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陈年老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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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坐落在臭臭楼四楼，窗外正好能看到离川河，落日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
系主任龚未平是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一身灰色的休闲西装略显宽大，花白的头发精心梳成三七分，努力遮住头顶那一小块光秃秃的地中海。一看见邱酷和冯小满，龚未平便露出一个略显油滑的笑容。
“邱酷，冯小满，开学才第二天，已经久仰两位同学的大名啊！”
听出龚未平话里有话，邱酷一点也不客气地夸回去：“龚老师，您老这耳朵保养得可真好！”
龚未平也不生气，咳了两声，切入正题。
“听说两位同学，刚刚在摸底考试中取得了全班唯一的满分，真是令人印象深刻，恭喜你们啊！”
冯小满憨厚一笑，鞠了个躬：“谢谢龚老师！”
“咱们现在需要两位同学，担任专业课实验室的管理员。”龚未平笑眯眯地看着他俩，眼珠绕着邱酷的脸滋溜一转，像一只油头滑脸的老狐狸。“你们两位同学，专业成绩如此优秀，特别合适这个岗位！就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无偿劳动，为咱们班做点贡献啊？”
冯小满抬头挺胸，立正站好：“当然愿意！”
“小满同学这个思想水平真是高啊！”龚未平欣慰地点了点头。“这个机会确实很难得，一方面能给同学们留下一个好印象，另一方面，也能更加熟悉实验设备，提升制作臭豆腐的专业水平……”
眼看龚未平的饼越画越大，邱酷赶紧问了核心问题：“龚老师，这个管理员的岗位，具体要做哪些工作呢？”
“维护良好的实验室环境，建设星盟一流文明实验室！”龚未平慷慨激昂。
邱酷叹了口气。“哦，那就是擦地。”
“随时审核同学们的实验进度，协助专业课老师，打造高标准、高质量、高要求的教学生态！”龚未平依然慷慨激昂。
邱酷又叹了口气。“哦，那就是打杂。”
“怎么，邱酷同学，你对我的工作安排有意见？”龚未平问。“刚拿了第一名就开始膨胀，你们的成绩单，我可还没签字呐。”
竟然用考试成绩来做威胁，龚未平看起来一副文人墨客的做派，师德实在是有些堪忧。
邱酷摇摇头。“龚老师，您真是安排得粗中有细，体恤入微，一点都不流于形式，我们特别满意！”
龚未平并没有听出他的嘲讽，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那这学期的实验室管理员，就由你们两位同学来担任。你们今天就正式开始工作吧！”
走出办公室，冯小满一路都哭丧着脸。“邱酷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们得罪了钱多多，她去找系主任来折磨我们啊？”
“咱们又没证据，你可别瞎说啊！”邱酷一把捂住冯小满的嘴。“待会儿被系主任听到了，咱们搞不好得去扫厕所。”
两个人穿过石桥，回到宿舍，233门口赫然放着一只快递纸箱，封面上贴着一张白纸：邱酷收。
“邱酷，是你网购的东西吗？”冯小满问。
邱酷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我最近没买过东西啊。”
“不会是钱多多和姚厉寄来的炸弹吧？”冯小满脸色煞白。
这里毕竟是学校宿舍，应该不至于是什么危险物品。
邱酷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抱起来，还挺轻的。
“别怕，咱们打开看看！”
走进宿舍，邱酷深吸一口气，拆开了快递盒子。
里头是两套全新的电子设备，包装纸上印着它的名字：微型入鼻式空气净化器。
“本产品是一种加强版的入鼻式空气净化器，可用于室内外空气污染较为严重，或在污浊的空气环境中进行作业时，在保证呼吸顺畅的同时，能有效隔绝空气中的污染物和有毒气体……”
邱酷还在读说明书，冯小满已经迫不及待地拆开一副，塞进鼻腔。
“太好了，有了这个净化器，我们就算每天睡在实验室里，也不会觉得臭了！不过，这东西应该很贵吧？”
听到这里，邱酷掏出便携机，在星网市场上搜了一下同款。
好家伙，这么小的净化器，竟然要28888星币一副，都快赶上钱多多的鞋子了，甚至还是限量发售的，必须摇号中签才有资格购买。
“这么贵的东西，是谁寄的啊……”邱酷实在想不通。万一是谁填错了地址，得赶紧给人家退回去。
纸箱里塞满了防震的泡沫颗粒，邱酷薅来薅去，检查了好几遍，总算从里头找到一张小卡片，上头有一句用剪纸拼贴而成的留言——
