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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君子如风之三 ...

  •   温玉此刻已经明白了张良的用意,她眉眼微微弯了起来,兴致盎然的打量着公孙玲珑。张良此招甚好甚妙,公孙玲珑已经中计而不自知。

      “你说的没错,这可是我们公孙家族一脉单传的传家宝哦。”公孙玲珑笑着介绍了一下这匹白马的来历。

      据她所言,此白马名为踏雪,一生只生一胎,极为珍贵。从公孙家先祖公孙龙子起到现在,正好传了十六代,只此一匹。

      天明摸了摸下巴:“这么珍贵,难怪是传家宝了。”

      “那是自然。”

      天明笑嘻嘻围着白马转了几圈,似乎是想近距离再看一下踏雪,却不知为何脚底突然打滑,他为求站稳,手掌乱挥,蓦地一掌重重拍在了白马身上。白马经他这么一拍,嘶鸣一声,前蹄上扬,公孙玲珑惊呼一声“我的马”,撒蹄跑了出去。一时间倒吓得门外的弟子们躲闪不及,一片混乱。

      “真是不巧啊,胖大妈。”子明抓了抓头发,尴尬笑了几声。

      公孙玲珑气的抓狂:“不准再说人家胖!你这个臭小子!”

      子明赶紧摆手认错:“我错了我错了!”末了还十分诚恳的补上一句,“人家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你故意惊走人家的马!”

      子明纠正:“是白马。”

      “不管白马还是黑马,反正就是人家的传家宝!”公孙玲珑继续抓狂,音量高起直直扎进人的耳朵。

      子明被惊吓的后退几步,目瞪口呆的望着她,公孙玲珑这才反应过来失态了。她看了一眼李斯和伏念,以及厅中众人惊讶的神态,讪讪的笑了一下,音调低了下来。

      温玉微微点头,公孙玲珑已经上当,并且被子明气的口不择言被抓住了破绽。接下来不出意外,子明定然会把公孙玲珑辩的哑口无言。她已对这场辩合的胜负失去了兴趣,转头看了张良一眼,果然见到他掌握全局的笑意一闪而逝。

      “张先生这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的极妙。”温玉嘴唇微动,压低声音,只是语调里的笑意掩不住。

      “温先生何以见得。”张良好整以暇,岿然不动。

      “她既已露出了破绽,想必张先生还有后手,我就等着看先生的后手了。”

      子明连说要帮公孙玲珑找回自己的传家宝,少顷另外一名英气勃勃的少年牵了一匹又黑又瘦的马进来。子明便抓住公孙玲珑的破绽猛攻,将公孙玲珑压的哑口无言,彻底不能言语。门外一群儒家弟子拍手叫好,纷纷称赞。

      温玉倒觉得这两个少年不简单,这几日在小圣贤庄从未见过这二位,以她过目不忘的本事自然是对弟子名目记得清清楚楚,前几日是从未见过这两个少年。而今日突然空降至此,有些稀奇。

      温玉还在思索之间,李斯却已经向伏念道了告辞。正要起身离去之际,那白须白发的楚南公仿佛从梦寐中醒来,他轻咳了一声:“久闻德音小友善琴,今日不知能否听德音小友弹奏一曲,以作送别纪念。”

      楚南公此言一出,李斯伏念等人略略惊讶的看向了他,俱在好奇到底谁是他口中的“德音”到底是谁。张良目光落到了她身上,与她对视一眼又转开,她明显能感觉到这道目光中包含着一些复杂的情绪。

      温玉瞳孔一缩,她不曾记得告诉过这里的人她的表字。张良是自行猜出,亦不在此列。她也不认为张良会无聊到告诉楚南公她的表字。况且到了大秦,她总共也就弹过那么两三次琴,一次被小圣贤庄的弟子听到,还有的几次还皆是在荀夫子住处。

      空气一时有些静默,温玉慢慢笑了起来,仿佛云破月开一般耀眼,让人惊觉她除了君子般的风度之外,原来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然后她牢牢盯着楚南公:“既是南公前辈所言,岂敢不从?只怕温玉学艺不精,恐污了诸位耳目。”

      楚南公拄杖抚须,微笑不语。

      李斯目光中深意一闪,笑道:“原来温先生就是南公口中的德音,温先生且不必太过自谦,随意弹奏一曲就好。说来我也许久未曾听过琴音,亦是十分想念。”

      温玉长舒了一口气,道:“还请诸位先行安坐,待温玉取琴。”

      李斯此言一出,伏念等人少不得回到原位跪坐下,等着温玉取琴过来。不过片刻,温玉已是取了青玉流过来。

      待客厅中央已有弟子为她置好琴案,燃起了熏香。温玉将青玉流放在琴桌上,流苏自琴桌一侧长长垂下。一时间众人目光又为这把做工精美却不失飘逸之气的古琴所吸引,此琴虽与一般古琴大不相同,然而光华内敛,当真是非凡品。

      温玉手指按在琴弦上:“今日温玉所奏之曲名为《阳关三叠》,便以此曲来送别诸位。弹奏若有疏漏之处,还请诸位不要见怪。”

