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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旧时风雨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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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玲珑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在一个女子身上看到威严的“势”？
她在扶苏目光注视下，终于伸手端起温玉推过来的酒，浅浅饮了一口。她已经猜到了这位温先生的为何有此一举——是在告诉她别多事，之前不与她计较只是出于礼节罢了。
这三人各自满腹心思坐着，酒楼内气氛降到了冰点。
温玉又是接连饮下了两壶酒，倒让公孙玲珑侧目而视。她打量了一下桌案，上面已是堆了六七个空酒壶。而观扶苏面前却是放着一杯清茶，若这酒全是这位温先生所饮，酒量倒真是惊人。
扶苏也在看着温玉，目光幽深。他方才也感受到了温玉针对公孙玲珑的“势”，到让他惊讶一番。若不论相貌，公孙玲珑才学在天下女子之间也算是一流了，然而被温玉一压，却硬生生被压的黯淡无光。
还在思考间，在外戒备的侍卫忽的转身进来向扶苏禀报：“公子，赵高大人已在门外等候，是否要通传？”
扶苏道：“传。”
温玉恰巧喝完了最后一口酒，目光流转，杯子挡住了唇角淡淡一抹冷笑。今日不虚此行，见到扶苏、公孙玲珑，还能再预料在外见到赵高，不愧是个黄道吉日。
据史书中记载，赵高此人乃是秦国王侯宗室的远亲，其人善于察言观色，城府极深。始皇在位之时搅弄阴谋，铲除异己。更在始皇病逝后胆大包天的伪造诏书逼扶苏自杀，扶持胡亥上位。又在李斯没有利用价值以后，腰斩李斯，诛其九族。一人把持政权，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无人敢言其错。
此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整个帝国玩弄于掌心之间，城府之深可见一般。
门口逆光处有人走了进来，少顷，有柔和男子声响起：“赵高拜见公子殿下。”
来人头戴官帽，一身玄黑绣红纹大袖衣衫，面容有些许阴柔之气，然而眼中的幽光却让人看不到底。脸上笑容虽然柔和，却仿佛带了一层一层的寒意。一望便知是个城府极深之人，不好易于之辈。
“免礼。”
赵高行礼完毕，起身目光便移了过来与她正正对视。不过一瞬，他便移开了眼睛。
这一瞬间已足够温玉看见他眼中极快涌起如山如海的隐秘杀意，再看时却只只有幽光闪烁。温玉手指一紧，险些捏碎了手中的酒杯，她后背有一股寒流涌过，起了极大的危机感。
她是何等敏锐之人，自然感觉到这丝杀意是为她而发！
温玉手指轻轻松开了酒杯，酒杯上出现了微不可查的裂纹，她却无心关心。赵高此人，高深莫测，甫一见面便露出了杀意。这种杀意毫无来由，来得快去的也快，虽只一瞬，她还是感受到了，反观扶苏与公孙玲珑二人毫无知觉。
更何况，那丝杀意被压下以后，赵高还轻轻对着她翘起几乎肉眼察觉不到的弧度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现在她可以完全肯定，小圣贤庄的那只蜘蛛，必然是赵高放出无疑！
——
桑海城。
残阳已完全沉入了地平线，天际姹紫嫣红的云层也染上了厚重的墨色。夜空已是星河高悬，冰轮如霜，无端泛出一股清冷之意。桑海城内的民居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从高处俯视，却远远笼罩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张良轻功赶路，脚程极快。他看看天色，只怕半个时辰以后就会宵禁，街道上来往的行人已渐渐稀少。张良到了城中，目光直看向城中中轴大道，只一眼分辨出那家颇为出名的酒楼位置在何方。
他环顾四下无人，索性正要跃上房顶节省赶路时间，却听似在极远之处有人温柔笑道：“张先生是在寻我么？”
他脚步硬生生一顿，转过身来。
随着这声轻笑，原本漆黑一片的静默处缓缓亮起来了一盏灯。那盏灯亮起之后，身后的浓墨之处也渐次亮起了一点一点微弱的荧光，远远观之宛如星河被风吹落坠入了人间。
灯光笼在执灯之人的素手之上，映出了几乎要垂落至地的飘逸长袖，继而渐渐显露了她的全身。
正是温玉。
她手中举着一盏风灯，站在这满夜朦胧而温柔的灯光中，眼中的璀璨光芒几乎可与星辰比肩。她站在石阶下方望着上方回身的张良，沁出的笑意嫣然无方。
温玉提灯行走，步伐轻快，摇碎一地清影。
今日赵高来寻扶苏，不知有什么要事，扶苏听闻之后便离去了，倒是少费了她一番口舌。扶苏离去之后，公孙玲珑也随之离去。只是临走之前狠狠瞪了她一眼，目光之中除愤怒之外亦有一分惊惧。
