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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道是无晴之一 ...

  •   落子棋盘无悔手,不独下棋这样,行事也是这样。

      温玉执棋,看着面前的棋盘久久未曾落子。

      昨日荀夫子与她对弈,双方厮杀惨烈,以至到了最后却因耗时太久无法下完变成一局残棋。好在她记忆超群,归来以后便原样将棋子复原,继续沉思如何破局。残局愈难,越发不能随手落子。

      这棋盘,又何尝不像她与张良现在的局面?

      她能清楚感觉到,张良对她有浓厚的好感,否则那日张良不会在桑海城中与她拥抱。她对张良亦然,若无好感,不用说是拥抱这等亲密的行为,等闲之人想要靠近她还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武功够不够强。

      然而这好感,也仿佛隔了重重迷雾似的。双方互有秘密,且皆猜测到了对方秘密的一部分。然而却因为信任不够的问题,谁也不肯开口。

      宛如一根绷紧的弓弦,只看何时承受不住断裂。

      温玉念及此处,看着棋盘轻笑一声。

      说起来昨日与荀夫子对弈之时,曾夸奖过一名名叫子明的学生十分擅长围棋,他亦是自愧不如。温玉还很是怀疑的想了一下天明课业如此糟糕,难道于弈棋一道还颇有天赋?又听荀夫子讲输了的人要应承对方一件事,不违背道义即可。

      她转念就明白了此事不同寻常,定有张良的影子在其中活动。

      天明乃是墨家巨子,而墨家现在有求于儒家的便是医治端木蓉之事,只是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教导子明赢了荀夫子。倒是感叹一句他胆子挺大,做事不拘小节,连师叔都敢糊弄。

      温玉苦思半天未寻得破局之法,也再无心思破解,信手将棋子抹乱,再次黑白二子一粒一粒的随意摆放在棋盘之上。

      少顷,她抬头,目光漫不经心扫过院门,道:“门外的客人请进。”

      片刻之后,果真有叩门声响起,有人笑嘻嘻道:“温先生还是一如既往的感知敏觉。”

      那人先行推开了门,露出黑白异色的衣衫。衣上装饰古拙花纹,腰系长带,脚穿暗黄船鞋,正是墨家盗跖。

      温玉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的盗跖心里打了个突。心想自己今日如此有礼登门拜访,难不成又得罪了这位温先生?还在思忖间,却听温玉慢慢悠悠道:“不知盗跖兄今日来有何要事?”

      未等盗跖答话,她目光又飘向了院外,似笑非笑的神情更浓:“却不知张先生今日又有何要事?”

      果然门外又悠然走进一人,雅致隽秀的面容带着微微的笑意,连着说话声之间也是沁着如沐春风之意:“是盗跖兄有事相求,我不过陪同罢了。”

      正是张良无疑。

      盗跖一时间被这二人诡异的气氛所镇住,转头看看张良又看看温玉,有些不知所措。好在他还记得今日所求何事,当即一整肃容,长鞠躬道:“蓉姑娘伤势有了变化,但请先生相助。”

      三言两语将来由说了一说,本荀夫子为端木蓉开方护住心脉,却因她是医家之人,常年浸在百草中,身体对于一般药物的抗药性大大增强,是以荀夫子所开之方子也是收效甚微。但今日她身上的伤势许是因为耽搁过久,起了些微的变化,脉象更加微弱。墨家之人十分担心,荀夫子所开方子也收效甚微,他们又能有何法?

      还是雪女想起温玉这古怪的治疗之法,应当能起些效力。虽则再次麻烦温玉让墨家诸人十分赧然,但是为了端木蓉也没别的法子了,于是便让脚程最快的盗跖来请温玉,只是让他不要再像上次那般冒失行事。

      温玉倒是没有任何犹豫,一口应承下了此事:“原来如此,那便请盗跖兄带路了,端木姑娘伤势怕是耽搁不得。”

      盗跖倒是一愣,不意温玉如此轻易答应了。但看这位温先生,虽然口中答应了他,目光却一直在张良身上。不期然想起临走之前,雪女叮嘱他一定要通过张良先生来请温玉,来时不解其意,此刻倒有些知道雪女此举意在何为。

      温玉既然应承了此事,也不耽搁,取了青玉流便随盗跖而去。张良目送这二人离去,直到两人身影尽皆消失不见,目光才落在温玉在石桌上所置棋盘,缓步走了过去。

      棋盘上黑白二子散落,不像是棋局,倒像是兴之所至随意所放。棋子却隐隐约约组成了二字,此二字非六国文字,亦非小篆,是一种典籍上从未记载过的文体。

      但是他还是依约能分辨出棋子组成的二字到底是什么。

      那二字不偏不倚,正是子房。

      他注视良久,手指无意识的拂过棋子,脸上的神情并无变化,但目光变得幽深遥远,不知在沉思何事了。

      且说温玉与盗跖,二人为求速度自然是一路轻功前行,不多时便到了墨家隐秘根据地。墨家根据地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众幸存弟子各自乔装为山野村民,休养生息,这倒是极好的伪装。若不是她知道这里是墨家隐秘根据地,她亦看不出什么不对。

