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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转机 ...

  •   “停车。”梁松影闷闷地说。

      晏望霄从后视镜看见梁松影一手捂着嘴,一手握着车门把,便说:“前面有一家咖啡馆,洗手间在尽头左拐。”

      车一停下,梁松影迅速开车门透了一口气,按住胃部,步伐加快往咖啡馆走去。一进门,无视服务员诧异的目光,直奔洗手间。旋开水龙头放水,他按住洗手台,弯腰吐了一会儿,咳了一会儿。

      冲走污秽物后,双掌接水猛漱口。

      旁边递过来几张纸巾。

      他接过来,“谢谢。”

      “不客气。”

      声音很耳熟,他抬起头,看见晏望霄手里还捏着一包纸巾,问他:“还要吗?”

      梁松影摆手。

      晏望霄从口袋掏出一盒口香糖递给他。他取了三颗,放进嘴里嚼了一会儿,顿时好受很多,“出去吧。”

      晏望霄跟在他身后走。

      路过买单柜台的时候,梁松影停下来,拿起一张饮品单,侧头问:“你要喝点什么?”

      晏望霄摇头,没什么兴趣。

      “这儿有奶茶。”

      晏望霄凑过去看。

      梁松影点了一杯冰西瓜汁,那服务员是个小姑娘,不可置信地瞅了一会儿才确认眼前两个大明星,捂嘴差点儿尖叫出来。还是梁松影“嘘”了一声,“不要叫,替我保密?”

      小姑娘点头,又点头。

      梁松影低头看奶茶那一系列,就十来个种类,晏望霄也特磨蹭了。有客人过来买单,他扯了晏望霄的手臂往旁边站过去一点。

      “不知道喝哪种,你替我选吧。”晏望霄侧头问。

      梁松影指了指抹茶奶盖,“这个。”

      一人拎着一杯饮料走出咖啡馆,在夜色冷风中慢慢走着,梁松影隔着纸巾握着冰凉饮料还是被冷到,隔一会儿换一只手拿。晏望霄只喝了一口奶茶,看不过眼,将西瓜汁夺走,“大冷天,喝西瓜汁有病嘛。”

      “你给我,我喉咙难受。”梁松影伸手去抢回来。

      “你喉咙怎么了?”晏望霄也是好多年没喝酒了,差不多把喝酒后遗症忘光光。

      “有点热,火烧一样。”

      走到车门前,梁松影的西瓜汁已经喝到底,正要问晏望霄要不要一起扔,却见那人手里的奶茶几乎纹丝不动,“不喜欢吗?”

      “难喝。”

      梁松影还是坐到后座,关车门,“你不是那儿熟客吗?”

      晏望霄绕到驾驶座进来说:“不是,只去过一次,印象太难忘。”

      “奶茶太难喝?”

      “没错。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清楚洗手间的位置?我含着一口奶茶,到处找地方吐。”

      梁松影笑出声,“那你刚才完全没必要点一杯不爱喝的奶茶。”

      晏望霄重新开车上路,“所以才叫你帮我点。”

      “有什么不同?”

      “我以为是你点的,我就会多少喜欢一些。”

      “结果呢?”

      “不喜欢的,还是不喜欢。”

      梁松影“噢”了一声,放松地半躺半靠在那儿,“心理暗示是很难战胜生理性厌恶的,就像灵与肉的关系,逆水行舟,顺水而下。”

      “那你是否同意,心理暗示也很难抹去已经真实产生的感情?”

      梁松影揉额头的手僵了一下,回想两遍这句问话的意思,然后手抖了一抖。他把目光移向窗外飞速退后的风景,闭上眼睛,假装晕过去了。车里静默了一会儿,只听见风拂过车身的呼呼声。他忽然睁开眼,问:“你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问我?”

      “什么?”晏望霄望着路面。

      “你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问我?”梁松影重复一遍。

      “什么意思?”

      “不懂算了。”

      晏望霄烦躁地拍了一下喇叭,刺耳的声音吓了梁松影一跳,“你说清楚!”

      “说不清楚。也许是我意会错了。”

      “意会什么?”

      梁松影后悔那么问了,想到叶扬,他只好说:“真的没什么了,我醉了,我不该问的,你也别再问了。”

      之后一直沉默,谁也没说话。

      到了梁松影公寓小区楼下,晏望霄找个地方停车,锁车门跟着梁松影上楼。

      梁松影在大门回过身,“这么晚了,二少你还不回去?”

      “我口渴了,请我上去喝杯水吧。”

      梁松影很想反问他“你车上不是有几支矿泉水?”,但忍住了,“哦,那上来吧。”

      进了电梯,梁松影按了楼层,晏望霄在一旁不讲话,但目光是看着梁松影的。梁松影从不甚清晰的金属镜子里,隐约可见晏望霄的大致轮廓,知道他在看他,但没法看清那个眼神。

      他知道,只要把头稍稍转一个角度,就能看清楚。但有时候,一个转头的分量是很重的。看见不该看的,代价可以很重。他一直在逃避付出那个沉重的代价。

      他是梁松影。是梁家的儿子、弟弟、侄子、孙子,是娱乐圈有头有脸成就不俗的歌星,是社会有一定影响力的公众人物。他对自己负责,也要对别人负责。

      他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可以拒绝做某些事,比如相亲,比如某首歌,比如某部电影某个广告……比如晏望霄的感情。法律条文总是写着“禁止……”“不准……”“不许……”,为人们的行为划下规范。他的人生律条也总有一些条条框框,经年累月习惯成自然。