温玉等至此三人尽皆离去，方才起身。见得暮色沉沉，便向沿街的小贩买了一盏灯，提灯向着小圣贤庄而去。一路上俱在思考为何赵高有一瞬间爆发出连他自己的压抑不住的杀气，心中疑惑一个接着一个。
正至思考，也是巧合，她刚行至此处，欲使用九州踏歌回庄，不想却见到了张良。张良似有急事，只看他连宵禁将至，秦军将要出来巡逻都顾不得要跃上房顶赶路，可见此事有多急。温玉何等聪慧，稍微转念一想，便知道了必定是天明少羽二人回去搬救兵。伏念颜路二人两人直接排除，不会去找，那么剩下便是张良。
也唯有张良。
而此刻，张良也回答了她之前问出的那个问题。
“是。”
他只轻轻吐出一个字，承认的非常干脆，甚至让温玉有些惊讶。
下一刻，更惊讶的事发生了。
张良身形一动，不等温玉走上来，他已下来紧紧抱住了她。
温玉手中的风灯掉到了石阶上，骨碌碌滚了下去，微弱火光闪了几闪熄灭，此地重新陷入了黑暗。恰逢此时，玉盘当空洒下清明月色，清辉满落人间，亦也映出了地上交叠的影子。
对影成双。
一时间不独夜色温柔，月色亦温柔了几分。
温玉被张良紧紧抱住，力道之大不得挣脱。她的头正贴在张良的胸膛处，甚至能听到他胸腔中一下一下强烈的跳动之声。
他怀中的温度，炽热而馥郁。
温玉缓缓抬手，收紧，同样回以拥抱。眼中的光芒越发璀璨如辰星，甚至嘴角也不禁浮现出一缕奇异的微笑。
是尽在把握，是势在必得。
“我其实很害怕，很害怕你今日不能归来。”张良在耳边沉沉吐言，他放开了温玉，仿佛像是回想起了陈年往事一般，温润的眼中竟有无边火焰在熊熊燃烧！
——
蜃楼最高处。
月神站在蟾宫之外，身前摆着一方铜镜，她并不看向铜镜，反而举首望着深蓝的夜幕。今日天气甚好，入夜之后，云气尽皆散去。纤尘不染的夜空中星辰闪烁微光，其看似杂乱无章的散落各处，实则按着一定的轨迹缓慢移动。
她看着星辰移动的方向，仿佛看出了其间变化的规律，双眸变得幽深晦涩。仔细观之，仿佛一个奇异的漩涡般要把人的心神尽数吸入。月神手指无意识的打出各种繁复的手势，由快变缓，到最后几息才会变化一次。
做完了最后一个手势，月神的双手已是在微微颤抖，勉力维持而已。她的眼睛变得深邃难言，已尽数化为了星汉万里。其间全是星辰纵横交错的移动轨迹，仿佛一条河流奔腾而去，咆哮四方。
“现！”
月神无意识般开口，而她眼中奔腾的河流也倒映在了铜镜之中。随着她的话语，星辰河流从边缘开始，一颗颗熄灭辰光，最终只留下了寥寥数十颗星倒映在铜镜之中。
月神猛然探出手指，点在了铜镜中央，星辰河流也停顿了一下，露出中间越来越清晰的一颗星。月神改点为抓，五指一握迅捷无比拎出了这颗星子，别的星光随着这颗星子被拎出来，瞬间熄灭。
这颗星虚悬铜镜之中，光芒含而不露，与周遭的星子并无不同。月神与这颗星辰对视，另又起了手势开始测算星辰的过去未来、代表何人。
铜镜中不时闪过诡异的白芒，却看不见任何事物。月神皱眉，没想到此人的过去竟是半分也推算不出来。心中却是十分疑惑，她手势变换，又开始测算此人的未来。
就在此刻，异变陡生！
那颗星辰蓦地光芒大盛，不可逼视。铜镜镜面更是如水波一般起了波纹，乃至影响到了镜身，镜身也开始抖动起来。
月神又是连续变换了几个手势，铜镜勉强平静了下来。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镜面从中心出发，裂开了数道细小的裂纹，仿佛蛛网一般密布镜面。
而此刻，镜中的星辰消失，露出了一张芙蓉美人面。
乌发如云垂落，容颜如皎月生辉。明净白皙的脸容之上，红唇似丹朱点染一般柔软光润。而她双眼如水墨乍然滴落，晕开了点点涟漪。这样一张如同芙蓉的温柔秀面，却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硬生生流转出三分锋芒。
这镜中美人，正是温玉无疑。
“原来，那颗有变数的星辰竟然是她！”月神见到温玉低呼一声，转而又十分疑惑，“楚南公所言之女子，为何推算不出过去未来？”
月神凝视镜中美人，而铜镜镜面再次如水波般轻轻漾起一圈圈的波纹，随即温玉的容颜也随着波动消失，铜镜也似完成了使命一般，镜面尽数粉碎。
“倒是值得留意。”月神沉吟片刻，收起铜镜，走回了蟾宫。
少顷，蟾宫中侍奉月神的一个侍女带着打扫的物事走至月神先前占卜之处。她将铜镜的碎片归置起来，埋首整理之间指缝中却有一个黑点若隐若现。侍女归置完毕，离开了此处。而她指缝中的黑点却顺着栏杆轻轻滑了下去，很快便经过特定的路线爬到了船舷之侧，消失在蜃楼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操作，后面一段月神占卜瞎编的，不知道阴阳家咋占卜的。
咕咕已经成了人生赢家，别的咕咕是孤影化双，她是对影成双，是个秀儿。然后默默夸赞下老辛的《青玉案·元夕》写的真叫一个好啊，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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