      言毕她闭上眼睛,沉静心情,将纷乱的思绪一一压下。几息以后,温玉手指一动,拨动琴弦。琴音泠泠作响,渐渐的弥漫出送别的忧愁之意。她全身心已经沉浸进了阳关三叠,所思所想皆是送别故旧的不舍,对友人前路茫茫的担心。

      曲中寄托抚琴之人如此之情,厅中众人已经闭上了眼睛细细聆听。便是连门外的弟子也被感染,想起来送别之景,不由得痴了。

      琴音越发渺渺,其间寄托无限不舍之情,仿佛渐渐浮云而上,不可耳闻一般。倒让人想起行路越远,琴声也远了。琴音渐渐转为冷清寥落,是别了友人以后的无限寂寞,亦是有生之年不知道还能否再见的悲伤。

      温玉弹到最后,只反复弹奏“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一节,脸上的表情也落寞了下来,心中所念皆是大唐的故人,也不知此生到底还能不能回去。

      许久以后,她弹奏的动作停了下来,厅中门外众人犹自久久陷在送别的伤怀之情中不能自拔。

      张良第一个先回神,他敛去回想起往事的落寞表情,叹道:“曲中所寄之情,动人心魄,子房佩服。”

      至此,众人纷纷醒神,李斯不禁抚掌赞叹:“许久未曾听过这样好的琴音,温玉先生抚的一手好琴,如此风雅的送别,当真令人不舍。”

      温玉弹奏此曲,就算是公孙玲珑也是没办法挑出什么刺,而门外弟子有几个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触动情肠,已经泪湿了眼眶。

      “李大人谬赞了,温玉学艺浅陋,诸位一笑置之就好。”

      温玉口中说着话,目光却紧紧盯着楚南公。若她所料不错的话,楚南公只怕就是那个在车队中盯着她的高人。如此在离去之时大费周章,点名要听她弹奏琴曲相送,个中意味不得不令人深思。

      楚南公却双眼微微阖上,好似又睡着了一般。

      虽则听完了一曲阳关三叠送别,李斯倒还并没有离去的意思,笑道:“温玉先生,方才听你说此曲名为《阳关三叠》,阳关似乎是个地名,三叠却是为何?”

      为何?只怕你听了心里会不舒服。

      温玉几乎要冷笑出来了,但她按捺住冷笑的冲动,瓷白的脸容上浮现出浅淡的微笑:“此曲的作者昔年在阳关送别友人,再三叠唱吟咏送别之句,故名阳关三叠。”

      “原来如此。”

      李斯得到了此问的答案,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似乎并未听出更微妙的深层意思,他看了看天色,终于向伏念道了告别。

      伏念将李斯等送到小圣贤庄,此时正值午时,阳光一道道穿过小圣贤庄大门道路两旁的的古树缝隙漏了下来,摇碎一地树影,其间鸟鸣啾啾,益发显得此处的安静。

      “李大人请慢走,来日再请登门共叙。”

      李斯负手前行几步道:“伏念先生,可知日前墨家机关城流寇被我大秦剿灭之事?”

      伏念脸色不动:“墨家不尊王命,忤逆朝堂,有此一劫,也怨不得别人。”

      “先生了解就好。”李斯头也不回,“皇帝陛下让我带一句话给先生。”

      “大人请讲。”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伏念拱手:“多谢,伏念代表儒家上下铭记在心。”

      温玉心中冷笑一声,李斯这番话看似是平和,实则处处充满了警告。温玉看到张良与颜路的表情都稍微有些凝重,伏念眼中也是一丝忧色闪过。

      四人在大门外目送李斯登上马车离去,一时间都是沉默无言。李斯临走前所说的话,让人心中不由自主的起了寒意。温玉也是思索着李斯这番话的含义,墨家已被剿灭,接下来帝国就要将矛头指向儒家了么?又想起了楚南公,也是不知他为何会知道自己表字。

      良久,温玉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这两日发生的事叫人精神不济。又想起为了送别李斯,青玉流也未曾好好收起来,遂先告辞道:“三位先生,请容许温玉先行告辞。许是这两日事情太多,现下倒有些精神不济。”

      伏念微微点头:“辛苦温先生与我等一起迎接帝国贵客,的确是劳累了,温先生便请休息吧。”

      温玉行礼,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张良问道:“方才温先生诉说阳关三叠之时,提到了吟咏之句,不知所吟之句乃是何句。”

      温玉伸手,将落到脸颊边的一缕乌发别到了耳后,她眼角沁出细微的笑意:“本也没有什么,只怕丞相大人听了刺心。”她顿了顿,一字一字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没过百非常尴尬otz,我们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又名《渭城曲》、《阳关曲》,但是真正成长曲演奏已经是北宋的事情了。不过古代诗歌都是根据可歌唱的格律填写,所以这里就勉强让《阳关三叠》按着原诗的格律演奏了。
    这里是一个小小的伏笔~
    莫得收藏,也莫得评论,还莫得点击,更莫得收藏专栏的,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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