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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   张爱玲曾有一句名言:“出名要趁早呀。来的太晚的话快乐也不那么痛快。”
      时年二十六的谭时渊深以为然。

      家属小区楼的广播正嘶哑着破锣喇叭播放着四月三日七点半的新闻联播,谭时渊已收拾好行囊下楼,左手一只进口的高档行李箱,右手握着一枚小灵通,对着电话那头叽里呱啦说着鸟语,脚下健步如飞。
      相识的住户方大婶招呼他:“小谭啊,都饭点了上哪去啊。阿姨买了点橘子,你要不要拿几个尝尝?”
      谭时渊原本已走到楼道口,闻言立即回头,眉开眼笑道:“不用了,阿姨,我赶飞机呢。”谭时渊没明说,但观他作息出行,成日拎着行李箱进出,又会说英文又常年帽子不离头,一栋楼的人都认定他是个三班倒的空乘。
      方大婶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不由分说塞给他好几只圆滚滚的大橘子:“年轻人忙事业重要,也别忘了顾惜身体。”说罢又诡秘一笑,“我女儿佳佳下周五就要毕业回来了,到时候你来阿姨家借酱油,阿姨指给你看。”
      谭时渊浑身武装得像个白领精英,手上却不合时宜多了一抹亮橙色,此刻听到邻居大婶这话人一下子绷紧了,要是哪位摄像师路过,正好可以拍下一张禁欲与鲜活的撞色图。
      谭时渊不自觉掐了把橘子,僵硬地笑道:“好说好说,再见,阿姨。”
      方大婶看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稳健的步伐中隐隐透出些狼狈,满意地笑了笑,小伙子到底还是腼腆了些。
      万家灯火次第亮起,不多时城东天边响起一阵飞机划过云霄的蜂鸣声,彼时城西的火车站候车间里正挤满了排队检票进站的旅客,大包小包红白格子相间的蛇皮口袋把本就逼仄的过道占得满满当当。
      排队的不好过,候车的也好过不到哪里去,抢不到座位的甚至直接把包裹垒成品字形当床枕着,鞋袜一脱,脚臭经暖空调一吹,那滋味,可销魂,方圆百里教人无所遁形。就这样你还不能反对,敢这么干的都是混不吝的主儿,你多看他两眼他就当你看不起他,一句:“兄弟,眼睛往哪瞅呢,想干架?”便飚了出口,惹不起,惹不起。
      谭时渊眼观鼻鼻观心:“这位大哥,你说谁?”
      四月的天敢赤膊穿短袖的大汉那都不是一般的狠人:“说得就是你,我看你捂鼻子捂了好半天吧,不服气啊瘪三。”
      谭时渊笑道:“我没看您我看风景呢。”
      大汉望一眼窗外回头脸色更难看了:“我后头就一垃圾厂,你什么意思。”说着突然头皮一痛,回头身后又只有一扇窗,空无一人,便有些疑神疑鬼起来。
      谭时渊对比了他的块头和自己的,举鼎不与此人多计较为好,清咳两声,满脸堆笑道:“口误口误。”
      话音未落便抬脚往另一头走,临行前还瞥一眼大汉手里那张淡蓝色的车票序列号,跟他一班车,79号。
      那人在背后啐道:“穿的人倒五人六的,个怂货。”
      谭时渊顶着众人或鄙夷或同情的各色视线迅速走到另一头瞅准时机坐到一个空位,毫不引以为耻,好在自古以来,斯文人向来碍于“有辱斯文”四字不与莽汉逞凶斗狠,大伙儿看过热闹便算了。
      捱到晚上八点,开往丰阳市的火车终于姗姗来迟。
      谭时渊排在前头,瞅准79号的卧铺便爬上去,掏出一张小纸人,把从大汉头上拔下的发丝沾点口水粘上去,又剪下一段红线绑住压到床褥下,后头的人流前赴后继涌进车厢,谭时渊趁机溜回一墙之隔自己的床榻去,从包里掏出一只派克笔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记下一笔,往边上一扔,被子蒙上倒头睡去。
      五日凌晨四时二十四分,火车抵达丰阳市火车站。
      谭时渊美美地嚼着橘子从站台下来,忽听后头一阵惊闹,他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瓣橘子,擦擦手,回首望去,先时恐吓说要他好看的强壮大汉下阶梯时不知为何脚下一扭,竟然直直摔进月台轨道里,幸好被人及时发觉,丰阳是终点站不发车,站里巡警又来得及时,没吃太多苦,奇怪地是,那么高的月台摔下去竟没摔断骨头,只是手足有些擦破皮。
      众人围观着大汉啧啧称奇,大汉却在哎呦哎呦咒天骂地。
      隔着人山人海,谭时渊对着那人的方向嘴角一扬,随即转身离开。
      这等挑事精,吓他一吓也算得个教训。
      车站附近有不少早餐铺子,吃过早饭他上了一辆公交车,随便寻一家旅店住下,洗澡刮面去体毛,镜中人面白眉粗,肤色和唇色却极其冷清,一双黑漆漆深若潭水的眼眸凝视镜子时,镜中人仿佛也在回望自己。
      老张说得不错,谭时渊不干这行能干什么,长得就跟个死人似的,生来就是个干白事的料。
      谭时渊是流浪仔,没爹没妈,四海为家。
      老张头暮年急切要寻个传承衣钵的,当地找他算命的多,却没几个乐意学这手艺。谭时渊来他屋偷饼吃时好巧不巧给他碰上,老张头急中生智端了碗红烧狮子头,就这么把他给哄住了。
      谭时渊这名字极不相称,既生不逢时,也非学识渊博,从小便梦想赚大钱,开豪车,娶天仙一般的媳妇,因此手艺不肯用功学,马步不肯认真扎,纯粹一吃白饭的。老张临死对他也没指望,只求他别败坏自个儿身后名声就是。
      别做个社会渣滓,就是老张头对谭时渊最后的嘱咐。
      说来说去,还是老张头高估谭时渊,他压根每当渣滓的本事,干啥啥不成。好不容易学了英语就为半年外宾房产销售,以为会有几个碧眼黄头发,结果一看,来买房都是些华侨同胞,谭时渊真是闹不懂,都出国多年回来买房竟然还要看风水,请的风水师佣金还是他工资几倍高,谭时渊心里不平衡了。
      记得十三岁那年某日黄昏,老张头从外头帮人驱邪回来,谭时渊忘带钥匙了,饿着肚皮坐在门槛上等老张头开门。
      老张头叹口气,第一次露出称得上慈爱的神情,摸摸他的头道:“小谭,以后要是没饭吃,就去翻翻师傅的账本,上头的人名就是你的饭碗,记牢没?”说着晃了晃手里破烂的蓝封皮线装本。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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