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茫大人

3、第 3 章

　　“娘，我们回来了”

　　三人到家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回来了。吴大山坐在院里惬意地抽着旱烟，烟锅太小，时不时就得往椅子沿磕巴几下才能燃烧得更好。李秋菊在厨房准备做饭，吴老大也坐在了院里，手里拿着干麦秸在编箩筐。

　　吴坁觉得有趣，站在吴桐边上看他编筐。胖丫一贯是他得腿部挂件，一手抓着吴坁的裤腿，歪着头舔着另一只手里的麦芽糖。

　　吴桐的手跟他粗犷的外表不一样，出乎意料的灵巧。原本那么散碎的几片苞米叶子，在吴桐手里像变魔法似的，两只手抓着叶子互相搓揉几下。就那么一扭一拧，箩筐的边就出现了，一圈一圈下来，一个箩筐的雏形就成了。待到形成一定的高度之后，甚至利用叶片颜色的深浅特意做出了一些类似祥云的图案，看着真是有种简约古朴的美感。

　　反正吴坁自问是做不出的，别看他长了张聪明脸但他那手真是笨得很，他跟着吴桐学这个学了一段时间，次次结局都是吴桐手里的筐子全部编完了，他手里的那个还在起步阶段，甚至因为一开始绳结打得就不太结实让筐子得整个形状变得松松散散四下漏洞。结果就是吴桐实在看不下去，接过去三五下就给编完了。末了还看着吴坁叹气，他三弟这手真是笨得不行，看样子是不能吃手艺饭了。

　　“今天大伯娘送了一小框殇梨”吴二姐将手里的篮子放桌上。“本来我想着在集上卖几个钱的，不过蹲了一晌午都没人买，我就又给带回来了”

　　吴桐手里摆弄着箩筐，伸长脖子往框里看了几眼，一脸嫌弃：“她给的那几个梨又小又涩，你当人家看不出来啊，谁会买你这个？”

　　“下次别接了，平白像得人家天大的便宜，就这..牛都不吃”吴桐对吴二姐带回来的梨很是嫌弃。

　　“行了，那不是她硬塞给我的么，我总不好再给送回去不是?”吴二姐说,:“顶多下次不接了”

　　“行了，长辈的事少议论！”吴大山磕了磕手中的烟杆，打断了两兄妹的对话。推了推手边的长凳“三儿过来坐，腿都伤了还出去乱跑”

　　“嗯”吴坁顺从地在凳子上坐下。

　　胖丫看她三哥坐下了，也挤过去同他坐一块。斜靠着吴坁歪着身子同吴大山说话：“爹，今天三哥带我去集市上玩了”

　　吴大山吧嗒吸了口烟，眯着眼对胖丫笑：“那集市上好耍不？”

　　“嗯！”胖丫重重地点头，举起手中握着地麦芽糖给他看“看，三哥给我买糖”

　　说着还收回手舔了一口，一丝甜意在嘴里弥漫开来，乐得胖丫眼睛眯成了条逢。这麦芽糖可比大伯母给的梨甜多了。

　　怪道吴坁一家对大伯母这么有不满。这吴家大伯母叫李春花，是吴大山大哥的老婆，吴大山一共四个兄弟两个妹子，几个兄弟中偏老大吴樊年龄最大娶得媳妇却是最小的。几个妯娌都比她大好几岁。这年龄最小也就罢了，心眼子也是最小的，平日里为人最是抠门，偏偏自诩是大嫂，样样都要争先占个面子。

　　兄弟几个同在一个村里住着，平时家里有些什么吃的喝的也相互送点意思意思，你说你回些东西是礼数，不回吧也没多大事，毕竟也不是逢年过节的没那么多讲究。可人家李春花不，但凡你送点什么过去，人家总要回点东西给你。

　　这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为人大方，礼数周全。实际上呢，你给她送两斤猪肉，她回你四五个苞米棒子，你送二两白糖，她给回两斤大梨。这看着是还像那么回事，毕竟回的东西分量不算少。可那苞米棒子老得能崩掉牙，那梨倒是新鲜，都是自家院里树上结得果子，可那都是第二茬果了，又涩又苦。偏你不接还不行，人说不接就是看不起她这个做大伯娘的，看不上他们这个大伯了。

　　吴家的这几个妯娌倒是没什么，年龄比这个大嫂大几岁，也懒得同她计较。不过吴家兄弟家里的几个小孩对这个大伯母可谓是深恶痛绝了。
　　“行了，过来吃饭了”

　　李秋菊两手端菜从厨房出来 “舒眉去把厨房里头的菜端出来，开饭了”

　　“哎，好”吴二姐答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厨房。

　　“眉儿把爹那酒给爹拿出来，今天爹和你大哥喝两口”吴大山对着吴二姐说，他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喝点小酒抽点旱烟头，俗话说饭前一点酒活到九十九，饭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许久不喝这会儿还真的有点馋了。

　　听到这话吴二姐犹豫了下没吱声，先看了看她娘。李秋菊倒是没反对：“去吧，今天难得空闲，让你爹喝点儿，酒壶就在那碗柜顶上”