      他活在这个圈里,晏望霄在圈外,若是走出去,就是过界。像法律惩罚违法犯罪之人,他将来要付出过界的代价。晏望霄如今有了叶扬,等于有了一个限制圈,若是越界,也要付出代价。

      他们若在一起,没人会祝福,没人会高兴,除了他们自己,不,眼前高兴,未来一定有痛苦的一日。

      他一个人想着这些,出了电梯,往公寓走去,开门,开灯,晏望霄进来,关门。他感觉有些累,头也开始晕起来,进了卧室倒在床上,竟忘了给晏望霄倒一杯水,然后请他走。

      请佛容易,送佛难。

      晏望霄坐在床边轻声问他:“哪里难受?”

      梁松影趴在床上,头搁在枕头上,脸侧着,可以看见他的眉毛皱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晏望霄离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端着一杯从杂物柜、冰箱翻找一遍后找到的蜂蜜,和了温水。他把梁松影翻了一个身,抬起他的头,“张嘴,把这个喝了,解酒。喝了就不难受了。”

      梁松影咕噜咕噜喝了一半,说:“你喝吧,喝完就走吧。”

      晏望霄就把剩下的喝了,水杯放一旁,然后说:“我不走。”

      梁松影闭着眼睛,没说话。

      感到嘴唇贴上温热的触感,在来回厮摩,津液流了下来,润湿嘴唇,他明白那是什么,但他还是闭着眼,仿佛闭着眼睛,一切事情都是在做梦,可以为所欲为,什么都不用顾忌。

      他感觉头颅在沉浮,很重,头变得很大,要涨满整个视觉全部触觉。几乎感觉不到躯体,变成了一个头重脚轻的大头娃娃,忽大忽小。好像有人在他耳边说话,梦呓一般,让人感觉安心,心绪平伏。他听到一句很清晰的话。

      那人说,梁松影,我爱你。

      然后他挣扎着要醒过来,努力睁开眼皮,活动手脚。

      眼前一片漆黑,被窝里很暖,屋子开了暖气,有人抱着自己,意味着旁边还睡着一个人……他忽然感到惊恐,迅速起身“啪”一声打亮床头灯,跳下床。他赤着双脚,不可思议地瞪着床上那个男人,这么大动静仍裹着被子睡死的晏望霄。

      酒醒了大半。

      他坐回床边,提起两只脚缩回被子里,低头看着晏望霄。

      眼前无疑是一张男人的脸,深刻的五官,硬朗的线条,没有一分女人的温软阴柔。里头却藏着一颗恋慕同性的心,会为了爱人向家里出柜,坦然公布承认性向,无惧来自各方的异样不留情目光,我行我素自娱自在。他这个傻瓜,还会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回应他的男人,冒着生命危险重回火场,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给他回应的男人,在意那一点尊严为他出头差点闹出大事,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回应他的男人,故意恶言恶语帮助他解决困难,喝醉后换着法子跟回家只为了照顾醉酒的他。

      晏望霄一直在付出……

      而他一直在接受了之后拒绝……

      忒不要脸。

      他把脸埋进双掌中,羞愧难当。

      究竟喜欢是什么,爱是什么?如果需要理由,难道那个人对你很好,不就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如果那个人还很优秀,那么谁能拒绝?可是如果拒绝爱,比接受爱有着更多的理由呢?

      梁松影整夜失眠,看着灯光中的晏望霄,想了很多,未来的许多后果、许多种可能性他都一一设想。甚至想过,也许他和晏望霄扛不住家里压力,分了……也许在一起以后性格不合适,天天吵架,分了……也许晏望霄花心未改,桃花不断,分了……

      抛却这些悲观展望,目前他可以和晏望霄试试。他用一辈子的感情去赌,输了便罢,往后不会再有第二个晏望霄,可以让他心动,让他感动,让他看见某种希望。

      盼愿对方以同样情深,期许白头。

      他想到这个美好的祝愿后,仿佛完成一桩心事,终于合眼睡去,嘴角勾着轻松的笑意。

      晏望霄很早醒了,梁松影仍在睡梦中,他又打算逃之夭夭,在梁松影额头上“啵”一声偷一个香,轻手轻脚下床。谁知梁松影睡眠也浅感受到动静,很快睁开眼睛,几秒之后眼神还是迷糊的。

      他坐起来,“你要走了?”

      晏望霄正穿衣服呢,动作顿了一下,说:“对。要不我去给你买份早餐?”

      梁松影揉揉脑袋,眼睛很困,重新倒回枕头,闷声说:“随你。我还要再睡。可是我有事跟你说,你今天什么时候有空?”

      “什么事?”晏望霄惊讶中夹杂着一丝不安。

      梁松影没说话。

      “下午五六点吧。”晏望霄想了想。

      梁松影还是没动静,他凑过去俯下身一看,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他又重复一遍,“下午五六点左右有空。”梁松影感觉痒,伸手挠了挠鼻子。

      晏望霄确认梁松影不是装睡后,找了一张纸一支黑色水笔,坐在桌子前,大手一挥,写下时间地点,最后在右下角签上大名。自言自语:“我以后可是会比你更红,免费送你签名,允许你看见时偷笑乐一下。”

      用手机把纸条压住,晏望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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