都不见的蜜柑冲萱娘递了过去。

　　萱娘没点头也没摇头，只伸手接了蜜柑，掰下一瓣塞进嘴里，蜜柑入口带凉，可甜味十足，上一世她死前尚在孕期，需得忌口，便是这唾手可得的蜜柑都不得而食。想到上辈子怀孕不足七月便诞下的孩儿，也不知他是否安好，萱娘的情绪眼见着又低落下来。

　　六珍瞧在眼里，刚闭上的嘴巴，又不服气起来，“便是白日里来不的，晚上还不能来看看吗？”声音不高不低，平白惹来十景两个白眼。

　　“你这话又错了，萱娘在的是内院，是夫人小姐在的地方，这能是小厮说来就来的吗？”十景见六珍还欲再说，生怕她说出个好歹，将萱娘渐好的身子再气出什么毛病来，忙将手里剥了一半的蜜柑塞进她嘴里，“吃你的，还塞不住你这张碎嘴。”

　　对于二人口中的李杵，萱娘自有一番考量，上辈子她本不欲与他再有牵扯，可李杵还是找上门来，和自己的好妹妹演了一出好戏，让整个家族都厌弃于她。这一次，无论如何，定不能再让他们有抓住自己把柄的机会，自己送给李杵的东西，还的想办法一件件的讨回，这事少不得需些时日与他周旋，如今还不是和他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

　　思及此，萱娘取过床边搁着的巾帕，抹了抹泛红的眼眶，脆弱的硬撑着笑，“我想，应如十景姐所说，杵郎该是也不得法，才没来看我，六珍姐你莫要怪他，如今我尚在病中可还有一事需与他商量，还望六珍姐向杵郎托话，若他得空，还请他务必来一趟。”

　　六珍本不想管这档子烂事，可见萱娘拭泪的可怜样，终是忍不住应下，“行，若是碰上他，我一定将话带到。”

　　“好了，时候不早，萱娘你好好休息。这些蜜柑是前日里知县老爷陶大人派人给顾老爷送来的，今年雪下的早，蜜柑不多，整个顾府统共才三篮。公子、小姐各一篮，你这的是小姐特意匀了半篮出来的。”十景说话习惯了点到为止，说到这也不管萱娘明没明白，便拉上六珍欲走。

　　“多谢十景姐提点。”若是以前的萱娘定是不懂，可现如今的她也曾当过府里的小姐，还是堂堂礼部尚书府的嫡小姐，十景说的她如何不知，当即谢过好意，看到十景满含深意的点头离开，就着烛光，她这才静下心来开始将这两辈子发生的事好好捋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