　　这段时间难得空闲点儿，过几天又得出远门了，难得他有兴致李秋菊也懒得扫兴。

　　“哎，好嘞”得到首准得吴二姐欢快地去了厨房，很快就端着托盘出来了。不光端了酒菜出来，还特意给吴大山盛了一小碟花生米。

　　“还是眉儿细心”吴大山一看吴二姐还端了盘花生米给他下酒，立马就笑了。这喝酒啊，吃饭吃菜都没什么味，还得是这花生米吃起来够味。

　　“得了，吃你的吧”李秋菊白他一眼。

　　一家人吃过午饭，李秋菊也没忙着收拾，过两天就要出门了，家里家外的事情还没有安排妥当。

　　“老三这腿还得养个个把月才行，伤筋动骨一百天，这骨头可得养好了，不然将来阴雨天骨头痛”李秋菊忧心吴坁的腿伤未愈，担心他在家里没人照顾他。

　　“行了，这不他二姐在家么，都大小伙子了还顾不好自己了？”吴大山看不惯李秋菊这副慈母多败儿的样子。都那么大个人了操的恁多闲心。

　　吴大山看了眼吴坁，想起吴坁走路确实还不稳当，要是家里人都不在，还有个胖丫在家里头，吴二姐一个人也没法照顾两个人，就说“回头我跟你三伯打声招呼，请你三伯母帮帮忙了”

　　吴坁三伯叫吴宏，媳妇叫田牧英，娘家同李秋菊是一个镇的，所以两妯娌平日里关系最好。再加上吴三伯家种的麦子不多主要是种果树贩卖果子为生，他是极少出去当麦客的。其实吴二伯一家也没人出去。

　　吴坁二伯叫吴东，是村里唯二的两个屠夫之一，家底儿在整个吴家村来说算是丰厚的了，吃穿不愁自然不去做那累得压断腰的麦客了。吴东倒是好说话只不过被他媳妇钟娴管得死死的，指东不敢往西的那种。这钟娴除了泼辣点人倒没什么不好，为人也算大方。跟几个妯娌本来也没什么矛盾。可唯独一点，就是没个儿子，连生三个丫头愣是没有生下个儿子来。

　　本来这有没有儿子也是老天的安排，生女生儿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可这架不住其他几个妯娌肚皮里跳出来的都是儿子呀。这老吴家的公公婆婆再是重男轻女不过了，同样是儿媳妇，态度就是不一样。几个生了儿子的儿媳妇过去了不说有多么喜欢，但是临走时总要给几把青菜几个鸡蛋什么的，钟娴过去了，给口水喝算是不错的了。

　　这些东西钟娴倒是不在意，她爹是附近几个人村镇有名的屠夫，几个兄弟承袭父业也干了这行，在镇上算是个不大不小得富户。她娘家家底丰厚，几个兄弟争气对妹妹也很看重，她在吴家人面前底气从来都是很足得很，更何况当初吴东还是靠了老泰山的光才能干上这活计。

　　唯独让钟娴愤怒的是吴家老公公婆婆这做爷奶的对孙子孙女的态度，可谓是极度的偏心了。平日里孙子过去了，不是烧鱼就是烧肉吃，那集市里什么新鲜地吃食也特意去买回去。可孙女过去了饭都不一定留下吃，张口闭口死丫头片子，冷眼相对。

　　　　要说他俩人对所有的孙女一样也没错，可你给孙子的东西，人小孩儿带回去家里几个兄弟姐妹，回去了你难道还让孙女不吃不成？只有她闺女除了吃一嘴闲话可什么都没有，是以钟娴认定这针对的就是她一人罢了，从此以后对吴家爷奶态度就淡了，连带吴家其他人也不怎么搭理了。

　　“明天让你娘去你三伯家一趟，让你三伯母得空就来照看照看家里”吴大山说道。以他的性子能自己解决的是决计不想麻烦他人的，不过他看着吴坁的腿走路费劲就知道他的腿是没好全的。他就两个儿子，吴坁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但他占了个巧是幺儿。吴大山虽然面上从不表露，可实际他是很心疼小儿子的，原则什么的可以往后靠一靠。

　　“听说用虎骨酒能强筋健骨，过段时间爹给你寻上一瓶来擦擦这腿也就好了”吴大山又接着说道。他听外边的人说过，以前跑江湖的都用这酒，说是断了腿都能接上，这次正好去周口，找个机会得去寻一瓶回来。

　　吴坁听到这话心头一暖，他可不是单纯的乡下少年。这边哪来的虎啊!那虎起码得往东北那边靠的地儿才能寻得到。像吴家村这样的西北方大高原地界听都没听到过，吴大山突然说要给他买虎骨酒治腿想必是特意去找人打听过的。

　　吴坁想说他这伤也快好了用不上那酒，吴大山却觉得用着肯定比不用好，打定主意要替吴坁寻一瓶回来。吴坁听了这话没有再说什么，其实他知道这边是肯定没有真正的虎骨酒的，吴大山费劲寻来的很大可能就是瓶假的虎骨酒罢了，可这是他作为父亲的一片心意，吴坁无法拒绝，内心对吴大山更是亲近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