“邱酷，别担心。你有敌人，也有朋友。Y。”
第一节正式的专业课，殷晴带着全班同学前往实验室参观。
站在实验室门口，都还没进去，已经有六位同学当场呕吐，四位同学被熏哭，两位同学突然肚子痛，屎遁逃走。
其他同学也都或多或少感到不适，只有邱酷和冯小满昂首挺胸，有说有笑，对那骇人的臭味无动于衷。
另一个无动于衷的人，则是带领大家走进实验室，开始详细讲解的殷晴。
“想必大家都已经预习过了，卤水是臭豆腐的灵魂。一缸合格的卤水，至少要发酵三年以上，才能形成丰富的风味物质和有益菌种。现在就给大家展示一下，实验室里几缸不同年份的卤水。”
说着，殷晴戴上乳胶手套，揭开了面前一个陶缸的盖子。
“这是三年陈的卤水。”
一股汹涌的浓臭立刻从缸里弥漫而出，将整个实验室彻底淹没，攻击着每一个人的嗅觉细胞，直冲天灵盖。
“Euan……”
除了邱酷和冯小满，在场的每一个学生，全都被这强大的冲击力击溃，纷纷低头干呕起来。有几个同学是真的吐了，进一步加剧了现场环境的恶劣程度。
尽管入鼻式净化器已经阻止了99.9%的空气污染，邱酷还是闻到一丝微弱的臭味，更别说那些毫无防备，以□□对抗生化武器的可怜同学了。
钱多多刚吐完，双眼哭得通红，脸色惨白，全靠姚厉扶着才能站稳，说话都有气无力：“殷老师，我能请个假吗，我实在受不了了……”
“可以啊，”殷晴一口答应，“无故请假，按缺课算。”
钱多多的眼泪稀里哗啦地往下淌，整个人的情绪完全崩溃了：“我真的不行了，求求你，殷老师……那，那我也肚子痛，我要去上厕所……”
殷晴点点头。“嗯，拉屎可以，记个拉屎假。”
钱多多哭着逃了出去，邱酷低头看向陶缸中，发酵了整整1095天的神奇卤水。
那卤水的颜色实在是难以形容，仿佛是某种来自地狱深处的不明液体，表面浮着一层白色气泡，像兑了水的泥浆，又透着浓郁的霉绿。卤水中还泡着一缸同样颜色的苋菜梗，软烂脱丝，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往嘴里塞的东西。
“这一缸，是五年的卤水。”殷晴打开第二个陶缸。
“Euan……”
“这是十年的卤水。”
“Euan……”
除了唯二的作弊人员，全班同学已然全军覆没，无人生还。
看着横七竖八的“尸体”，殷晴轻轻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小屁孩儿，总有一天会习惯的，这根本不是臭味，而是世界上最顶级的美味秘方。走吧，带你们去尝尝这缸卤水的味道。”
殷晴把这一帮没了半条命的学生仔，带到了离川河彼岸的学生食堂。
“陈师傅，上菜吧！”
“好嘞！”
随着殷晴一声令下，窗口里的食堂大叔烧起一锅热油，将一碟沾着黑绿色卤水的豆腐投入其中。
不过几十秒时间，豆腐便在油锅中发生了彻底的蜕变——色泽变得金黄，微微鼓起的外壳布满细密的毛孔，看上去坚硬而酥脆。
邱酷偷偷摘掉空气净化器，立刻闻到一股奇异的臭香。过去在小镇上品尝臭豆腐的记忆，也突然随之复苏。
对每一个吃过臭豆腐的人来说，这股被精心烹调的霉臭，并不是单纯的臭味，在大脑深处，它已经和臭豆腐的味道牢牢绑定在一起，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美味佳肴。
食堂大叔熟练地将蒜末、辣椒、芝麻放入碗中，浇上一勺滚油，将香味彻底逼出，再加入蚝油、生抽、食盐、葱花、萝卜丁，调制好一碗碗香辣油亮的蘸料。
“邱酷，看你眼睛都直了，第一碗就给你吧。”
殷晴将刚出锅的臭豆腐，端到了邱酷手中。
邱酷早就已经垂涎欲滴，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油炸臭豆腐，塞进嘴里。
伴随着每一口咀嚼，一股独特的鲜香旋即在唇齿间弥漫。又干又脆的外皮底下，布满气孔的豆腐竟然无比松软细嫩，外酥里嫩的多重口感，与滋味丰富的蘸料完美契合，相得益彰。
“啊，真好吃……”
邱酷闭起眼睛，彻底陶醉在这迷人的美味中。
同学们也都挨个品尝了热气腾腾的臭豆腐，不断发出惊叹。
“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臭豆腐！”
“为什么吃起来一点都不臭，这是什么唯物主义魔法吗……”
“这就是老卤水的魅力。”殷晴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未来，你们会将这些老卤水，再养上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它们的存在，甚至会比你们的生命更加长久。你们将会是香味的创造者，也会是臭味的传承人。下一堂课，我们就正式开始学习臭卤水制作。”
作者有话说第5章 陈年老卤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