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以活为诗》水周堂下

1、初见

　　人为救赎自我而生，迎来死亡之际便会理解。

　　偶然间，我从我的一位学生家的楼下西餐店墙上贴着的便利贴，看到了这么一句话。

　　这是一句没完成的诗吗？还是这位作者随意一笔产生的感叹？

　　接过西餐店店主善意递来的咖喱，我拿起桌上的饭勺出神地想着。

　　这里面一定包含着某种深刻、独特、而又相当普泛的人生体验，或者说，写下这句话的人其实每时每刻都处在危险之中吗。

　　饭勺挖起一小块饭团，我将它递到了嘴边，在食物触碰到舌头的那一刻，不同于平常所吃食物的麻痹和辛辣刺激着味蕾，以至于我在一瞬间放下饭勺捂着嘴，本应该吐出来的已经入嘴的咖喱饭被我狠狠地吞下到了食管处。

　　我趴在桌上，差点想咬舌自尽，远远超过我能承受的辣味让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日本人来说，吃这种辣到无法说话的咖喱，实在是过于残酷了。

　　“啊小姑娘，你没事吧？！”

　　一旁看着的店长急急忙忙地问道，我朝他挥了挥手，表示自己还可以撑着，但是严重到口齿不清、连左西右东都有些分不太出来的我过了三秒，还是选择放下手投降。

　　在连续灌下好几杯水后，我终于让自己的舌头和大脑勉强冷静下来，味蕾上残留的味道提醒着我眼前这盘让我颜面尽失的咖喱饭还存在于世，我默默地别过头，将这盘罪魁祸首推到了一边。

　　好在这次我的目的不是吃咖喱饭。

　　我在心里庆幸地想着，调整了一下思绪，复而抬了抬眼睑，挺直腰杆试图给自己打气，嘴边是恰到好处的微笑：“店长，请问真嗣的家长是在哪里？”

　　这位西餐店店主50岁，穿着白色T恤，配黑色短裤，因为工作原因围着黄色的围裙。啤酒肚很大，下身被吧台给遮住，但感觉这个肚子应该大到看不清自己的脚尖，发量看起来有些岌岌可危，眼尾带着中年人特有的笑纹，看起来很好相处。

　　“织田作啊，他工作很忙，一般一周只会来这里三次。”店长回答道，“老师如果要找他的话，我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一下？”

　　啊……
　　工作很忙的家长类型吗？

　　我寻思着以往面对这种情况的处理方法，觉得店长这个办法不错，便点了点头。

　　然而在接连几个电话过去都无人接听后，我悠悠地叹息，拿起水杯轻呷了一口，对这个家长的好感度降了一个档次。

　　“店长，我可以上楼去看看我的学生吗？”

　　“啊，可以，真嗣在楼上，不过，织田作是收养了五个孩子的，老师你可能要小心点。”

　　“……小心点？”

　　我搞不懂店长为什么要用“小心”这个词，毕竟只是几个孩子而已，又不是什么黑手党啊。

　　“那群孩子很厉害的，再多五个就可以去抢|劫国际联合银行了。”

　　我更加认为这个说法耸人听闻。

　　真嗣这个孩子很乖巧，作业按时完成，团结友爱，帮助弱小，我实在无法将犯罪人员的形象套在一个这样的孩子身上。

　　我按照店长的指示上了二楼，楼梯被混凝土和斑驳的墙纸包围着，走上去之后，我越过说是书房的房间，来到最后一扇门面前，敲了敲，轻声道：“真嗣，我是国木田双步，是来家访的，可以的话，请开门。”

　　等的时间有点漫长，我隐隐约约听见真嗣在里面的说话声，但听不清是什么，我望着依旧关着的房门，思考着要不要再敲一次。

　　正当我刚抬起手的时候，门忽然开了，我下意识将手缩了回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讶异地看着在门后探出头的五个孩子。

　　五个……？

　　哦，对，店长说是收养的啊。

　　我恍然回过神来，露出笑容，弯下腰与他们平视，向他们伸出手，“你们好，我是真嗣的班主任，国木田双步，今天是来家访的，请多指教。”

　　“老师好！快进来！”真嗣激动地握住我的手，试图把我拉进房间。看起来最小的抱着熊玩偶的女孩子和戴着鸭舌帽的男孩捂着嘴不知道为什么在后面笑出声，但并不是恶意的笑容，而是那种……类似于看到自家哥哥在做傻事的笑。

