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灵》陆繁星

47、第 47 章

　　燕国攻城的队伍目前驻扎在辽城以北二十里左右厉兵秣马。十万士兵虽然人数上并不很多，但辽城的城防也不算坚固；双方当真开战，结果尤未可知。燕国的使节正在邯郸与赵王斡旋，如果能捞到足够的好处，其实战争也未必是第一选择。赵国也因为如此，并没有全力增兵，于是这座北方的小城便如此被笼罩在这片波诡云谲的战争阴云下。

　　在肖大侠师生一行人抵达城内的第二天傍晚，严老师前来与他们在客栈会合了。他还是那副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样子，只草草交代了一句“城外东方几里处有异象”。

　　当晚，月亮虽然颇为皎洁，但天空中云多风急，所以她只能偶尔露出半边儿脸庞；于是夜色中光亮忽明忽暗，地面上斑斑驳驳，气氛格外诡异。就在这样的条件下，学院师生六人由严老师领路，来到辽城东几里外的一片树林前的荒地里。

　　来到树林前，严老师一抬手，示意其他人等在原地，然后自己慢慢朝黑黝黝的林子里走去。然而还没等他进入树林，一只类似老虎的长毛妖怪突然从林中窜了出来，张开大嘴朝来人的头上咬去。

　　严老师的身体未做出任何反应，但一只蛇头在第一时间从头部附近伸出直接咬上了妖怪的咽喉，他头上的罩帽随之翻落到脑后。那妖怪身体一软，瘫倒在地，严老师发觉林子里气氛不对，开始慢慢后退，向己方的队伍靠拢。

　　与之同时，林子里左右几十米的范围，缓缓走出了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妖魔鬼怪；在斑驳的月光下，有的呲着獠牙，有的红着眼球，有的晃动着尖角，向这几个人慢慢逼近过来。

　　“收拢成圈，开始战斗！”肖大侠一字一句说道，声音清楚而坚定，然后跪地开始描画阵图。其他人自发的围成一个圆形，背朝内面朝外，都各自召唤起来。暗夜里刹那间明亮起各种颜色的光环，倒是分外好看。

　　几棵柳树从地表钻出，片刻间完成从幼苗到成年的过程，然后甩起堪比刀锋的枝条，割裂了数个妖怪的身体，直接开肠破肚。妖怪也开始了反击，只见一只双足行走的鸟伸长脖子张开大嘴发出一声尖叫后，吐出一颗火球，点燃了一棵柳树，把它烧成一个巨大的火把。

　　左右两把长刀的兔耳儿戴着斗笠，闪电般杀入敌阵，手起刀落卸掉几条腿后，又划开一个妖怪粗大的脖子。再起手时，被一面漆黑的铁盾挡了下来，然后一只猩猩模样的怪物把一柄长戟从盾后刺出，兔耳儿一跃跳开攻击。

　　一条足尺宽的火龙发出红彤彤的光芒照亮了整片荒地，它咆哮着吞噬了一个妖怪，留下身后的一片灰烬；然后拐了一个弯儿，又飞驰而去烧焦了下一个目标。直到撞上一面土墙，迸发出一阵耀眼的火花后，它终于消失在夜空中。然后土墙从中缝处裂了开来，并伸出一个脑袋；原来那是一只全身好似泥土制成的妖怪。

　　石生压根没蹲在圈内，按他一贯的习惯杀了出去，抡起大铁棍飞驰在怪群之中，左突右冲势不可挡，砸烂了两三颗各不相同的脑袋，自己也闪展腾挪着不断躲避各种攻击。

　　严老师沉稳地行走在怪物丛中，身上的蛇头轮番向四周撕咬过去，留下了好几具毒发身亡后青紫色的尸体。

　　虽然敌众我寡，但局势此时仍在师生们的控制之中，温蕊作为此时唯一有治疗能力的唤灵师，按照战前的部署站在圈中。

　　叶一浓站在温蕊身前抬手射出一把铁枪，从头到尾扎穿了一只逼近的巨大蜘蛛状的妖怪，然后退回到圈内，环顾左右想确定一下战场的形式。此时，浓云给明月让开了一段时间的空当，她看到地面上有一条长长的影子蜿蜒扭动着，好似某种生物的形状，赶紧抬头向天空看去。

　　果不其然，一个人骑着一条龙正高悬在这几个人正上方的空中。月黑风高，距离又远，只能大致看出那人穿着长袍，衣襟随风飞舞。那龙大约有十米长，一尺粗，身上的鳞片反射着皎洁的月光，黑中透青。它没有任何翅膀，竟然能悬停在空中，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真不愧为神兽二字。

　　叶一浓惊呆了那么一瞬间，便迅速反应过来，大声喊道：“肖大侠，头顶上！严老师！”

