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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隐情 ...

  •   第二日,送走那个男孩,梁松影去了一趟李家。

      来开门的陈伯见了他,愣了一下才笑开,“阿影你回来了?”

      陈伯带他进去,路上重重地拍了几下梁松影的肩膀,没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梁松影问他身体好不好,孙子上几年级了。在他进门前,陈伯又拍拍他的肩,“孩子你进去吧,没事的啊。”他态度和蔼又唠叨,“没事的。”

      “嗯!”

      梁松影在后院找到外公外婆,他们在给花草浇水。

      他叫了一声:“婆婆,”他们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他又对着外公望过来的目光喊:“阿公。”

      “阿影!”外婆笑着应道,一如既往的亲切,满脸慈祥。她放下水壶走过来,拉住他的手,问了好多话,梁松影也柔声细语地跟她说话,对这个老妇人充满喜爱。

      外婆说:“你跟你外公说会儿话,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菜,今晚留下来吃婆婆做的饭啊。”

      梁松影看了外公脸色一眼,“好。”

      院子只剩下他和外公。

      外公一边慢慢浇着水,一边说话:“有事吗?”

      梁松影道:“是关于晏望霄的事,他最近遇到点麻烦,和现任市长叶新针锋相对互相拆台,到现在不好善了。”

      外公重复了一声“晏望霄?”,然后继续浇了会儿水,从花圃这头,淋到那头,中途梁松影帮他把水壶里的水满上,递给他。他接过来,把水又浇完,走去水龙头下洗手。

      梁松影亦步亦趋跟着他。

      他接过梁松影递来的干毛巾,擦着手,才道:“你跟我来书房。”

      梁松影微笑,“好的。”

      一老一小在书房谈到饭点,外婆来敲门叫他们吃饭。外公说:“我看这件事比较难搞,善了的可能性不大,过两天我约人和你吃顿饭,谈一谈,如果谈不拢,你和那人做好准备,及时离开Y市,他们的手伸不了太长。有舍,才有得,知道吗?”

      梁松影道:“知道,不管这件事结果如何,我都会劝他和我离开这里。”

      外公应了一声,“喔。”

      梁松影不敢在老人家面前放肆,笑也比较含蓄几乎看不出,“我有空会常来看望您和外婆。”

      外公点头,“人老了,就盼儿孙平安,开心不烦恼,没多大念想了。以前你妈妈……很好的一根苗子,可惜了。我逼了她一辈子也没把她叫醒,除了把她逼得不开心,早知道这样……”

      “阿公您别再说了,相信妈妈已经释怀,您也是吧。”

      外公微微颔首,神色隐有哀意。

      梁松影不确定那一闪而逝的表情是不是哀悼,只是看着他,心下忽然觉得有点难过。

      往事已经不可追,后悔有什么用呢。

      晚饭后梁松影要走,外公跟在他身后,在门口叫住他。外婆、陈伯和另一外老佣人在客厅里唠嗑,一老一少走到门外,掩上门。外头夜空奇怪得很,不黑不净,散满一片霓虹色。外头静悄悄,隔着门的缝隙听到里头的嗡嗡话语声,从隔壁楼的窗户里漏出白色的光。

      外公打开门口的灯,让灯光照亮通往院门出口的路。

      梁松影看着那条光路,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绪在涌动,他回头看外公,灯下他一头稀疏的花白发,脸上额上刻着皱纹,眼神浑浊却有种岁月的沉稳沧桑。

      外公说:“青菡走了,你搞出那幺蛾子,梁家估计容不下你。你要能改,就改,是最好的。你要坚持,也随你,外公不想管了。”

      梁松影说:“没事,您不用担心我,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要什么,我是大人,能管好自己,不会因梁家不要我,就一蹶不振。我明白爸爸的底线在那里,我和梁家的关系,暂时先这样了。”

