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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红尘走一遭 ...

  •   他逃出来了。

      他的面前,摆着临走前从厨房偷出的一包裹肉。

      周围一团漆黑,色瞎子在暗处发呆。

      这山洞,着实阴冷,不知是从哪儿刮来的风,吹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试图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腰身、屁股实在疼得厉害,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前几月的荒唐事。

      沉重的铁链牢牢地禁锢着他的脚踝,稍有移动,便是通着心窝的疼痛。仔细看,那生锈的链条是嵌入体肤的,被破开的皮肉已然化脓,暗红的腐肉和泥土混杂在一起,很是吓人。

      这是他自作的障眼法,只为让那人相信他。

      那一身的朱素圆领袍子,褴褛成条,说成破烂也不过分。

      旁边似有东西在蠕动,不知是蛇还是蝎,色瞎子浑身发抖,他怕得有理。

      师傅说的对,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色瞎子当初不信,作了全寺庙最泼皮的假和尚,他破佛诫、吃肉、沉迷于酒色之间,成天就知道拿着化缘得来的钱讨花姑娘喜欢,青楼的老鸨都同他熟成了一家人。每每被抓回去,便仗着师傅怜悯他是个瞎子,愈发为非作歹起来。臭和尚有什么好的,香喷喷的姑娘才是正道。再者说,飞檐走壁,偷鸡摸狗,又能奈他何。

      青楼的姑娘姐姐们明显也是喜欢色瞎子的,他每次去不但不会要她们的身子,反而给她们讲话本听,什么书生小姐、神仙志怪,只要经过他的嘴皮子,定能升入谈吐生花的妙境界来。

      她们时常打趣色瞎子,说你这个小无赖瞎和尚,守着那童子身干什么。色瞎子一直吹着牛皮说要留给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实则是害怕真破了这层诫,师傅将把他抽筋扒骨,直接裹在毯子里扔出寺庙。这美人啊,只能远观,不可近赏。

      直到那天,青楼来了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

      想到这里,暗处的色瞎子忍不住打了个颤,胃里面的翻腾感愈加强烈,屁股疼得更紧了。

      昏昏沉沉间,记忆却自顾自顺流而出,挡都挡不住。

      那天青楼来了个大美人,听说美人虽是蒙着面纱,但那若隐若现的容貌却浑然把众人给比下去了,真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躺在温柔乡中的色瞎子怎可能错过这一睹芳容的好机会,立马就穿戴好,随着诸位红尘道友往外走,虽说他看不见,能听上一两句仙女的妙音也是好的。

      可惜,这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过一次声音。就只听见她身旁的无数侍从在叽叽喳喳,好似在向老鸨和看客们询问什么遗落的东西。

      色瞎子倚着栏杆等得那是百无聊赖了,正准备打道回府,突然一股莫名的力量把他往下拽。

      他站的地方可是二楼,这一拽,色瞎子便毫无心理准备地腾在了空中,还被旋转了几下。整个人闭上眼睛,拼命回想自己脑海中所记不多的佛经,想着自己对不起师傅,生前不听话,到最后还要让他老人家白发送黑发人。

      眼睛一闭,便准备去了。

      可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反而一阵铺天盖地的香气和柔软包裹住他,色瞎子动了动,发现自己好像躺在了某人的怀中。

      他正被香得七窍通灵,一湾清泉之声在他的头顶响起。

      “这便是我要找的东西。”

      果然美人之声,也是万众挑一的妙音,色瞎子听得那叫个如痴如醉,这厢刚逃过生死关,就快要溺死在这美人身、美人声中。

      可后来的事情,就不在色瞎子的认知范围内了,大美人直接抬起他,没错,双手将他这个男人抬起,直直打包回府。

      后来,他知道了这位美人不是人,是个妖。他知道自己被困在了宫殿中,死活都出不去。他还知道自己被安上了个蓝颜祸水的莫须有,外面的小妖们都说是他迷惑了他们妖境的殿下,他们未来的帝君。

      色瞎子虽说好色,但到底是个胆怯的,哆哆嗦嗦地问了句我到底要如何才能回去。

      那人却说:“你给了我你的童子身,我便放你回去。”

      美人投怀入抱,理应说色瞎子应当开心到翻跟头,可这种族不太对,他犹犹豫豫嗫嚅着说让我再考虑考虑。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美人简直把他当成掌上明珠般宠爱,色瞎子自从来了这妖境,无论是吃饭、穿衣、洗漱,从未用过自己的手。

      那人只会说:“莫要脏了自己的手。”

