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自有时续》杨淑

8、第八章 青丘狐族

　　从大荒山到东海，从九州到狮驼国，从元极天府到南方的玉明洞府。

　　四周一片安静，清凉的明月依旧挂在天上。

　　阿难递给我一壶酒。清风吹过身上的广袖仙衣，似孤冷却又寂寞。

　　我问阿难：“他睡了吗？”

　　阿难回我：“这几个月来，是他这些年来最开心的日子了，哪一日不是每晚都挂着微笑早早睡下的。”

　　我欣慰的笑了一下，举壶畅饮。

　　“我是不是不配做母亲”

　　阿难被我忽然的一问给顿住，随即一笑回我：“你好像很喜欢问这些问题？”

　　我露出一丝苦涩，他永远都难以理解，当他不愿意喊我娘亲，我心里是如刀剐肉，再滴滴流血。

　　我想起曾经他的糯糯童声，那时候的他是如何的需要我的陪伴，眼前的他却是不是还需要我？

　　阿难眼随我动，忽一双眼睁大望向天际西方方向，双眼凝视一瞬间便慌了神。我随他望的地方而去，手中掐指算下。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你是不是算到了什么？”

　　我与他对看一眼，心中顿觉欣慰。那西方青丘只怕又要不宁了。

　　第二日，天空还未泛白，却早已经有神将立在了园外。重晴进来唤我，见我将法书盖上。

　　“是谁派来的。”

　　重晴回道：“天帝与孟章上神都遣了神将前来。”

　　“神将可有传什么话。”

　　重晴回我：“神将传话，白帝城周边发现魔族踪迹，孟章上神因为人间风波未平无法前去。监兵大神已经赶回西方了。想请您也前去看看。”

　　我点头，让她回了神将，我已知晓，即刻便出发去往白帝城。

　　重晴出去替我带上房门，我心中五味杂陈，魔族屡屡有行动，似乎并不真的打算和平。一会敲门声起，我只回了声，进。阿难便开门进入，他亦没有多礼。只是看着我微皱眉头。

　　我问他：“何事？”

　　他反问我：“天帝有何旨意？”

　　我苦笑一声，这是我生的孩子，以前的他绝对不会如此与我说话的。我自知自己对他无折，便说了要去白帝城的事情。

　　他听后问我：“为何魔族要去白帝城。”

　　我摇摇头：“我也算不出来。”

　　他小心试探的问我：“会不会他也去了白帝城。”

　　我被他的话一怔，阿难口里的他，是我日思夜想之人，亦是他的父亲，只是不能相认的父亲。随即回他：“你希望再见到他吗？”

　　阿难轻摇头，又点头或许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怎么样子。沉默一会他黯然道：“想却又不想。”

　　“我亦是如此。”

　　母子相视一眼。露夜如水，早已经浸透了人心。

　　白帝城，五帝少昊氏王城。日行万里不足以到达，在西方极远之地，管理一万两千里封地。从昆仑山流沙尽头开始走起，向西到王母坐骑三只青鸟所在的三危国都由其统治。那里的城墙都是用石头堆砌，房屋都是用金属建成，因为白帝又同时执掌四季中的秋天，西方主白色，五行中属金，又名白帝，或称金德之帝，曾经上古刑罚大神。

　　“那么按照娘亲所说，这个白帝是不是很严厉？”

　　重晴噗呲笑出声来：“不会，白帝非常的孩子气。”

　　赵予看向我似在求证。我点头回他：“最早的白帝叫做挚，现在当白帝的是他的玄孙，名唤穷桑，据说是为了祭奠他们的先祖出生在穷桑之地。”

　　“神仙不是不会死的吗？”

　　阿难呵呵笑的细心解释道：“予第不知道，神仙分很多种的。像娘亲这样是上古之神，若是历经几个劫难都可避过就可以享受天福永享，永得世人供奉。但是像你兄长我如此的，也会经历天人五衰。”

　　赵予听了沉默了下去，我也觉得心里难受，阿难就是神胎都无法不经历天人五衰，赵予只算是半仙胎，更是不知道劫难在何时。

　　一路重晴驮着我们三人，可是飞行的速度并未减少。一路云海沉浮，日夜不停，三日方到了白帝城下。

　　从晴朗无边的天际往下瞧，早已经有一群仙使们簇拥的在城门口等待，我眉头微皱，许是被阿难看见。

　　“这白帝恐怕是早知道了天帝会派您来，所以才那么多的仙使们在城门口迎您。”

　　阿难说的是我早已经想到。只是如此声势浩大却让我有些不高兴，我并不想太过招摇，何况如今魔界在白帝城周边出现为何，还没有神探来回复，心下有些不安。

　　我转过身看看阿难在看看赵予，一个想法在心下有了主意。

　　阿难抢白道：“你别打我主意，要打打予第的主意。”