      外公连说三个“好”,“你能想明白就好,不过,我虽然讨厌梁思信,他毕竟是你亲爸。爸爸疏远儿子,儿子不能因此老死不相往来,你有空还要厚着脸皮去看看他。”他叹了一声,“走吧走吧,夜晚天黑,小心开车。”

      他转身走回去。

      梁松影听见他自言自语道:“临死都不叫我去见一面……”

      夜里一阵寒风吹过来,梁松影走出院子,戴上口罩帽子。不知是否错觉,刚出门他感觉到路灯暗处仿佛藏着人,目光幽幽。他以为记者跟踪到这里,于是快步去取车。

      回家一进门,暖气扑面而来,晏望霄蜷缩在沙发上,对他一笑。

      他也笑了一笑。

      他一直留意媒体消息,然而当晚,直到第二天,查遍各个媒体网站,都没有关于他的报道。

      晏望霄出门了。

      他半坐半躺在床上,翻着手机百无聊赖。

      鬼使神差点进以前的微博,看见粉丝量剧增,初时感到惊讶,想了想才明白过来,大概是来凑热闹看八卦吃瓜的。

      热评让他难受。

      一个网友评论说:“老男人卖肉博出位,黑透凉透,糊得不能再糊,各位散了吧,人家根本不鸟你们,还贵。”

      重复看了几遍,翻下去想找些正面评论……

      难怪没报道。

      他终于意识到,他真的糊了。也许还因形象作风不正,遭到封杀。

      封杀……

      换做以前的自己来面对这个事实,他也许会愤愤不平,难受很久。现在的他经过那么多波折,早在三年前出了骆承安那种事后就有点厌倦,即使退出娱乐圈的方式并不体面,他决定慢慢淡出人们的视野。

      那些不相干的陌生人,他不必对他们多作解释,事实已经说出,信不信随便。

      他退出微博账号,放下手机。心里一点堵,但总算心平气和。

      令他欣慰的是,现在还有愿意和他常常保持联系的朋友。当初只是在圈里简单解释了一句,“我没有,我不是。”这些朋友就相信他,任外面媒体绘声绘色天花乱坠。

      当然晏望霄还愿意让他呆在身边,一起生活,也是让他甚感安慰。

      还有音乐。无论他名声如何,别人怎么看他,音乐始终平等对待每一个人,不曾有偏见,不曾说遗弃。

      还有,他和李家关系融冰,和外公说了很多话,外公追出来说的那番话,言下之意,无非是若梁家、晏望霄那里无处可去,还有李家敞开大门。

      祸兮福所倚。

      他下午去墓地,带上两束鲜花。

      墓碑上是妈妈年轻时的照片,笑得灿烂,眼神明亮,端庄秀丽。照片是黑白的,他看着觉得心酸。妈妈走时他没哭,这时候对她说起外公的事,他的声音有些忍不住哽咽。

      墓碑对着海,半山上的天空蔚蓝辽阔。

      他转过身,抬头看了好久。

      他把墓碑选在这里,希望妈妈还能看见这片天空,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的想法太令人难过了。他宁愿自欺欺人相信轮回,妈妈以另外一种方式重新活着,可以活得更好,得到这一世未得的幸福。

      这个想法,支撑着他渡过痛失至亲的那段日子,从悲哀中获取一些宽慰。

      他这样想着,天地都仿佛有情。

      他捧起另一束花,走了一段路,转到背海那一面。远远看见一个人,大约是站在骆承安的墓前。他放慢脚步,往前走了几米,然后掉转头。谁知那人叫住他,“Lan?”

