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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上元节(中) ...


  •   “顾二小姐,这是又不认得在下了?”韩遂笑意盈盈地望着她,抱臂的姿态懒怠而闲适。

      顾筱之垂下眼来,朝他们的方向屈膝行了一礼,礼貌地说道:“将军,又见面了。”随后停顿了一瞬,极不情愿地对陆庭琤道:“陆先生也在?”

      陆庭琤无言地看了她一息,缓缓点了下头。

      “哦,我倒忘了,行端是小姐的老师来着。”韩遂恍然,笑眯眯地看了陆庭琤一眼,又朝顾筱之笑道,“那说起来,小姐还得叫我一声师伯呢。”

      这位宁远将军,还真是自来熟啊。

      如果她没记错,上回他们在宫里匆匆见得那一面,应该还未来得及正式介绍相识吧?怎么眼下瞧他的意思,他们仿佛已经是颇打过些交道的旧相识了?如此顺其自然的攀谈,确定不奇怪不尴尬么?

      顾筱之内心是有些忐忑的,她明明知道这个人却要装作不认识,尤其之前在宫里又将话给说死了,搞得自己没有退路,而这个人显然又聪明得很,她一不小心就很容易露出马脚。更何况,她连陆庭琤这个正经老师都认得不情不愿,更不要说再来个与他息息相关的“师伯”了,实在是无福消受好么?

      然而,当她正打算用沉默来应对这尴尬的时候,她望着韩遂脑中自动标签的“宁远将军”四个字竟突然变成了闪闪发光的“诚安郡王”,她猛然一个激灵,立时反应过来。

      “师伯好!”

      人家既然主动递了杆子,她不顺杆往上爬也不太好,是不?

      韩遂怔愣了一瞬,继而哈哈大笑起来:“顾二小姐......不,师侄女儿果然尊师重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得很呐。”

      他又扇起那蒲扇似的大掌拍了拍陆庭琤的肩膀,愉悦地笑道:“行端收个徒儿,倒叫我也占了便宜。”

      负手而立的陆庭琤一直沉默地看着这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你来我往,三言两语间便因他多出了一段莫名的缘分,而他自己仿佛只是个不相干的路人。尚未发新芽的柳条在忽明忽暗的灯火的映照下,落了几疏淡淡的影子在他脸上,衬得他脸上的表情愈加阴晴不定了。

      韩遂继续兴致勃勃地转头同顾筱之笑道:“师侄女儿这是往哪里去?总不能让你白叫了这声师伯,可惜今儿出来没带什么好物件。要不这样吧,这街市上你看中了什么尽管与我说,师伯这就买了送你作见面礼。”

      “多谢师伯美意,原是与好友约好在此处碰头,我看亭内人多,便想找个空旷的地方略站站,过会儿等好友到了便还要逛去的。”顾筱之笑道,竟直接忽略了她那老师的存在。

      “哦,这里头都是些金秋要参加秋闱的学子,在比诗赋灯谜呢。你一个姑娘家是不大适合进来,如此,我们出来说话也是一样的。”韩遂拉了拉陆庭琤的袖子,先一步从栏杆处纵身一跃跳了出来,那动作如鹰飞虎跃般潇洒。

      “我看许多姑娘都提着花灯,你怎么没有呢?”他瞧了她半天,总算发现了她身上与这周围气氛格格不入的一点,“那边有猜灯谜得花灯的,不如我们过去瞧瞧,你喜欢哪个,师伯猜了来与你作见面礼,我可会猜灯谜了。”

      陆庭琤一介书生,没有韩遂的功夫,只能乖乖绕过亭内的栏杆走下台阶,这会儿才不紧不慢地走到他们跟前,瞥了顾筱之一眼,与韩遂淡淡地说道:“恐怕寻常的花灯入不了二小姐的眼,要想得好的花灯,破军兄得多猜几个灯谜了。”

      什么毛病?一日不讽刺她一句便不痛快是吧?

      顾筱之忍了忍,漾起浅浅的笑意:“无论怎样的花灯,都是师伯的心意,筱之又岂会嫌弃不过,筱之那两位好友......”

      “筱之!”

