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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夜谈沉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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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了半晌,映风抬头,看着姬月与曾经一模一样的面容,心中的痛感消散了一大半。
将她手中的茶水接了过来,却没有喝,眉眼微弯,只看着她道:“她离开了,但是此刻她也回来了。她就是你。月儿,我找了你许久,直到今日,才真真切切地感知到,你真的回来了。”
姬月瞳孔一聚。
摆了摆手,她苦笑道:“恩人。你认错人了。我清清楚楚记得我是被你和承影救下来的,至于我的这张面容,完全是因为化形前我只见过承影姐姐,便照着她化成了这般模样。”
姬月神色诚恳:“你若是看着这张脸难受,我可以化成其他模样。”
映风着急道:“不是!”
“你只是因为轮回之后,前尘尽忘而已。相信我好不好?只要将承影剑的碎片找齐,你就能恢复一切记忆的。”
映风知晓她敏感,没有直接抓住她的手,但又不知该如何安放,只好抓住了她的袖子。
姬月心里微痒的,但又不敢相信,只好神色认真道:“幻神劫除第一世投身为人外,生生世世轮回于草木动物道,怎么会成为剑灵?”
闻言,映风神色微怔,喃喃道:“我也不知。但你身上的气息与承影一致,我绝不会认错的。”
姬月盯着映风白皙纤长的手,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气后主动牵住了他,语气柔和:“也许是哪里出了什么错误。无论你找我是因为觉得我像承影姐姐,还是其他的,我都愿意还你恩情。我会和你一起找承影剑碎片的。”
见映风摇了摇头,想要再辩解一二,姬月微微抿唇。抬眸望向他,却用余光瞥见了窗外的那个人。
黑夜之中,祁景铄穿着一袭黑袍,站在窗外,神色温柔又悲戚地看着姬月,仿佛一只被抛弃了的小狗。
唰的一声,姬月站了起来。
映风感觉到了不对劲,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见到了面色有些苍白的祁景铄。两人的视线一经对上,就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
下意识间,映风侧了侧身子,将身后的姬月挡住,唯独露出了姬月主动牵着他的手。
见状,祁景铄一言不发,垂下头便离开了。
姬月心中大感不妙。
这是二度出轨被抓包?
对映风摇了摇头,姬月便要冲出门去。想要找祁景铄解释一下,却又突然感觉不妥。
易之桃红杏出墙的事情几乎已是板上钉钉,此刻自己再去找他,想要说些什么?
说自己错了,不该情定祁文曜,今后定会改过。还是说自己愿意与祁文曜双宿双飞,望你成全?
前者对不起易之桃本人,后者有极大的生命危险。
毕竟据她所知,古往今来,出墙被打死的小妾数不胜数。
愣神间,只见映风松开手,将自己脖上的一个挂坠取了下来,塞进了她的手心。
“这是我的本命凝结,你带在身上。若是有危险,我会立马前来救你。”
姬月低头,只见挂坠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琥珀。琥珀中间是一把通体莹蓝的长剑,美丽至极。
这应该就是他的本命武器凝结了,也就是断掉的承影原本的模样。
两人来到这个世界,魂魄寄居在别人的体内,本体无法存放,便自动凝结成为了琥珀。
姬月的本体凝结成了一枚含羞草琥珀;映风是人,则凝结了本命武器:承影长剑。
即使承影已经断掉,这颗琥珀却仍能成形。
姬月心中微讶:这种情况,只可能是承影尚未灰飞烟灭。
眨了眨眼,姬月取下自己的琥珀,也将其挂在了映风脖子上,道:“我的你也收好。”
“至于你说的话,无论是不是真的,我们都得先要将承影碎片找到,这样所有事情的疑惑才能解开。”
·
踏出房门的时候,祁景铄早已不见了。
姬月本也没想着还能碰见他,便自顾自回了易之桃的房间。
房中的摆设和傍晚离开时仍一模一样。
轻轻坐在桌边,姬月点燃了一盏灯。
昏黄的灯光亮起时,整个房子才稍稍有了一些人气。
突然,桌上一个白色的影子朝她蹦过来,姬月下意识伸手接住。
手上一阵酥麻温热的感觉传来。
她从不排斥动物的靠近,手上多了个毛茸茸的小家伙,立马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只小兔子通体雪白,有一对长长的耳朵,可爱至极。