　　我一愣问他：“你知道我想什么？”

　　“就你那眼睛里面眼珠子乱转，绝对不是好事。我曾经还在秘境的时候，不知道看过你多少次这样的眼神，知母莫若子，你说呢。”

　　我一点头觉得也对，瞬间觉得有这个儿子也不错。若是把阿难培养成为新一代战神，应该是可以的。一瞬间，喜上眉梢。

　　赵予一张苦脸问道：“你们两想干什么？”

　　“予第别怕。娘亲只会让您干好事的。”

　　赵予可不相信，跳下重晴背上：“我才不信你们呢。”

　　我手中一诀。只见原本从重晴背上跳下的赵予已经是美美的一名女娇儿。重晴呼啸一声，从云层中穿过，稳稳的将赵予接住。

　　赵予反抗道：“娘亲，这样有失斯文。”

　　我不予理会，转身一变已经是一身男儿本色。阿难欢脱笑的安慰赵予：“娘亲这样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我才不要。”赵予说出口连忙捂着了嘴巴。我在刚才才想起来，声色还未变。

　　我收拾好衣物连着整理了下赵予身上的衣物。嘱咐他：“一会看娘亲的眼色，别穿帮了。”说着指向底下的一应仙使，告诉他：“除了那膀大腰圆的监兵他肯定是会一眼就认出来你非我，第二就有可能是白帝穷桑了。但是他若是认出来了也不敢说出来。所以你可以大着胆子做你的战神，娘亲可也给了你好身份，让你放肆几天。”

　　“那么是不是这几天我叫兄长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点头答他：“你乃最至高无上的战神，你兄长只是东极仙君，自然该是唯你马首是瞻了。”

　　“那重晴呢？”

　　阿难撇了我一眼，转身不说话。我回赵予：“只要你一日是战神，重晴都会在你身边，绝对不会离你半步。”

　　“那是不是我要去哪里，她都会愿意？”

　　我点头给了他权利。想起这小子早就打重晴的主意了。赵予曾是地仙，虽然法力有些只是还是不高，我有见过他在太清宫外，连御剑飞行都能够差点撞上其他仙使。

　　重晴抖动了下翅膀，甩的赵予一会不稳差点掉落，幸好阿难及时伸手抓住。

　　赵予戏弄道：“重晴，你就别反抗了，我娘亲说了，这段时间，你归我。”

　　我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这小子可是把太清宫整的天翻地覆。可是一想重晴可是上古以来的神兽，总不会被这小子欺负，心下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云层四周散去，一会已经出现在晴天白日之下，我们看着底下在往我们看来的仙使皆眯着眼睛。只是谁都不敢怠谢半分。

　　当我们落在白帝城地界，仙云四周散去，缓缓的往天空中飘去。众仙使皆躬身迎接。

　　赵予小声嘀咕：“这排场还真不小啊。”

　　阿难小声回他：“刚才只以为只是仙使，此时只怕是白帝城内所有有灵根的百姓都出来了，黑压压，都不知道到底多少人。”

　　重晴化了身想往我身边站，被我一眼，只能哆哆嗦嗦的站到赵予身边。赵予伸出了手，重晴双眉皱起，才一会就松了开。双手搀扶着赵予。

　　我踢了赵予一脚，在众人皆没注意的时候。监兵却不知不觉得站到我身边。

　　我小声提醒赵予：“让他们起来，速度散去。那站在那里，穿着一身玄色冕冠的就是白帝穷桑。”

　　只见前头赵予走过去与白帝一阵寒暄。一会人群内攒动起来，都围着赵予而去，我看到阿难对赵予的寸步不离，心下也就宽慰。

　　转身问监兵：“二师兄可有指教。”

　　监兵仔仔细细的将我瞧了一遍。

　　“你这小丫头，又打什么坏主意呢。刚才化作你模样的那位是谁，站在他身边的那一男子又是谁？”

　　我随口答他：“你两位师侄儿啊。”

　　监兵被我一眼许是拐不过弯来，摸着头，细想了一会，脸上神采飞扬。

　　“乖乖，是阿难跟赵予。”

　　我点头以默认。他笑问我：“你这是又用的什么迷魂阵。”

　　我抿嘴笑了一下，答他：“不可说，不可说。”

　　人群中有一声响抓住了我们的视野。我与监兵皆用了玄机隐身术，隐秘到了半空中。

　　监兵指着那底下的人群，嘴里念叨道：“这白帝城内都是鸟族居住，你觉得赵予能够避过他们的眼睛吗？”

　　我望着声响处，是一群欢呼雀跃的白帝城百姓，用最高的司仪礼乐在欢迎。

　　“有师兄在，一定没问题。”

　　监兵对着我无奈摇头，我回他一笑。转身拿出玄女剑御剑往另一个方向去。

　　“你去哪里？”