　　此时，战斗正好处在间歇能抽出空儿的人顺着叶一浓的叫声朝头上看去，全都被天空中的景象惊呆住了。然而更令他们惊讶的还在后面：一团耀眼的火光突然出现在张开的龙口中，那光芒瞬间照亮整个夜空，仿佛白昼降临一般，每个人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同伴脸上浮现出恐怖的神色。

　　瞬间，一道惊人宽度的火柱倾泻下来，好像一条火焰的长河奔涌直下，覆盖住了这一众人所在的十几米的范围，唯一有足够速度能跑开的石生，也因为被妖怪吸引了注意力，错过了逃离的时机。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间。

　　那宛如白昼的时刻却戛然而止，众人眼前又彻底陷入黑暗，仿佛凭空出现了一个黑洞吞噬了所有光线。

　　再过一瞬，地表的四周亮一起一圈明亮的红色火光，借着这份光芒，大家才看清这黑暗之地的中间单膝跪着院长谢恩晋；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召唤出一个硕大的龟壳罩住了下面的全部师生，而青龙吐出的火海正倾泻在龟壳之上，只在龟壳与地表相接的缝隙处渗透进一圈火光。

　　知道对手可能是裘牧仁，院长一刻也没有安心过，便偷偷跟随着这支小队来到辽城。当晚，在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在眼前的妖怪便在天空的那一瞬间，他清楚地看到自己当年的弟子已经驾驭了神兽青龙盘旋在空中，于是冲入队伍中央，召唤出玄武的龟壳，抗下了这足以让现场所有人灰飞烟灭的一击。

　　龟壳之外，剩余的妖怪连发出哀嚎的机会都没有，便烧成了一撮撮灰烬随风飘逝。

　　龟壳之内，尚余几只妖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刹那。其中，一只长着獠牙形似野猪的紫色怪物比别人的反应快那么半秒，它在黑暗中朝距离最近的司徒晴冲了过去。

　　侧面，骑着小眼儿的叶晓璐最先注意到黑暗中獠牙闪着的一丝寒光，她喊着“小心！”同时朝妖怪冲锋的路线拦截过去。对方注意到从旁而来的不速之客，扭头用獠牙一挑，正划开了叶晓璐的大腿外侧，连带着伤到了小眼儿。

　　这时，司徒晴反应了过来，赶紧唤出一颗大火球，直接点燃了猪妖。然后他跑向叶晓璐，察看对方的伤势，喃喃地说道：“为什么？这又何必呢？”很快反应过来抬高声音喊道：“温蕊！公主！”

　　后背着火的猪妖在龟壳内一边哀嚎着一边狂奔，好似一盏巨大的明灯，点亮了原本漆黑的空间。其他几个人迅速出手解决了剩余的几只妖怪。

　　实际上，从玄武抗下天火开始到现在妖怪全部被清空，一共也就大概十秒的时间，谢恩晋却感觉如同过了一个时辰那么漫长。

　　自古以来，神话中便有四神兽的传说，即四象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但没人知晓这其中的真假。即便谢恩晋意外地与一只可大可小、变化多端又仿佛通晓人性的乌龟建立羁绊之后，也不过是自己给他起了个名字叫玄武而已；直到今天他看到那盘旋在夜空中的青龙，感受到对方火焰中这吞噬万物的巨大力量，才意识到也许神话所言非虚。

　　谢恩晋双手按压着地面的阵图，纯白的须发在地面光芒的照映下微微飘起，仿佛失去了重力的作用。他感受到越来越沉重的负担，自己与玄武恐怕已经无法再坚持太久，估计裘牧仁为了积攒这一次威力巨大的攻击，一定是酝酿了很长时间；而玄武在不久之前的初灵考场上，与巨型蛞蝓较过力，此时力量尚未完全恢复。

　　院长皱着眉头环顾了一周，幽暗的红光下，师生众人全部面色凝重，手足无措。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看护叶晓璐的叶一浓身上，于是大喊了一声：“叶一浓，来这里！”

　　那边，受伤的叶晓璐趟在地上，司徒晴用手垫着她的头，温蕊正在为她治疗，叶一浓站在一旁焦急地看着。听到院长的喊声，她带着疑惑的表情迅速跑到了对方身边蹲了下来。

　　“凝神屏气双手按上来。”谢恩晋快速说道，语调里带着强烈的命令的口吻。

　　叶一浓明白局势紧张，没有提任何问题，深吸了一口气，按院长的要求双手按在地面发光的阵图上。霎时间一股巨大的力量如海啸一般涌进身体，她差点直接昏厥过去；强打精神咬住牙关才清醒一些，耳边隐隐听到院长的声音，明明近在眼前却好似远在天边：“一浓！召唤铁壁加强龟壳！听到没有！”

　　叶一浓的马尾与鬓角也如院长般悬浮起来，脸部的肌肉在体内力量的冲撞下已经有几分变形；“啊……”她缓缓地从喉咙深处吐出一声沉沉的呐喊，终于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龟壳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