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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 ...

  •   这边飞蓬却是遇见了位意想不到的人。

      於绘日这天阖家出行的委实不少,但像是一大家子的仍是稀少,走在街上也少不得惹来旁人多加一二的目光。三世同堂就更是如此了。
      飞蓬於这些毫无兴趣,却记性和眼力皆好的很。便是游人如织,他也一眼从中认出了在这一大家子里身为最大长辈的那位曾在重楼面前对自身道以劝诫的老者。
      而说来也巧,抵是身体不大吃得消长时间的行走,老者同家人说了几句,便於处小摊子里落了脚。

      念及前次,飞蓬未有犹豫便也往了那处去。

      这开摊子的莫约是这家的熟人,见飞蓬气度不凡,不似小民应识。怕老者招到祸事,是硬着头皮将他拦下。矮矮胖胖的摊主对峙疏离清贵的男子,画面是不消说的喜感。
      好在这闹剧是未持续太久,在招来了不少瞩目之后,终是引起摊中老者的注意。他定睛一看,立是将飞蓬认出,又见摊主不时地使来眼色。心下顿悟之余,只得无奈高呼误会一场。
      误会言清,闹了笑话的摊主羞愧难当。为补过错,是连声致歉不提,更夸下口来今次花费全免。
      老者也不客气的便替飞蓬应下,厚颜还连带着替自己讨了个全免。边还不忘向飞蓬抱怨这馄饨摊子什么都好,就是要价也高。
      飞蓬提步来时便已大略打量过,确然是未有比这处於各个方面都做得更好的摊子。於人界而言,馄饨应也算是做的相当不错的那一列。当下听得老者假意抱怨,实则夸耀,莞尔是搭起话来。

      话题自此而起,从南到北,又自北到西。
      待得老者谈兴已尽,再掀眼去看飞蓬,适才笑而抛话。问他来找自己这老儿是有何事。

      飞蓬缓声开口,字句道来。
      老者讶然。

      将寻神的事委以孩童吩咐下去后,重楼提步又入人群。
      他少有坐等的耐心,反不如去碰比之旁人更佳的‘运气’。

      这日确是热闹,处处人声鼎沸、张灯结彩。
      非但未有魔界那挥之不去般的硝烟气息,更和平到近乎令魔生出不自在的感受来。但仍无疑问,泥土之下存有着已亡的尸骸与淌过的鲜血。
      这是未有一处被踏足过的地方能避去的过往。
      此地已算幸运,在这战事亦不算少有的人界还能依靠着那侥幸得来的残威,暂且图以安稳。

      哪怕下一刻,便会被轻易击碎。

      如已见掩盖於现今繁华昌盛下曾有、将至的白骨累累,迟未寻到飞蓬的重楼眸光浸染着无动于衷的漠然冷意。在确定飞蓬未在此处后,被人群中山雨欲来气息所勾起的思绪就戛然而止,漠不关心地便欲又往别处去寻。

      他是魔尊。
      便比之寻常更是深知,这是如蜉蝣朝生暮死般的寻常之事。
      繁衍、厮杀,相伴而生。新生、死亡,恒古相依。崛起、覆灭,更是定数!

      因而唏嘘与慨叹,皆是不必。拯救与怜悯,又与他何干?只是飞蓬他若知...

      重楼步伐一顿,这念想仅是闪过,心下便已知答案。
      同是深知这般道理,但飞蓬若察,必会默然吧。一如那时他孑然独立云端之上,敛目俯瞰。纵使不言不语,也未见轻慢。

      想到飞蓬,重楼眸光微烁,生出几分思忖。於理如此,於情呢?

      几乎可想飞蓬反应的重楼先是拢锁了眉,复舒而轻嗤。
      罢!既是还在此地,若起战乱,岂非败兴?就这走前,暂是保得此地以安稳又何难!

      夜幕低垂,华灯渐起。
      於街上游玩的人群显见的多了起来,无形中被加大了难度的重楼仍兀自寻找着才说在处馄饨摊中见过,转眼却又不见了踪影的飞蓬。
      时间虽是不多,他心下却已有定夺。
      除非有意,否则一时片刻间又哪能走远?飞蓬又恰是绝然不会因此区区手段便避让。
      比之这个几近不成立的猜测,倒可能是找寻的孩童也有难以察觉顾及到的地方,飞蓬却正往那处去了的可能性更高。

      虽起波折,重楼此时的心情却尚算不错。
      哪怕寻求效率而找来帮手,他於私心仍始终偏向独自去寻飞蓬。在神魔之井时如此,在此地时亦是如此。

      他们之间,旁人的存在、参与,从来是为多余而无关因何。

      真到了地方,重楼手中却是多出了束花来。
      是适才一卖花的幼龄女童特意找来,说是此日当赠,飞蓬见了也绝不会辞更说不得会高兴的薄礼。
      虽感是无稽之谈,到底有被这番话语给打动了的重楼默买下来。女童不知,他却仍记那日飞蓬以花比人...且说来,他往各界去时,好似也确然时常见人赠花,格外欢喜?

