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美拉》怒音米

15、逃跑决定

　　修女一年几度的远行是A1目前最为期待的事情，虽不知道远行的具体理由，反正修女不在的话，医生就会来暂时取替她的位置照顾大家。

　　要是以前的A1，她期待的是远比修女温柔的医生，但是她现在确定了这两人都是在做着坏事的同伴，她不再是为了他的到来而期待，而是为了修女的不在场期待。

　　「A1最近还会像以前那样经常发烧吗？」医生试着抱起还是在大门前等待他的A1，预想以外的重量把他打算向上提高的双臂给压下去了。

　　他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抱起A1了，也就是说像是以前在夜深总会突然被祭师叫过来的事态早已随着年纪的增长而减弱。

　　「不会啊，我还可以精神得和D1D2她们玩耍的！」岂止是玩耍，晚上甚至可以不睡觉跑出去调查你们都干了什么好事。

　　A1不喜欢医生触碰她的感觉，她觉得非常别扭。医生不能一下子就抱得动A1，他就往两个掌心施力，手指头也加重了抓紧的力度，这使她感觉到完全不能忍受的疼痛在胸前蔓延。A1因为不舒服而狠狠一脚踹上医生的肚子，迫使他放开了手。

　　对自身成长毫无察觉的A1此时只是对医生的好感不断向下刷新；至于医生似乎终于明白到自己的错误了。

　　「…身体健康比什么都要好。」医生轻轻搭上她的肩膀，顺应她的意愿稍微推开了她。「你把D1D2和C1带过来，我要给大家做个检查，毕竟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们了，不清楚你们的状态。」

　　「她们都很好、不用担心！」A1拒绝让其他孩子被她不再相信的人接触，她不想有任何一个她重视的家人在无知的情况下协助这个意义不明的实验。「所以不需要这么麻烦你为她们检查了。」

　　医生虽不明白向来听话的A1为何拒绝服从他，不过在他再三坚持下，按捺住几乎是要打人的冲动劝退她，结果她还是得无奈的登上通往房间楼层的楼梯。

　　「她们还没有醒来，我要花点时间才可以叫醒她们的。」A1尽着最后的努力拖延让大家和医生见面的时间，像是拖行大象粗壮的腿部，她缓慢的逐渐爬上梯级，争取让自己思考的时光。

　　最坏打算就是杀死这个医生，然后在欠缺准备的情况下实现带走所有人逃跑的计划。

　　当A1还在苦恼的时候，C1等她离开了才走出来找医生。

　　「你可以帮我把我的弟弟从我的身体里揪出来吗？都因为他，我才会走不动的。」C1劈头就对医生说着旁人听起来非常奇怪的话。不过她觉得既然修女是知情的，这个医生也应该知道。

　　医生没想过会有孩子这么直接跟他提及本应保密的事情，这个决定修女可没有给他说过，这是她擅自的行动，现在却造成他的困扰。「她跟你们说了这件事情啊…我不知道你们懂到哪个程度，我就说一点点。」

　　「你们都是由两个孩子构成的一个孩子，生来就是有着两个灵魂的一个人。本身就是两人组成的一人，要重新分开又谈何容易呢？一但分拆失败，你们会失去自己的整体，也就是死。」

　　「等等，我们都是？」相比起知道分开就有机会没命，医生告诉她不只她是合成的事实才更让她讶异。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孩子，她对此感到自豪，现在医生揭露了维持她优越感的支柱原来只不过是虚幻的假象，她的自信仿佛多米洛受到轻微碰撞，制止不住倒塌。

　　「对啊，这里的大家都是这样来的孩子们了，A1，B…还有C1。但是D1和D2除外，她们是正常的双胞胎，在合成的时候她们失败了，所以她们是独立个体。」

　　医生没有注意到矮小的C1正低头埋藏表情扭曲的面容，C1压下渴望撕破喉咙怒吼的欲求，朝医生道谢就转身走回房间，没有理会他在背后说她得留下检查。

　　我不是最年长的也不是最幼小的，我的腿还该死的不方便，只会麻烦自己麻烦别人。我不是最特别的，也不是最好的孩子，这样下去会被大家讨厌啊？哪怕只有修女觉得我特别也好啊！

　　但是大家都是一样的话，那为什么只有我要牺牲睡眠、隐瞒大家、远离姐妹？我不是最特别的一个，那我这么痛苦还有什么意义啊？

　　为什么不是弟弟活着而是我活着受罪？

　　C1倒在床上胡思乱想，她心境混乱得跟被猫摧毁过的毛线球没太大分别。她流不出眼泪，她想起自己为了得到修女的宠爱，已经疏远了姐妹们好久了。上一次跟她们玩耍的时候是哪天？她已经忘记了。