      正说曹操,曹操便到了。朱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在耳畔响起,顾筱之差点没聋了。

      “哟,这是......”朱颖立时矜持地收回方才拍了顾筱之肩头的爪子,水润润的眼眸在两位年轻公子身上转了转,当然,主要是在面相更像“人”的陆庭琤身上转了转,话中的意思点到即止。

      而与她一同前来的齐芦溪则似笑非笑地瞟了顾筱之一眼,脸上挂着端庄温润的笑意,朝韩遂先行了一礼:“遂堂兄也在啊。”

      齐芦溪乃国子监祭酒之女,去年嫁了璟安郡王的三子。而璟安郡王与韩遂那不靠谱的父亲,原先的长平伯颇有些故旧,当年长平伯便是将年幼的韩遂托付给了郡王府照应,他自然是经常出入郡王府的。

      “原来师侄女儿的闺中好友是弟妹啊,倒真是巧了。”韩遂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朱颖睁着一双大眼睛朝着顾筱之眨啊眨,其中意味不言自明。没有办法,顾筱之只好硬着头皮介绍起来,然而在介绍韩遂的时候,明显尴尬了:“这位将军......”

      按照他们的“交情”,她确实不应该知道这位的名号,然而都认了“师伯”了,又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韩遂却颇“和蔼”地看了她一眼,善解人意地接过了话茬:“哎呀,这就是我的不是了,竟还没跟师侄女儿仔细说说名讳,见外了不是”

      他随即朝朱颖一拱手,咧嘴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宁远将军,韩遂。”

      “见过将军。”朱颖低下头,施施然回了一礼。

      总算是都见过了,于是一行人便照之前的提议往那处热闹的灯谜会而去。

      “那位陆先生果然很俊俏呢!”朱颖瞥了眼在前头与韩遂并排而行的陆庭琤,忍不住小小声的与顾筱之咬起了耳朵。

      顾筱之窘然,莫要被他的皮相给迷惑住了,你可是有表哥的人呐。况且,他俊不俊俏,也早已与她无关。

      灯谜会上人山人海,花团锦簇,尽是三五成群的年轻男女聚在一处,或喜笑颜开或愁眉不展地对着从花灯穗子上垂下来的各式灯谜冥思苦想,交头接耳。

      韩遂兴冲冲地去交了钱,领了纸笔来,指着最高处一盏花灯与顾筱之笑道:“乖侄女儿,那是今晚最大的彩头,谁在最短时间内猜中了五十个灯谜便可得那盏琉璃灯。你且等着,师伯这就给你赢了来。”说罢,便二话不说地拉走了陆庭琤,一道参详起就近的谜题来。

      朱颖最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眼见那盏琉璃灯果然光华夺目,炫彩非常,便与顾筱之她们打了声招呼,饶有兴趣地跟过去凑起了热闹,一时只剩了顾筱之与齐芦溪俏生生地立在原地。

      齐芦溪似笑非笑地望着那三人的背影,凑近了顾筱之低声说道:“闻名不如见面,你家先生果然气度不凡,只是......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如此殷勤的师伯?”

      怎么陆庭琤最近很有名么?

      是了,经她前段时间那么一宣扬,如今京中大大小小的官宦人家,尤其是有女儿的官宦人家,应当都听说过他的名号了,更遑论齐芦溪身边还有个消息灵通的朱颖了。

      顾筱之垂了头,也同样低声地回道:“才刚认的,听说陆......陆先生之前在家乡的老师,原在长平伯府上做西宾,单教了宁远将军几年。”

      “哦,原来如此......”齐芦溪勾了勾红润地唇角,笑眼如丝地觑着她,“我记得遂堂兄与你家老侯爷关系不错,论起来你称他一声世兄也不为过,怎么反倒往陆先生那儿去论资排辈,叫起师伯来了?”

      顾筱之微微蹙了眉,她就知道阿颖那张大嘴巴不会安分的,她自己理解过了头,如今连芦溪都跟着被带歪了。

      “唔,他自己说的,我总不能不接茬。再者说了,若要往祖父那儿论,我估计得叫他一声爷爷,更吃亏!这得让你们占了多少便宜去?”顾筱之咬了咬唇,故作淡定地喃喃道,“老师是真的不一定靠得住,这个师伯倒是可以有。”

      齐芦溪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漂亮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眯了眯。

      她们两个正小声地说着话,那边灯谜会的入口处却突然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几个佩刀的护卫似乎赶开了聚在一起的人群,硬生生辟出一条过人的小道来。

      原本纷杂的场面一时有些鸦雀无声,顾筱之与齐芦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大人物?”三个字。

      她们齐齐举目眺望过去,不一会儿,一道鹅黄色的裙摆先就映入了眼帘,随后是雪白狐狸毛镶边的藕荷色菱纹斗篷的下摆,再往上看,便看到了一盏四四方方的“梅兰竹菊”四君子灯面的简易花灯,在微微的晚风中摇曳跳跃......

      顾筱之下意识地瞟了陆庭琤一眼,见他也正疑惑地偏头观望,便无声地垂下头去,明眸微闪,嘴角勾起一弯好看的弧度。

      即使不用看那人的脸,她也知道来者是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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