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不好混》水深有龙

4、第 4 章

　　小乞儿简直不敢相信耳朵边的这几句话。

　　他从记事起就是一个小乞丐，行乞多年早见识了人间的事态凉薄，早见识了这世间底层最恶心的丑陋险恶。

　　他在草丛里早看了狩书半天，他心里细细想着怎么等到天黑摸进他的房子，偷走他的东西，牵走他的马，如果必要还可以放一把火。

　　可他被发现了。

　　当时他就已经做好了被打死的准备，这个汉子会武功，他说不上来，可那把剑指向他的时候他的汗一瞬间把背给浸湿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汉子。

　　有钱，还有一腔愚蠢的让人厌恶的善心。面上装的再凶恶，那双干净的眉眼也将他出卖了。

　　他平生最讨厌两种人，一是视人命如草芥的权贵，其次就是人傻钱多心善的富贵公子。

　　这样干净的有钱人太讨厌了，他坐在井边吃馒头，心里想着狩书要是能被人给碾进尘埃里就好了，他真想看看那双干净好看的眼，装着卑微和浑浊是何样的顺眼。

　　他真的有个妹妹，不过很早就死了。

　　他妹妹长得很好看，小乞儿是这样觉得的，七八岁的小女娃，会乖乖巧巧在庙里等他讨饭回去，看见他就安静喊一声哥哥。破庙里是一群和他一样的小乞儿，他们当初相依为命，兄弟一样。

　　有一天他讨到了一只完整的鸡腿，顾不上再多走几家，就兴冲冲捧回去给妹妹吃，但庙里空了。

　　他在城西的一条破水沟里找到了她。

　　有好心人给他们旧衣服穿，他挑了最新的一身给她，现在那身衣裳也被扯破了。

　　真可惜，他抱着妹妹想，早知道这身衣服就不给你穿了。

　　这么新，你看看你给糟蹋成什么样。

　　他在妹妹头发上蹭了把泪，一段沾满泥水的红发带蹭过眼角。

　　他在荒地里挖了很深的坑，挖了很久，拿以前留下的几件好衣服铺在坑底。

　　他把妹妹埋了。

　　狩书见他不动，第一次上前到他身边，伸手扯了下小乞儿的衣角：“拿着快走吧，下次不要——”

　　狩书突然停了下来，不要什么呢？不要再骗人了？算了吧。

　　“下次小心些，不要再被人逮到了。”狩书微敛了下眉。

　　小乞儿哭着走了。

　　眨眼又是半月，天气更加炎热起来，狩书每日在树荫底下坐着都感觉浑身发汗，早上练剑的时间也被他提早了些。

　　兄长派人给他送来了扇子和一些瓜果米面，还有一张编好的象牙竹席，就又走了。

　　这天狩书正在躺椅上摇扇子，就听见一串马蹄声哒哒哒走近，他还没睁眼，一个粗旷的声音就顺风刮到他耳边。

　　“小年轻！你是这里的主人么？！”

　　狩书半睁着眼瞧过去，是个毛发浓密络腮胡的大汉，身穿着江湖里常见的窄袖胡服，浓眉大眼，张嘴一笑牙白的很。□□的马皮毛黝黑，俊的很，两边挎袋里沉甸甸不知装满了什么。

　　“做什么？”狩书懒得起来，手里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忽闪着。

　　大汉有些不满的皱眉：“你这小子，忒没礼貌，回答长辈的话也不知站起来尊敬些！”

　　狩书手中玉珠扇子一收，淡声道：“无缘无故的，想做人长辈？哪里来这么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