　　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不打算戳穿。

　　“真嗣。”我坐在右边的双层床的下铺，扫视了一眼房间，赞叹道，“你住的房间很温馨，是织田作先生布置的吗？”

　　“是店长啦。”戴着鸭舌帽的男孩插嘴道，“织田作是黑手党，是要维护冷酷形象的。”

　　真嗣瞪大了双眼，想捂住那个男孩的嘴巴，却为时已晚。

　　我握着记录笔的手一抖，在纸上划出一条长线来。

　　虽然从其他老师的口中听说过，真嗣的监护人不一般，但是，完全没想到是黑手党啊。

　　不过这也不足为奇，毕竟这里是横滨，有些地方是非法地带，是相对于政府管辖的白昼而言，像跟随着的黑影子一样的深渊地区。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真嗣监护人不常出现的原因了吧？

　　可是能好心收养五个孩子并让他们在这里生活，真的是黑手党的作风吗？如果黑手党都如此的话，平民百姓都应该放烟花庆祝了叭。

　　我摸了摸这个男孩子的头，笑着问道：“真嗣，这是你的弟弟吧？名字是什么？”

　　“我叫优！”

　　“老师老师！我叫克己！”旁边穿青色卫衣的男孩用手指比出一个五，“优他5岁，我7岁，再过一年生日我就可以和真嗣一样上学啦！请问我可以被你教到吗？！”

　　“幸介都没有你这么兴奋！”女孩子拽着叫做幸介的男孩在一边站着，我顺着声音看过去，闻言不由失笑，于是伸手将两个孩子拉到身边。

　　“听真嗣说有个妹妹咲乐，果然很可爱。”怀中有这么卡哇伊的孩子，我满足地笑叹，手拿着笔贴在纸上，开始了我今日的工作，“那么，我要问问题了哦？”

　　“真嗣在家里怎么样呢？”

　　“很棒！”其他四人出奇地统一。

　　我呆了一下，瞅了眼在旁边像是领导检查下面工作一样老成点头的真嗣，而后在心里笑得无可奈何。
　　这异口同声，你们绝对是商量过了吧？

　　我放下笔，向真嗣勾了勾手指，在对方靠近后不轻不重地敲了他一记，笑骂道：“好哇，学会怎么诓老师了是吧？教着你的弟弟妹妹团结友爱一条心？”

　　真嗣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然后弯下腰捂着头痛呼：“好痛啊！好痛啊！呜呜呜老师你打我！”

　　“就你行。”我没脾气地拉过真嗣，配合地在自己敲过的地方轻揉着，忍笑道，“还疼吗？”

　　“疼！比被织田作打还疼！”

　　其他几个孩子笑得倒在地上打滚。

　　“好了。”我点了点真嗣的鼻子，又笑着竖起手指装出威胁的样子，“你们给我好好回答问题啊？不许骗我，不然鼻子和真嗣一样长。”

　　“就说没用嘛真嗣，怎么可能骗到双步老师呢？”

　　“我今天就要把真嗣的黑历史全都爆给老师听！”

　　“优！你敢？！”

　　我笑得乐不可支，在一阵插科打诨之后，终于恢复到平常家访的氛围，但和以前在其他学生的家访又有一些不一样。

　　可能是因为孩子比较多吧。

　　我暗想着，在出房间前向孩子们要了他们监护人的照片。

　　很清秀，下巴留着细碎的胡茬，一头棕红色的短发梳着中分，穿着黑色的衬衫，外面套着一件练色的短款风衣，我对比了一下平时画人体时人的结构比例，看出细微变化的风衣下应该藏着武器之类的东西。

　　果然是黑手党……吧？

　　我盯着照片上的人若有所思，将照片塞到手提包里，不紧不慢地下了楼。

　　在这之前，还想再问一个问题。

　　回到楼下的西餐店，我手维持着开门的动作，微笑着朝店长颔首，手指向墙上的一张便利贴， “店长，我可以问一下，这个是谁写下的吗？”

　　“啊……”

　　身后突然出现的男声吓得我深吸了一口气，在我转过头向后看到他的一刹那，那个和照片里一模一样的男人开口了。

　　“那个是我写的。”

　　这是我和织田作的第一次相遇。

　　那个时候，我还是一副刚工作出来没多久、小心翼翼地面对着社会一切、用温柔娴淑的外表隔绝世人的一个普通女青年。

　　而他，正在一步步地靠近名为死亡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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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水：
开文啦www
这次是个短篇，大概十章就写完，应该今年就能肝完吧。
答应了的日万终于写完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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