　　“魔族既然来了，我总的去会会。”

　　一会天空下起了五彩雨，我心中又上了五味色，背后传来的鸟族歌声，莺歌燕语倒是觉得格外亲切。

　　从白帝城飞来已经有半天，手中卜算不停。东西方，不对。南北方向，不对。正东面，似乎也不对。

　　从白天到月上，看着月挂柳梢头。

　　狂风席卷而过，吹落树梢上的片片黄叶，这里还是白帝管辖之地。只是此处却是山青水秀，再也不见石头屋舍。乡野村地，倒是多了份古朴之色。

　　林中竹屋林立，四野灯火辉明。而有几个灯火熄灭，走出一对摇曳身姿的女子，将烛火再次点燃。

　　我瞧着觉得四周似乎非常熟悉。一双眼却见到眼前的那对姐妹，背后拖着常常的一根白色狐尾。

　　本转身离去，却听到四周鸟兽虫鸣声起。

　　那对姐妹警觉的大喝道：“谁？”

　　随着这声声音，原本宁静的竹林内，窜出了许多的长着四只脚，三条尾巴的狐狸。我轻笑一声，隐秘在了竹叶之上。

　　狐狸天生嗅觉灵敏。

　　我一挥袖，四周雾气聚拢而来。世人都说青丘国不能得罪，就连管辖他们的白帝都要给他们封个王，我就不信。虽然自古来，青丘与神界没有任何的交涉，他们过着自给自足，不问世事的生活，在这连绵起伏的山峦中。这里不管是妖族，魔族，神族，人族，但是他们与九州内完全不一样，他们有各族的族归为距，不受九州内纷扰。世外桃源，连太一都曾经说过，若是治下的天地能如青丘国一般那该是多好。

　　四周火把竖起。映红了半个天际，越来越多的狐狸们聚集而来，高举火把。

　　狐狸群中，有一红尾狐狸问：“要不要去禀告大王。”

　　长着三尾白色尾巴的狐狸回她：“这点小事也惊动大王。”

　　说完四周看去，只觉得到处都是冷冷清清。

　　我想那只带着三条尾巴的狐狸应该是他们中的头领。

　　三尾狐狸又问：“这里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见狐狸群中让开，将刚才的那对姐妹推了出来。

　　“刚才我们两姐妹出来点烛火，只觉得阴风阵阵，突然之间有很多杂吵的声音传来，我们只觉得有外族侵入，便问了是谁？”

　　“那就是说，你们并未真正看到来者是谁？”

　　两姐妹已经有些害怕，点头称是，抬头见到三尾狐狸的怒目，连忙又说：“不是的，真的有人。”

　　三尾狐狸有些为难，四周看看，询问刚才寻找的族人：“可见到有异样。”

　　狐狸群内，四目相望，皆摇头说没看到。

　　三尾狐狸有了决断：“应该是山风吹过，所以惊动了四方生灵。没事，大家回去休息吧。”

　　一时间狐狸们都松了一口起，想四野散去。

　　突然狐狸群内一个瓜果自上往下正中的落在三尾狐狸头上。

　　三尾狐狸怒了。

　　“是谁？”

　　本想散去的狐狸群们又都聚到了一起，火光又映照了起来，皆往身边举着看去，都未见到异样。

　　正在他们都在狐疑的时候，又一根香蕉自上而下落到了狐狸群中。

　　狐狸们此时才恍然大悟，这东西都是天上掉下来。瞧天空望去，毫无半分收获。

　　一个苹果自带着垂感再次落到了三尾狐狸头上。

　　三尾狐狸火冒三丈：“哪里来的狂徒，有本事明刀明枪的出来打一战，这样子躲在暗处算什么？”

　　我嘻嘻笑出了声。狐狸群内开始骚动起来。

　　我想着戏耍够了，该干正事去了。转身轻点竹尖，却在下一秒被一条混天绫给绊住，一身往后，我身下念咒，一朵白云稳稳的将我接住。只是此时底下的狐群皆看到了我。

　　既然发现了，也不躲避。稳稳的一个翻身，立在了他们面前。

　　狐群中还是刚才的三尾狐狸站了出来。她在我身边打转了一会。

　　我问她：“有话直说。”

　　狐狸出了媚声：“好俊俏的小哥哥。怎么说话这么冰冷呢？”

　　我想起刚才她对待狐群可是一板一眼的严厉，怎么现在却如此的娇媚声音。

　　我仔细瞧她，一双媚眼，妩媚生姿。想起自己太清宫内的那只天狐，身上一阵哆嗦。世间狐狸众多，最强大最美丽还是该往这青丘国寻找。

　　三尾狐狸轻笑的在我身上打转，询问我：“我是把你生吞好呢？还是活剥好呢？”