      柔情似水,蜜里调油,再坚硬的心都能被这万千温意给融了,更何况这打小就对美人毫无防御力的色和尚。他咬了咬牙,终于在一天黄昏时,抓着美人的手说了个好字。

      随着这个“好”字开始的是长达三个月足足九十余天的□□缠绵,更是色瞎子无穷无尽的噩梦。

      美人听了他这一声应允,直接关上门,把他抱到那雕花大床之上,兴奋地直舔他的耳朵。

      色瞎子虽说没有真枪实战过,但还是知道这那男女之事,还需得男方主动些。于是他挣扎着想要换个位置,好多出些力。

      谁知他每每想翻个身,美人都会把他重新拽回身下,这一来一回,美人终于不耐烦了,在他的耳边狠狠地说道:“别动。”

      这一声“别动”如同晴天霹雳般,直直打在了色瞎子的心头。

      那平日里柔情似水的女人声,竟然变成了低沉磁性的男人声音!

      “被你发现了。”身上的那人缓缓笑道,阵阵磁性溢出。

      愣在原处的色瞎子终于悟出了什么,连裤子都不穿,拼命地往床下爬。可那双大手直接把他拉回去,禁锢在怀中,摁在床上。

      这一摁,便是三个月。

      美人不是美人,温柔乡自然也是镜花水月。

      色瞎子咳嗽了几声,意识逐渐恢复过来,感受到身体有股暖流往上涌。可随着意识和身体的恢复,那锁链接融皮骨之处,那体肤表面的大小伤口,也愈发疼痛得清晰起来。

      色瞎子苦笑一声。

      他突然有些后悔逃出来,起码那儿伙食还不错,不说每日山珍海味,起码每天都有肉吃。

      虽说味道有些怪。

      洞穴里面湿气很重,他的鼻尖上都透着水珠,身子骨酸涩得很,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的关节都是相互挤压的闭塞。

      腹中难受,他颤颤抖抖地拿出那肉包裹。

      闷得慌。

      不远处,好似有犬吠,叫得他有些耳鸣。

      色瞎子挣扎着喊叫出来,缓慢地移动冻住的身体。他用手在泥土地上摸索,血液从指缝处渗透出,蔓延到尘土地面上,和泥水混为一体。

      好不容易抓住包裹,色瞎子小心翼翼地往自己的方向拖动,包裹在地面上划出一处长痕。双手抖落,肉从包裹中滚落而出,在泥地上发出闷响。

      色瞎子忍着呕吐的欲望,伸手在泥泞中摸索。

      他要活着,起码回到佛寺前都要活着。

      他算好了日子,今天那人才会回到宫殿,他暂时不会被发现,但必定时日无多。

      佛庙缺他一个不痛不痒,师傅他老人家也必定在心中不知骂了他多少回,但他必须回去。

      色瞎子心中也逐渐升腾起些许生的欲念。

      为了给师傅送老,为了同门那些欠他银两的秃驴们,为了青楼的姐姐们,他也必须回去。

      不过那滚动的肉似乎没有体谅他的心,他不得不拖曳着脚步站起来,色瞎子的脚踝骨随着走动而发出吓人的声响,他的脸瞬间失去血色。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处渗出,硬物划动,铁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找到了。

      冰冷柔软的触觉袭上,色瞎子捏住肉,眉头皱起。

      这是什么?

      他的呼吸忽而变得粗重。

      这是什么?

      触碰之下,那肉皱巴巴的,散发腥臭,往前摸,有粗糙的指甲,翻过来,色瞎子能感受到每一个纹路,再往上摸,一串佛珠。

      色瞎子发出一声怪叫,陡然把手中的东西抛掷下。脑袋突然产生剧痛,心脏仿佛响应预兆般猛然抽搐起来。

      佛珠,师傅的佛珠。

      “不可能,不可能。”

      他突然想起之前送来食物时那些小妖的诳语,“上好的和尚肉啊。师傅,同门....不知好不好吃?”

      色瞎子愣在原处,已然一动不动。

      他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胃里面仿佛有怪物在晃荡,他趴在地上用手扣自己的喉咙,想要把腹中的东西全都掏出,血水顺着手指往外渗透,暗黄的泥土中黏稠着腥臭。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耳鸣声贯串色瞎子的头颅,他抱住自己的额头大声地吼叫起来,发出动物般的悲鸣。

      何怨何仇,何苦何佞。

      色瞎子不知在泥土中悲鸣了多长时间,渐渐安静下来,退回洞穴的角落。

      那双从出生便看不见的眼睛中,缓缓流出两行血泪。

      夕阳西下,洞穴中的温度骤然降低,阴影的面积愈发膨胀,色瞎子整个人被包裹在暗处,安静地跟个死人似的。

      洞穴外,一阵香气逐渐飘进,妖冶馥郁至极。

      脚步声响起。

      “你在作甚?”

