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情葬几时休》绝世小机智

2、第 2 章

　　[叁]破章

　　逃亡也好，停歇也罢。

　　身子的虚弱使我痛苦不堪，日子虽暖了，但雨季也就此到来，那雨细小不湿人，却使得衣衫总是潮露露的，即便撑了伞，也免不得有些许雨丝漏进来，一触到我便结成霜，附在我的皮肤上，锥心地凉。

　　你租了辆马车，将我置于车内，窗子都用厚实的布帘盖住，既可遮住相貌，不必以假面目示人，亦可免我寒毒之伤。我躲在车内整日无聊，你便又半路雇了个车夫来，自己与我在车内博弈或读书，日子过得清闲却也乐在其中。要是你实在睡了或者找水找东西去了，我就独自一人坐在车内，刺着人间的针线活，一针一针，细细揣摩着我记忆里并不存在的那段相识。

　　那时候的我会是什么模样，比同龄人稍好看些还是稍丑些，你会是何等打扮，我们相遇的地方是什么样的，你的脸是否如现在这般消瘦，你的眉是否如现在这般刚毅，你的眼是否也似现在这般柔软温暖，我用心细细描摹你年少的样子，羞怯又乐在其中。

　　每每揣测，每每都是欢欣雀跃的。

　　晨色初露时你将我搀下车，手心叠手心地牵着我沿着石板小路一直走，你的手稍大些，但几乎都是骨头的触感，修长白皙，指尖冰凉，虽然是这么一双弱不禁风的手，在我眼里也有千种万种无法言说的威力，因为我早已认定你这双手，定是能护我一生的手。

　　我们走到一户人家外的围墙旁时，你停了下来，笑着指了指那围墙，眼眸里尽是数不尽道不完的深邃。你与我说：“冬萝，这就是我们初见时的地方。”

　　那墙颓着，墙面已经成了暗黄色，瓦片也缺的缺少的少，原是不起眼的，但经你那么一说，却也多少看着顺眼了不少，甚至是有些欢喜与爱怜的。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你这么念着，将手轻轻搭在墙壁上，只一眨眼的功夫，面前的一切就都成了黄昏的景象，院内的老榆树探出一枝苍劲的骨节，女子的嬉笑声也沿着那枝丫隐约传来，街道上人影已稀，原为寥落，只是远远见得一男子走来，一袭翠色长衫，近了才认清是什么模样，一张脸纯净温婉，目光却隐隐透着不羁，不信满满，翩翩如斯。

　　我扣紧了你的手，“长歌。”

　　“放心，他看不见我们的。”你应了我一声，将我的手整个藏进你的手心，往墙的方向迈开几步，穿墙而入，“我们进去吧。”

　　我点头，随着你的脚步一同进了院，年少时的你却竟已经在那里了，以一阵掌声引得注意，丫鬟见了他不免受惊，想也没想就劈头盖脸问了一句：“何人？”他一脸淡漠的笑，朝着我们身后的方向开口道：“我叫易长歌。是你未来的相公。”

　　寻他的眼神望去，只见那靠墙的老榆树上有只秋千，秋千飘荡，那上面的女子容貌惊艳不俗，见有男子忽的出现在院内，神色不免惊慌，但行为却异于常人的镇定，她双足往地上一踩，停了秋千，端庄文雅地站立起来，故作出一副生气的神态，言语刁蛮，“公子休得胡言，你我尚未相识，又何来的夫妻之称，若无事，便请回罢，否则可休怪我命人将你抓起来，扔进那见不着天望不穿地的大牢里好生‘伺候’着。”

　　他刚欲张口说些什么，却听得一声唤喊，苍老的声音从喉咙中发出，慢悠悠地传过来，出自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老妇人，那妇人只穿了粗布衣，手里拄着一根拐杖，蹒跚走来。

　　“姥姥，”他快步走过去扶住那老妇人，笑弯了眉眼，眸子在血色的夕阳下灿若星辰，“我未来的娘子说我胡言呢。”

　　你看着那老妇人的身影，微微叹息，语气黯然，“那是姥姥，原是养我长大的仙人，因我犯下的罪过而被捕，受尽折磨，而后我将她救了出来，置于蓬莱一隅，现已无恙。”

　　“嗯。”我点头，一切皆是因我而起，不论是否是我的意愿，我都该愧疚，更何况对方是这么一个老妇人，若是受尽折磨，必定苦不堪言。

　　“你这浑小子，现在跑来这里作甚？”那老妇人狠狠瞪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吐出一个冷哼，“时候还未到，你别吓跑了人家好端端的姑娘。”

　　“哪会啊。”他转头看着那女子，微笑，“反正也没多久了，我先来看一眼又如何？况且我又不是会吃人的妖怪，怎的会被我吓跑了？”

　　“你呀，就是吃人的妖怪也怕你！”老妇人疼爱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嗔怪了几句。“快随我回山上修炼去。”

　　他答应着，眉眼里全是俊朗的笑意，蓦地抬头朝那女子一笑，喊道：“小娘子，待我修炼出山，我就来娶你。”

　　“小娘子”这种轻浮的称呼向来令人恶厌，但不知为何，从他嘴里说出来，竟完全没有轻浮的意思，可能是因为，那时的你太过年少，是个青涩的懵懂的不谙世事的少年。

　　那时的我是否也那么想，我不知道，但至少现在或者是将来，我都会那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