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撩君心（重生）》官居一品

41、姨娘只能是姨娘

　　“我的萱娘，确实看得通透。”钟氏一把将萱娘搂了过去，低声轻诉，“从前丢了你的那段时间，娘的心也跟着去了，对于苏氏的那些逞强好胜，老夫人的偏颇维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我的女儿回来了，我定不会让她们欺辱到咱们娘俩头上。”

　　笠日，“啊？小姐你要去霜红轩？！”夹桃替萱娘插发簪的手便是一歪，好不容易固定好的发髻，立刻散出一条小尾巴，萱娘伸手将发髻扶稳，省得一会散的厉害了，又得重来，费时费力的。

　　“妹妹因我被受惊吓之事禁了足，如今我身子无事，自然得去探望她，怎还惹得你大惊小怪了？”萱娘笑着抬眼斜睨了镜中的夹桃一眼。

　　夹桃再次挽正了发髻，用发簪固定住，才松气回话：“是二小姐先存了害人之心，如今被禁足已是轻罚，小姐又何须去见她？”夹桃不掩对苏氏母女的厌恶，紧锁着眉心，对萱娘欲去探望曼娘之举很是不解。

　　萱娘不欲深说，转身另扯了话题，“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可备下了？”

　　“备下了，小姐要？奴这就给您拿去。”一会，夹桃端着个小巧的锦盒进来，锦盒表面看着不起眼，里面放着的也不过是一块红色染料，只是这染料金贵，还是从定国侯处得来的。那时萱娘身份未明暂住定国侯府，江辞总会派人送些精巧别致的小玩意，这块染料也是那时送的，说是杭城的绣娘偶然炼得的染料，没旁的特别之处，只若不小心粘到了肌肤上，便是用水泼也冲洗不掉，必得用陈年的女儿红细细搓上半个时辰方才能褪，江辞当时也是一时图个新鲜，拿来供她赏玩的，没想到，现在还能用上。

　　萱娘接过锦盒，又从一旁摸过一封薄薄的信笺，上用小篆写了颇为秀气的“定国侯亲启”几字，递了过去，“夹桃，一会你去一趟定国侯府，把这信给定国侯送去。”

　　“是，小姐。”

　　“呆会我一个人去霜红轩，让莺时也别跟着去了。”萱娘继续吩咐。

　　“小姐，这怎么行？你怎么能一个人去那？”夹桃一下急了。

　　萱娘在一旁瞧着乐，“你怕什么？那霜红轩还能吃了我不成，又不是龙潭虎穴，还是不带人的好，我毕竟是府里即将要过明堂的正经小姐，她们不敢对我如何，若我真在霜红轩出了事，第一个该急得怕是苏氏母女俩了。若带着莺时，一个不慎，反易着了她们的道。”

　　萱娘拍了拍夹桃的胳膊，瞧着她一脸紧张的模样，笑着赶人，“好了，放心吧，你小姐我厉害着呢！你呀，还是赶紧去送信吧，不然一会回来晚了，可赶不上午膳了！”

　　好不容易劝走了夹桃，萱娘取了极细的羊毫软描笔，沾了橘红色的染料在左手腕间轻点，不一会一个与右手手腕一模一样的锦鲤跃然腕间，轻吹两口，待染料自然干涸后，萱娘小心收好了锦盒和描笔，伸手沾了些茶水与腕间轻拭，那锦鲤确如江辞所言，并未褪色，萱娘这才放下衣袖，将锦鲤轻掩。不让莺时随身伺候，只身一人去了霜红轩。

　　霜红轩内，程曼被罚闭门思过，她难得规矩的呆在屋内绣帕子，程曼的女红只是一般，便是寻常绣个帕子也比旁人费时，以往她在钟氏处时，钟氏对她的女红要求不高，只要能看得入眼，认得出所绣何物便可。左不过京中官宦府里俱有绣娘，用不着程家女靠绣活撑门面。

　　可如今萱娘回府，程曼的身份便有些尴尬，想要能入陆家的门，多少得有样拿得出手的才艺，说得出口的能耐，也好在京中闺秀里搏个好名声，才能得夫家看重。琴棋书画，哪样没个多年浸|淫是不行的，细细数来，唯独刺绣一道京中闺秀精通者甚少，而且是个学起来见效最快的。于是，程曼一被罚禁足霜红轩，苏氏转头就叫人请了京中有名的绣娘入府，专程教习曼娘女红。

　　萱娘到时，程曼正跟着手中的帕子奋斗，来迎接她的便只剩苏氏了。苏氏的脸上挂着一贯的媚笑，晃着身子亲自替萱娘倒了杯茶，小意递了过去，“难为大小姐心里还惦记着我的曼娘，如今曼娘被老爷惩戒闭门思过，不便出来相迎，只好由我这个做母亲的出来了。”

　　萱娘并不喝茶，反笑着拿手指轻点了两下桌案，“姨娘慎言，能做曼妹妹母亲的，在这府里只有我母亲一人，姨娘只能是姨娘，今日这话若是被父亲听去了，只怕是要连着姨娘一同责罚的。”