      他没应,不疾不徐往来路走。

      那人没追上来。

      他又回到妈妈墓前,拂去落在墓上的一片叶子,又陪她说了一会儿话。

      “妈妈,你知道骆承安这个人吗?那是五年前的事了,我从来没对别人说过,只有当时在场的几个人知道。这些年,我觉得很委屈。没有错的受害者,被媒体大众逼得道歉,你说怎么会有这种离奇事?我当年不想对你说,你也没再追问,我知道你相信我为人,我是你教养大的,脾性怎样你最清楚。妈妈,我很委屈。”他顿了顿,想到当年发生的事,又长久的沉默起来。

      他的眉皱着,不大开心的样子。

      抿着嘴。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枯坐半晌之后,慢慢走到骆承安墓前,献上花。

      骆承安当年庆功宴上大声告白,当场噤若寒蝉,他确实有点被吓到,不高兴。他那时红极一时,随心所欲,不高兴就摆出不高兴的表情。没想到骆承安偷偷在他酒里下药,那人紧张得糊涂,药性没搞清楚瞎往酒里下,散场后骆承安要求单独谈一谈,一直看着他支支吾吾,他却越来越觉得身体不舒服,体虚呼吸弱,脸色嘴唇发白,吐了白沫,立刻被人送去私人医院洗胃急救。

      他在医院躺了一晚,第二天醒来没什么事,只是体虚,骆承安发消息到手机说对不起,那只是迷药。他生气,将人拉了黑名单,让粉丝后援会改选会长。过了两天,传来了骆承安自杀的消息。

      那段时间,外界舆论太凶,他对骆承安的死也无法释怀,一度萌生退圈念头。

      幸好,挺过来了。

      如今丑闻缠身,说不难受是假,不过不至于像当年第一次面对漫天指责时,从受尽宠爱跌入深渊,难过到自闭。

      媒体指责他不道歉,甚至不去拜祭,他一个人偷偷去过,倔强地不想让媒体知道得逞。

      墓碑前,他看到一个人在那儿,呆了很长时间不走。那人先是站,后来坐,突然就哭起来,倚倒在墓碑上,扶着碑叫喊骆承安的名字,向他道出迟来的苦涩暗恋。

      梁松影听了很久,在陌生人的墓碑前脚都站麻,天黑了,那人才从他身边经过离开。

      手电筒的光,照清那人的五官,而他在那人看过来之前,把脸背向他。

      几个月后,李明辉介绍一个心理医生给他,他认出他——任泽余,脸上忧伤未完全褪尽的男人。

      本来骆承安死了,他就没打算过公开真相,去抹黑一个逝者的名誉,让他不得安息,即使他才是做错的人。生者为大。认识了任泽余,他更会守口如瓶。任泽余有时旁敲侧击那段往事,他都牢牢守住了秘密。

      他日渐好起来,话多了,笑多了,任泽余也会开心。

      于是,每个月约好时间进行心理辅导,没事也可以聊聊天。

      他们这样做了五年朋友。

      直到前段时间,关系终止。

      下山回去,在路口遇到红灯。旁边的车辆车窗降下,有人敲他的窗。他转头看了一眼,是任泽余。

      任泽余示意他降下窗。

      梁松影想了想,按着开关徐徐打开窗。

      任泽余从窗口掏出一束花,丢过来,“何必假惺惺,和我虚与委蛇五年,你藏得够深的。”他讽刺地笑,“我是你的心理医生,还从不知你喜欢男人呢。”

      梁松影不知从何解释,如果这是任泽余忽然翻脸的理由,那他无话可说,只好道:“我也不知。”

      任泽余又不屑地笑了一声,把眼睛转回正前方,看着红色交通灯一闪一闪,“你如今的下场,是你应得的,活该,怨不得任何人,要怪就怪自己不诚实。”

      尽管已不再是朋友,任泽余的话仍然在他心上插了一刀。梁松影想问他是不是恨自己,但任泽余已经关起窗,驱车向前。

      他抬头看见绿灯,闷闷不乐把车开起来,前方车流里已经不见任泽余的踪迹。他看看丢在副座的花,是他刚才探望骆承安献的郁金香,被人用力从中折了几折,握了几下,花叶残败。

      他回到公寓,坐在阳台看天,一边听着歌,一边抽着烟。感觉真闷。

      晚上晏望霄回家见他情绪不对,问他怎么了。

      他跟他说了今天去扫墓遇见任泽余的事。

  •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八点三更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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