      于是,直至是到了此刻,重楼才忽是暗自踌躇起来。
      他适才想起,赠花於人而得之欢喜不假,可那时常也是发生在男女之间...吧...

      重楼面上不显,步伐更是片刻未止,心下却是为这突然想起的要点而纠结成了一片。
      他不觉间冷下脸来,经年积累下的威压隐泄出来,令旁处人群受惊莫名。场面霎时安静的可怕,又令人摸不着头脑。

      人烟似远,流水更静。
      有关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的热闹在这日尽数归於岸上,与之相对的寂静冷清、空幽深邃也就留於水畔之边。
      河边却也有人。看眼前不住流逝的河水,看水面倒映出的清风朗月,看水下掩藏多时的诸多晦暗。
      更思量,从不见也不闻的诸般情丝万千,该何去,应何从。

      他默然俯瞰。
      近半垂柳悄没水中,风过水推,摇曳难息。白昼来看,应别有野趣。夜临水深,纵皎月高挂,仍不离静极生慌。
      如恐离别,如惧寂寥。如恋喧嚣,如慕温暖。或纵或横,皆似、如,心之所向,意之所指。
      此乃知而必受之本性。

      观流水漂泊。
      波光潋滟,映得出人间百态,却无从勘透埋於其下的那七情六欲、得失难断。见诸般,尽付无情。
      不似识情。知舍情苦,心起万千,句句推搪;断情痛,挥剑相思,更比剜骨;忘情难,遍览六界,不知淡。正是不知所起,仍奈何一往而深。

      此谓,人界之情。

      他阖了下眼,自手边随意拾起枚石子,一言不发就往河流里丢。
      怎知因着角度刁钻,那石子是自斜里疾至,沾水即过。非但没沉落下去,反倒依次先於水面窜出了圈圈涟漪。无意之举,却牵引出几分野趣。
      待得涟漪漾开,默然的流水不得不为此多添了枝节,又落他眼底。

      自得了老者答复,便思索至今的飞蓬终是笑了起来。

      我愿入红尘,尝情爱;诸事抛,看尽今朝。
      亦愿尽作罢,今虚妄;惜负之,不问愁肠。

      前者为情,后者为义。

      飞蓬起身静立又看,被夜渲染至暗,却仍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是漂来了盏别致花灯。他待这个通常是讨尽了女子欢心的东西不如何感兴趣,可却忽对掩埋其下的那篇故事起了意。
      难得提句:“待人界而言,这灯也算难得新意。不过,竟畏惧至此...”

      他似叹非叹,后来此地的重楼随意一瞥,甚感无趣道:“哼,以求慰藉罢!未做亏心事,却怕鬼敲门。同那些个胆小如鼠之辈一样,无聊的很。”

      飞蓬知他意指,是侧身慨叹:“说来还是自信、底气皆是不足。偏说不动,说得也未必好事...”
      “又上行下效事何情状,此便也不离。若非这般,何长此风!我是不解其中趣味,然所见多是难离。”

      世间总也未缺这样的事,待上位者而言,战战兢兢、卑躬屈膝才是下位者应具本色。大多非是习以为常,便为乐见其成。
      这便如顺水推舟,本便属弱势的下位者又能奈何?不知轻重,不明个中,除却惴惴不安又能如何呢?

      虽多几分谅解,飞蓬自己也非是喜爱看人於面前战战兢兢的性情。可说有多知深,那不至于,但总较重楼更通达些。直接便挑明此结应以上而下。
      但他说罢这话,细想想又真是没了劲。这些事哪个心里明透的不知呢?只是全都睁只眼闭只眼过了。
      飞蓬亦从是懒怠与谁说道这些。虽不是怀着跟同僚一样认为无关紧要的心态去看待,却也觉自知者明,当知修心为真。
      且如此琐事也是只多不少。相较其他,这真也算不得什么了。是以,这话也算随口。

      而重楼果也嗤然,飞蓬言语多有委婉,他却不然。
      当即不客气道:“可若为你我,却又绝然不同。哼!便是且将风气算入,可若非是本就心志有瑕,哪能受此所扰!”

      这话可算习以为常的嫌弃,神魔哪个也未多以上心。
      甚至於方才转眸才看见重楼手中有花,那可怜兮兮的脆弱花枝还是被其以着把玩匕首的手法拿着的飞蓬微妙的眼神从看见起就一直徘徊不去。
      重楼自是有感,他紧跟着下意识地捏了下,尔后那花就眼见着快要不行了。
      肉眼凡胎来看可能也就感觉不太对,莫名有种整朵花都摇摇欲坠的厉害的感觉。换了在场的飞蓬来说,那就是裂痕一路遍布了花身。

      字面意思上的,快碎了。

      飞蓬沉默抬眸。
      这辈子都没碰过严格意义上来讲的纯观赏花卉,更未料凡花娇弱的重楼硬是於这片刻僵止了一切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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