　　她发现曾经最相信的修女对她说谎了，她觉得自己头上顶着个漏气皮球，感觉头痛欲裂却飘忽不定，被家长出卖对于她这个年纪来说，还是太残酷了。

　　A1听见C1的房间传来跌撞声，她担忧腿脚不便的妹妹出了意外无法自行站立，赶到房间门前察看她的状况。平日里都是上锁的房门，今天居然城门大开。

　　「C1跌倒了吗？把手给我，靠着我起来。」A1伸手想要拉起埋头伏在床边的C1，可是她没有立刻回应，A1更担心了。「有没有受伤啊？还是说哪里疼？」

　　C1很少和A1有交流，撒娇更是甚少，不过这次C1境况看起来相当不好了，她觉得要关注一下这个孩子的问题。

　　「难道是医生对你做了什么坏事？不用怕，有我在，我会揍他的！」A1想起早上没听到C1爬楼梯的声音，估计她早已在下面等着了，回避着跟自己直接面对面。

　　在迷失方向的时候出现在耳边的善意声音，总是能够成为力量，哪怕那是自己曾避免碰上的声音。

　　「A1讨厌我吗？喜欢我吗？」C1抓紧了犹如救命稻草的A1的援手，这是她歉意的表现，也是她最后的希望。

　　「我当然喜欢你啊，傻孩子。」A1觉得C1连日以来的反常其实可能只是在无聊的问题里迷路而已，只要她能好好解答，她就可以安全的连同C1一起带走。

　　「比D1和D2更喜欢吗？」C1想要从A1眼中找出特别的位置，她现在只能相信这个姐姐，因此她想要成为特别的存在。

　　「我对你们的喜欢都是不一样的，对D1是对D1的喜欢，对D2是对D2的喜欢…」A1总算理解到C1的不安感是源自妒忌两个妹妹的心了。修女非但没有好好排解她的负面情绪，更加以利用这份执着达成肮脏的目标，导致她这个小孩过早地经历情感过敏的时期，为此A1认为自己必须准确回答并同时教育她向好的方面感受。「对你，当然是对C1的喜欢啊！」

　　「对我的喜欢和对她们的喜欢有什么不同？」C1被A1的奇妙理论说服了一半，只是她还是过度在乎异同。

　　「你们都是不一样的孩子，喜欢的感情也是不一样的啦！」A1重复强调C1忽视的概念。「每个人都是特别的，才分不出什么算是特别啦。」

　　在一片特别之中强行让自己更特别这有意义么？根本没有可比性啊。这样的想法对几岁的孩子太难懂了，A1把话困在心里以免增添C1理解的难度。

　　她想起医生还在下面等她带大家到他的面前，她知道不能再拖了。D1和D2还在旁边的房间里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她就让医生再等下她们梳洗好才下去。

　　那就来个最坏打算吧。A1凭自己意志使掌心发热，她将要运用她好一段时间都没有用上的能力。

　　首先得要了解C1参与的是什么实验，再劝说她跟着离开。好不容易才和她修补关系，A1觉得成功说服她的机会很大。「你和修女晚上是在做什么实验了？」

　　C1一脸【你怎么会知道的】惊讶神情，还是选择回答A1的疑问，她现在正是为了如何不再参与实验而苦恼。她把医生和她知道的事情告诉了A1，让A1来决定之后的方向。

　　「我们这里的孩子都是他们的实验品，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吗？」A1引导C1去思考比目前生活更为艰难的现实，她觉得这个聪明的孩子应该不会花太多时间的，最理想是在D1D2回来之前就搞明白状况。

　　「我们都是一样的东西啊？」C1搞尽脑汁都没能理解A1真正的意思，说到底她压根儿没有想过离开的可能性了。

　　「没错，我们的存在原因对修女和医生而言都是一样的，他们可以完全控制我们的生命。」A1把C1抱起来坐到床上，让柔软的床褥代替又冷又硬的地板，可惜她们将要远离这舒适的地方。「简单来说就是当他们完成实验我们都得死，未完成实验的时候我们也可能因为实验而死。」

　　「他们根本不会管我们的死活，在你来到这里之前我就见识过他们的冷漠了。」曾经近距离见证他们冷淡的一幕还在脑海的尽头沉睡着，要不是那天他们完全没有提供援助的打算，A1也不会如此深信幽灵的话，她大概只会把那对话当做梦境。

　　「那我们可以怎样？」C1对于这么可怕的现实她没有决定的主见，她选择相信年长她不少的姐姐，这正是A1乐于见到的。

　　「今天我就会带上你们一起逃跑。」A1说出了最终的目的。「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们任何一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