　　“云俏姐，把他炖了吧。”

　　我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倒是有些惹怒了这些狐狸。

　　三尾狐狸觉得我有异样询问我：“你到底是谁？进我青丘国做什么？”

　　我随口答她：“偶然经过，不小心就进来了，不做什么？”、

　　“那你刚才戏耍我。”一双凤眼看着我，没了刚才的妩媚动人，却多了一份凌厉。

　　我故意想了一会，凑近她耳边：“没有耍你，看你漂亮，送你几个水果吃，谁知道你不领情。”

　　三尾狐狸哑然，语言又转了轻柔：“那看来，你也看上我咯。”

　　我瞧她瞧的仔细。点头回她。

　　三尾狐狸显然喜欢我的回答。一双玉臂挽了上来。

　　“那不如您就留在这里陪奴家，奴家肯定把官人伺候的好好的。”

　　我随意的转身，将她的玉臂从我手中脱出。

　　“好啊，不知道你这里可有什么好东西。”

　　三尾狐狸娇嗔一声，凑在我耳边，耳边一阵酥麻。只听她一言：“温香软玉，公子应有尽有。”

　　只听完这一言语，觉得眼冒金星，昏昏然的想睡下。袖内玄女剑冒了青光，飞了出来。立立的放到我手中，将我整个身躯稳住。

　　“混账，既然给我施展媚术。”

　　三尾狐狸呵呵笑了起来：“公子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就别怪奴家了。”

　　只见她手一挥。四周的狐狸皆化了真身，有红，有白，有赤，我数着，有一条尾巴的，有三条尾巴的，有没有尾巴的。听闻青丘国内，狐妖一族之中，随着修行道行的增加，身后的尾巴会不断增长，百年道行会有三条尾巴，称为妖狐；千年道行便有六条，便为灵狐；而到了出现有九只尾巴的地步，便已是世间妖物的无上境界。

　　风起，竹海内，飒飒声起。

　　玄女剑青光舞动，似凌波微舞，又似百鸟朝凰。只一瞬间，数百只狐狸已经悉数躺下。

　　三尾妖狐吐了一口鲜血。咬着唇齿问我：“你到底是谁？”

　　竹林内响起了一断断续续的掌声，随着掌声逼近，我轻笑等待着躲在黑暗中的那只死蛇出现。

　　玄蛇并没有让我失望，拖着一只蛇尾摇曳漫步的到我面前。

　　“九天玄女果然厉害，这还没半饷功夫，几百只狐狸都不是你的对手。”

　　我轻声回他：“护法来的正好，这些狐狸刚才触犯本尊，接下来就由护法收拾了。”

　　三尾妖狐左右瞧过，一双眼已经是心如死灰。

　　玄蛇轻笑道：“为神女做事，自然是应该的。”

　　我笑了笑：“那么本尊就先行离去了。记得魔君在此的事情千万不可以泄露出去。”

　　转身拾起混天绫。看到玄蛇一脸的狐疑。

　　我转身将混天绫送给三尾妖狐：“今日本尊还有大事，得罪美人是本尊的过失，他日你拿着这混天绫来天渊之城找本尊，本尊一定礼待姑娘。”

　　玄蛇怒道：“你是九天玄女，哪里是魔君，别乱说。”

　　清风抚过，只剩下背后暴怒的玄蛇，还有一脸茫然的狐狸众妖。我轻飘飘的乘云而去。刚才脚下被混天绫绊住就知道背后有鬼，既然魔族想陷害我，我便将计就计，让青丘国知道魔族已经接近他们。

　　一路乘云想回白帝城。背后突然的一阵风动让自己停了前行的速度。转身，只见一玄衣男子跟在身后。我微蹙眉。

　　“玄色衣袍不好看，还是穿白色吧。”

　　男子露了笑，将袍帽放下，一张俊逸的脸出现在了面前。一股慵懒的笑又挂在了脸上。

　　我问他：“为何跟随我。”

　　男子回我：“刚才你以我名义在青丘国定了一段情，我该来谢谢你。”

　　可见刚才不仅仅是玄蛇在黑暗处，连他也在。

　　我回他一言：“不必多谢。”

　　男子呆站住。

　　我看他一眼，转身想继续前行，却发下脚下并未听使唤。三足金乌又从东方而起，轱辘的车马声自天际传来。

　　鬼绝踏云站到了我对面。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四眼相对。双眼对望，眼中彼此都能看到对方，却都不愿意回避。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爱字，太过承重。

　　一会他问我：“你真要嫁孟章？”

　　我看向了云海之下。晴空带着雷雨而下，这是怎样的一个天气。

　　我反问他：“你的十一月初七不是都定了吗？”

　　十一月初七，他与玄蛇成亲之期。我一淡笑便避过了他的身子，加速乘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