      香气向色瞎子无限靠近,似要将他整个人包裹住,如若放在以往,这小和尚肯定马上旗靡辙乱不知如何是好。今日,却是一反常态的安静。

      那人颇为意外。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对你不好么?”那人将手掌向色瞎子袭去,倒也不嫌脏,直接捋起整个脸,作势要亲下去。

      突然,安静如提线木偶般的色瞎子咬住那人朝他凑近的脸,那人吃痛,一掌就挥了下去。

      色瞎子被甩得身子飞起,向有摔了六尺有余,铁链在地上发出尖利的摩擦声。

      那人反应过来,正准备去拉,只见色瞎子自己站起来。

      “在下不过三尺微命,一介破落和尚,不知殿下要了又有何用。”血泪不停地从色瞎子中流淌出来,打湿了整个衣襟,他的声音冷淡到失去波动,那是将死之人才有的枯如槁灰。

      他把脚踝处的铁链活生生拔起,鲜血顿时如同破开洞口般向外奔腾,晕染了整个地面。锁链连着皮肉和三寸白骨,直接甩了出去。

      色瞎子那么怕疼的人,却是连一句痛都没有喊出,悲怆的笑声从他的胸腔中晃荡出来,他笑得整个人都在摇晃。

      那人终于急了,连忙扶住色瞎子快要跪倒的身子,眼中俱是惊惧,“你的脚。”

      “脚,我要脚干什么?”色瞎子停不住自己僵硬在嘴角的怪笑,全身上下都麻木得失去痛觉,“殿下,你还要什么,我全部给你,我全部给你!你把我的师傅把我的同门还我可好。”

      那人睁大眼睛,将色瞎子托举起来,急忙向外奔跑。

      整个妖境上下大小妖怪,看着他们的殿下托举着一个血人,红着眼睛往药殿飞去。

      色瞎子在空中感受着风从他的身边吹过,往生的种种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晃过,奇怪,他明明是个瞎子,却好像在脑海中看到了无数张脸。

      青楼姐姐们的俏脸,掌门的呆板脸,同门师兄弟的泼皮脸.......种种,如此。

      最后浮现出来的是师傅那张老驴脸,他仿佛在对色瞎子笑,说着:“你可知道错了。”

      色瞎子连连点头,想要抓住师傅的幻影,师傅他知道错了,师傅莫要走。老驴脸不让他抓住自己的袈裟,只还是笑着,你知道错了还不赶紧做完事,好下来陪我们。

      “元阳,再支撑一会儿,我们马上到。”

      色瞎子从未见过那人如此惊慌过,师傅的脸依旧在眼前晃悠,身体中的血仿佛已经流光了,他的心中逐渐涌上一股金光来。恨意逐渐消失,一股暖流从胸膛中流过。

      垂死之际,色瞎子悟了。

      缘来则去,缘落则灭。心中万千执念,只不过是阴差阳错,落水成渊。

      “施主,你我一场缘分,我造个因,你自去尝果吧。”

      殿下听闻自己怀中的动静,想要拦住,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色瞎子将手掌伸入自己的心脏,脸从白色变成灰色再转为枯黑,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动作呼之欲出。剖丹之痛,果然不是书上说得那般轻巧,色瞎子感受到自己的生命随着剧烈的疼痛而流逝,血水随着抖落不止的汗水倾泻。

      也就在那东西被剖出来的一瞬之间,色瞎子发出一声嘶吼,他的身体逐渐变成碎片化的絮状,像灰烬般随风飘逝。

      “缘分一场,好自为之。”

      空中,只余一颗金光闪耀的丹丸,猛得窜入殿下的身体。

      殿下目眦欲裂,眼睛中有金光隐现,他从空中坠落,众妖们纷纷簇拥过去接住。

      有木鱼声隐隐从西天传来,天空破开一道霞光,隐隐照射下来。

      一百年后,《佛录异志》问世。

      云:百年前,霖音方一寺庙,出金身灵童,号色瞎子,生前放浪不羁。临死悟道,剖金丹,镇妖王,得以功德万世。

      第一章

      元阳缓缓醒来,头痛得紧,像是梦中被人打过。尤其是这心口,空荡荡得酸楚无比,让他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恰似悲情来。