      与墨家诸人见礼后,由雪女引她去给端木蓉诊脉。

      端木蓉仍旧躺在床上,脸色看起来更见苍白,甚至于苍白的几乎有些透明了。温玉手指轻轻搭在她皓如霜雪的手腕上,静心诊脉。

      端木蓉脉象果真比先前微弱了些许,仔细探查身体内却仿佛有气流在互相逆行,气劲击伤了经脉。按理说上次她使用相知剑意为端木蓉治疗过,理应不该出现如此状况,这倒是奇哉怪哉。

      “雪女姑娘,不知道端木姑娘最近可有出现什么异状?”温玉将端木蓉的手放回布衾之中,又为她掖好被角方才问道。

      雪女皱了皱秀眉,道:“前几日并无异状,只是今日蓉姐姐忽的情况不稳定。”又蹙眉思索,方有些不确定道:“但是蓉姐姐近几日服用过汤药,或许是这个原因。”

      温玉闻言,复又诊脉。她放了一丝内力探查端木蓉的身体,终于探查出怪异的地方。端木蓉体内的气流硬是她上次治疗完毕后留下的琴音,不知为何却没有被完全吸收,还残留了一些在她体内。而她之前服用过汤药,汤药的药性也并未吸收。两相一碰撞,琴音激起了药力,药性又霸道,以端木蓉现在的身体自然承受不住。

      理顺了端木蓉身体出现异状的缘由,温玉点点头道:“不知雪女姑娘是否对乐理有所涉猎?”

      雪女微露惊讶之色,秋水潋滟的眼中也出现疑惑之意:“对于乐理倒是略通一二,不知先生这却是何意?”

      温玉笑道:“我此次所奏阳春白雪与上一次略有不同,为确保效力,便请雪女姑娘与我一同合奏。”

      雪女便依言取了自己的洞箫,面上虽不显别的神色,心中却有些担忧。但见温玉将青玉流放在屋中早就置好的琴案上,拨动琴弦,开始弹奏阳春白雪。雪女目不转睛看着温玉手指跳动,摒弃心中杂念,开始应和琴声吹奏阳春白雪。

      甫一吹奏,雪女便感觉到了不对劲。此曲她与高渐离时常合奏,乐谱早已烂熟于心,可以说倒背如流也不为过。且上一次温玉所奏阳春白雪,生机绵绵不绝,亦是当世抚琴大家才能到达的境界。而此次的乐曲,宫商角徵羽,她却只弹奏了前四音,琴音一到羽便跳了过去,仿佛从中间断裂开,犯了初学琴者的低级错误般。若不是羽音是由她的箫声补了上去,今日这曲阳春白雪几乎是这位温先生罕见的失手了。

      惊诧归惊诧,雪女亦不敢大意,只是专心吹奏洞箫,与琴声相互应和。

      起初她只是补足阳春白雪每一处断裂的羽音,每每琴声将要奏到羽音时便会低落下来,而她箫声正好高扬补上,且合奏过几个篇章后,雪女竟然隐隐在悲悯慈和的琴音中感受到了别样的不知名的一些东西。

      俗话说的好:乐如本人。一个人内心是怎样的,弹奏出的乐曲也会传达出相应的情感。

      雪女的箫声缠绕上之后,只感觉乐曲传递出的情绪像是曲高和寡的孤独、又像是知音难觅的无奈。然而这两种情绪毕竟是少的,雪女感受最深竟然是不输于男子的开阔胸襟、对理想抱负无法实现的叹息。

      莫说雪女,温玉心中也是惊异雪女的乐理造诣,非但不是她口中所说的略通一二,反倒是造诣颇深。她从雪女的箫声中感受到了埋藏的极深的悲伤,这种悲伤虽历时弥久已经愈合,却到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虽然隐晦的几乎感觉不到,但温玉还是触碰到这种情绪,因此有感,她的琴音也不由露出了几分真实的情绪。她看向雪女,雪女眉眼低敛,似也感受到她在乐曲中传递出的情绪,竟不由起了惺惺相惜之感。

      两人都是乐中大家,琴箫合奏的阳春白雪水乳交融,十分默契,一时间竟形成一个难以言喻的气场。

      这种默契,无疑对相知剑意下的阳春白雪的加成是极大的。本温玉自己用阳春白雪梳理治疗端木蓉的经脉,很是勉强,否则也不会在端木蓉体内留下未曾吸收的琴音之气。而有雪女与她一起演奏,不过乐曲循环两遍,她便把端木蓉体内残留的琴音之气全部梳理排出体外,亦将相逆的药性也全牵引到了体外。

      此事完毕,心中总算松了口气。定神凝视着琴弦,下一步如何利用四音将羽音的效果炸出来治疗端木蓉便是重中之重,不容马虎。

  • 作者有话要说:  咕咕面对张良就是个有套路的咕,面对别人就是个冷淡的咕。
    阳春白雪全靠瞎编,用青玉流奶人可是太菜了。
    看了一下收藏,估计过几天过300了,看来又要安排加更了,捂着存稿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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