揉了揉兔子的毛,姬月想起它的名字后,便柔声唤道:“雪球乖。”
这只兔子是祁景铄在接易之桃进府后送她的,但一人一兔间却极为亲昵。雪球好似一早便认识易之桃一般,丝毫没有抵触。
雪球似乎等她很久了,姬月才刚刚回来,它就忙着往她怀里拱。仿佛在撒娇。
抿唇笑了笑,姬月抱着它走到了妆台旁。
一面铜镜映出姬月此刻的模样。
易之桃模样精致,身姿婀娜纤细。与中原的闺秀不同,她在穿白衣的同时,腰间亦缠了一根缀满宝石的长鞭。两根细辫绕过额前,发上插着孔雀羽,整个人极具异域风情。
整个人显得禁欲又张狂。
坐在铜镜前,姬月微微眯眼。她总感觉自己继承的记忆并不完整。只有在祁府中这一年的记忆,此前却是一片空白。
所以有许多疑问都难以解开。比如易之桃分明是中原长相,为何爱作西域打扮;以及为何祁景铄会有那么悲戚的神情。
昏黄暖光下,雪球原本安安静静待在她的怀里,此时却躁动了起来。姬月轻轻松了手,就见它极为熟练地跳上了妆台,寻到妆盒。
围着盒子嗅了一嗅后,它伸爪一按,盒子打开了。
姬月心下惊讶,伸手在它双目间一点,竟发现它已经有了朦胧的神智。只要在灵气浓郁的地方再待上几年,便可以修炼化形了。
雪球将妆盒打开后,伸爪按了按胭脂盒,再抬头望向姬月。
姬月看懂了它的授意,顺着它的心思,将东西拿了起来。将其打开后,伸指轻轻按了一下,再均匀地抹在了唇上。
美人添妆,易之桃的这张脸便显得愈发娇艳又张狂。
但最令人姬月感到诧异的是,这胭脂盒上竟然有很浓郁的灵力波动。这种灵力与她似乎同宗同源,令她感到十分舒服。
她与一般的小妖精不同,自化为人形后,便能以人类的功法修炼。这一点十分奇怪,连问世的店家都说不出来为什么。也因此,世上不会有人与她拥有相似的灵力。除非这个人就是她本人。
下意识间,姬月化灵力为刀刃,割下了一缕头发,藏在了胭脂盒下的小格子里。
幻神劫虽让她经历更多的苦难,也让她拥有了更坚定的意志,以及世上独一无二的能力。
只要灵力足够,随着修炼过程的进阶,她可以幻化世界万物。
他日若是有难,这个胭脂盒如果引来了灾难,她可以用这缕头发挡一挡。
做完了这一系列的事情,姬月盖上妆盒,顺便在雪球的耳朵上捏了一捏。洗漱一番后,便入睡了。
也许是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姬月刚刚闭上眼睛,就沉沉地入了眠,并想起了自己尘封多年的记忆。
姬月手腕上有一枚蓝色长剑型的印记,这枚印记自她化为人形起,便一直跟在她身上。据她的经验,若是她生为人类,这个东西就叫做胎记。但她并不是人,是一株孤独地在出租屋窗台上呆了五年后才化形的野生含羞草。
从前的记忆都太模糊了,被种在破烂花盆里的那段日子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唯一能让姬月记得的,是屋内的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的年纪不大,好像并没有亲人,只有住在这附近的大人们才会偶尔给他饭吃。既然并无父母,他便也没有上户口,是一个黑户。
这里的孩子都叫他黑娃。但是黑娃并不黑,黑娃有一双极为明亮的眼睛。
但除此之外,黑娃什么也没有,除了一把剑。
每次被其他孩子冲进屋来暴打的时候,他总是忍着痛苦,一句求饶也不愿意说,哪怕泪水在眼眶里一直转来转去,也总是仰着头不让它流下来。但是每当那些孩子走后,小含羞草总是能听见他的呜咽声。
他抱着自己的剑,断断续续地哭,仿佛哭尽了所有的委屈。
后来那把剑生了剑灵。小含羞草记得不太清楚了,唯一让她印象深刻是那时天气似乎转冷,唰唰的叶子从窗外的树上飘落,她迎着清冷的秋风,越来越疲惫。
于是后来,便连小男孩挨打的声音也不再怎么听得见了。
直到生命即将全数枯萎的那一刻,小男孩端来一杯水,轻轻地浇在了她的根部。而那把蓝色的长剑飞在他的身侧,见到了小含羞草的可怜模样后,化形成了一个小女孩。
剑灵的人形是一个很好看的女孩子,一双杏眸如剪水,弯弯新月眉,肤白胜雪,长发垂曳。
剑灵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小含羞草的叶子上。
那一瞬间,含羞草陷入了沉沉的深眠之中。
含羞草奇迹般地挺过了那个秋天,只是醒来的时候,那个破旧的小屋子里,再也没有那个小男孩和那把蓝色的飞剑了。
五年时间已过,一人一剑,早已不知所踪。
梦境戛然而止时,姬月猛地睁开了眼睛,额上细细密密地出了一头热汗。
她开始相信,或许承影与她,真的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