　　苏氏的脸色顿时一僵，这些年她一直自称为曼娘的娘亲，府中上下无一人敢置喙。便是老爷碍着愧疚之心，也从未因此事斥责于她，如今却被一个半大的姑娘戳破，苏氏的脸色已不能用难看二字来形容，只她是个软惯了的人，一时低头对她而言并非难事，当下陪笑着，端起茶盏，“大小姐说的是，是嫣娘逾越了，嫣娘先向您陪个不是。”接着一仰头，一杯茶落了肚，朝萱娘露出了空空的茶盏底。

　　萱娘不动，只嘴上淡淡的吐了句：“姨娘客气了，提醒府中下人言辞不当，这原也是我这个府里大小姐该做的本分。”

　　这下苏姨娘那张白嫩的脸彻底绷不住，隐隐透出一股黑煞之气，萱娘的话正戳中她心中的痛处，就在前日她的女儿才是这府里的大小姐。苏姨娘不平的情绪外泄不过一瞬，旋即被她按了回去，接着便期期艾艾的哭了起来，还拿出一块巾帕拭泪，活像是萱娘欺负了她，萱娘嘴角一抽，刚想出言叫停她的即兴表演，苏姨娘拿着帕子的手往下一挪半遮着脸，一双满是水汽的潋滟的眼，在萱娘脸上不停流转，巾帕下，带着哭腔的闷声细细传来，如前世重现，“小姐刚入府，很多事情都不清楚，奴知道夫人是小姐的母亲，小姐自然是信夫人不信奴的。所以有些话，奴一直不敢跟小姐说，今日，小姐肯屈尊来看曼娘，又不责罚奴的过错，奴便知小姐定是个公正心慈之人……”

　　萱娘看得那双媚意横生，浑然天成的眼，忍不住直抽抽，不忍再看，将茶盏举至唇边，自然垂下眼睫，假意看茶，“姨娘想说什么，请直说。”

　　苏姨娘鼻音不改，身子又挨近了萱娘一些，似是避讳着曼娘在里屋，又像是惧怕着旁人听了去告状，将嗓音压了又压，低得非得贴着耳朵细听才能听出一二，“小姐有所不知，奴和曼娘如今在府里若不是有老夫人和老爷的一点怜爱撑着，可谓是寸步难行。自打奴嫁给老爷之后，便一直被夫人困在这霜红轩，哪都去不了，和软禁无疑。等到生下曼娘，夫人更是以痛失爱女为借口，强行将曼娘从奴身边夺走，还威胁奴不许与曼娘见面，不然幼儿多夭折，曼娘指不定也会成为其中一员。奴没什么本事，能嫁入程府，本就是老夫人和老爷垂怜，哪里是夫人的对手。这些年，奴日日过得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生怕一个行将踏错，曼娘便会深陷万劫不复之地。”

　　说到这，苏姨娘突然变幻了脸色，从一开始的迟疑惊恐，到展颜欢腾，“直到大小姐您回来了，您可是奴的活菩萨，您瞧您一回来，夫人便没了留人的借口，将曼娘还给了奴。谢天谢地，纵然只能和曼娘呆上几日，也足以让奴满心欢喜。奴说得这些，本就不指望大小姐相信，也不指望大小姐为奴婢主持公道，只是不想让大小姐重走曼娘的老路。夫人规矩重，这好好的花一般的姑娘，本该打扮的漂漂亮亮，可夫人给曼娘置办的全是些刻板老成的衣裳，一个尚未及笄的姑娘家，瞧着生生老了十岁，我这个做娘的怎么不心疼。这些还不止，曼娘在夫人那动不动就是行跪礼，一个动作不到位就被罚跪祠堂，祠堂阴冷，哪里是一个姑娘家能受得住的，偏曼娘无处可诉苦，这经年累月下来，如今每至阴雨连绵的天气，曼娘那两个膝盖，便如无数根针扎般的疼。曼娘昨日突然口不择言，也是因为她实在是怕的厉害。”

　　苏姨娘的一番话，把钟氏描绘成了一个有着蛇蝎心肠心狠手辣的夫人，即便是萱娘再次听到，仍觉得心惊肉跳，只是这回心惊肉跳的对象换了人。不得不承认，苏姨娘很会抓人心，她知道许氏夫妇对萱娘并不好，甚至算得上刻薄，于是她便利用这一点，趁萱娘与钟氏尚不亲近的时候，营造出一种可怕的假象，让萱娘先入为主，先怕了钟氏，离间了二人的母女情。萱娘刚回府，名义上又是嫡女，自然有关嫡女该学的功课，样样都得恶补，届时定会觉得钟氏确如苏氏口中的严苛，日子一久，自然母女离心，苏氏的计划也就成功了。

　　前世里母亲身子不好，自感时日无多，对萱娘比苏氏预想中的还要严苛，苏氏几乎不费一兵一卒，萱娘便不再亲近钟氏，甚至拿言语中伤钟氏，使得又气又急的钟氏病情加重，可对萱娘的教育却更为严苛，这就像是一个恶性循环，最终伤了萱娘和钟氏，让苏姨娘和曼娘白白得意。

　　如今再见此招，萱娘气得差点把手里的茶盏往苏氏脸上摔，她的脸上也确实难掩愤怒怨恨之意，生怕苏氏起疑，忙将茶盏忿忿地往桌上一掷，大喝一声：“竟有此事！”大有为民除害，主持公道的侠女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