      他睁开眼睛,就被一张油饼脸吓得彻底清醒。

      “扶原,大早上的,莫要出来吓人。”元阳推开眼前咫尺之近的油饼脸,从床榻上坐起身。

      全身上下都疼得吓人,仿佛每个骨头都被拆散了回炉重造。果然,下凡历劫不是闹着玩儿的差事。

      扶原赶忙上去扶住自家的师尊,不敢怠慢。

      “扶原,你穿得什么衣服,晃得我眼晕。”扶原一身大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今日要去成婚。

      扶原很是委屈,他这一身从头到尾都是跟师尊学的,不过穿在他身上,就显得糟粕得很,着实浪费布料。

      元阳推开小徒弟扶住自己的手,缓缓向铜镜走去。

      镜中逐渐浮现出一个潇洒至极的人影来——但见镜中人逶迤拖着朱袍,腰封印微微垂落,衣襟的边缘绣上折枝花纹。

      他勾着一双慵懒澄澈的眸子,剑眉却是凛然,自有一端风流意,朱唇捎墨,身形颀长,当真是英气迸发。虽说头上并无发丝,但那浑身的气度和惊人的相貌,修饰得整个人笼罩在一股昂然的仙气中。

      彼其之子,俊无度。

      随着镜中人影的清晰,元阳混沌的记忆也逐渐明朗起来,他的脸色猛得转红,再从红转白,立马转向小徒弟:“扶原,我下凡后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闻言,扶原的油饼脸立马纠成一团,作出饮泣吞声的架势来哽咽,元阳用力拍了几下他的背,才终于把话拍出来。

      “师尊,你在凡间的时候,殿中的金身突然炸了,金丹也不见。徒儿以为你死了,结果仙使们在轮回境中发现了你的身影,拼死拼活捞出来后你又醒不过来......”他又猛然咳嗽起来,“师尊您睡了整整五百年,沧海都变成了桑田,隔壁的紫枫仙君都生了孩子,五百年啊!”

      正说着,扶原的泪珠就扑朔朔流淌下来,止都止不住。元阳怕把自己的仙殿给淹了,赶紧施了个法,让小徒弟的泪水回流。扶原这么悲伤,不知道是真的担忧他这位睡了五百年的老人家,还是在埋怨自己没有赶在紫枫仙君嫁人之前回来,错失了给这位小徒弟牵线搭桥的应允。

      五百年,不长,也不短。

      元阳若有所思,捏了个法诀,朝轮回境处飞去。

      轮回境不愧是被誉为仙境第三美的幻地,天上零零洒洒飘着唯美的雪花,地上却开满了几十里梨花树,风吹在脸上,又是香又是暖,又是冰新。花雕雪静,美轮美奂矣。

      元阳一身红衣,在这雪面梨花相映中,尤为显眼。

      如此良辰美景之下,也只有朝夕相伴的人才能停止欣赏。

      果不其然,司命老儿在打盹。这眼睛闭着,头一点一点地,手中还不忘拿着棒槌在药罐子里捣腾,有规律地旋转着。

      元阳从袖子中掏出一个木头珠子,往司命老儿头上一扔,随后珠子便自动地飞回他的袖间。

      “谁,是谁!”司命老儿突然从石凳上站起,滑稽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后知后觉地,才发现自己身旁站着尊仙人。

      “原来是元阳木君。”司命老儿理了理自己皱起的衣襟,朝元阳行了个礼。元阳还礼,虚虚掩住自己嘴角的笑意。

      “不知有何贵干?”司命老儿捋了捋下巴上的三寸白须。

      “我来讨一汪轮回泉,六百年的。”

      司命星君露出明了的神情,这天上大大小小的神仙,只要来找他,必定是为了忘却下凡的尘事。不过这位可是三界有名的亦正亦邪风流人物,历了不知多少次凡劫的主儿,不曾想,竟也来向他讨泉水来了。

      “木君需得答得老夫几道题目,才能过关拿得泉水。”

      元阳闻言猛得心抽搐了一番,想起了红尘中那件龌龊事来,好似也要答题。

      司命老儿摘下腰上的星盘,放在元阳面前,暗沉色的铜器上隐隐浮现几个金字——色,情,执,贪。随着星盘上磁铁矿石的转动,几个字疯狂地轮转,最后只剩下三个烫金的字,‘贪’完全暗淡下去。

      “老夫问你,这六百年间的事情是什么?”

      “是色乱心空,兵荒马乱。”

      “如若你要抛开这段记忆,就必须断了色,你可愿意?”

      “自然是愿意的。”

      元阳眼中异色漂荡过,脸色因为回忆稍显苍白。他接过司命老儿递过来的泉水,心脏好似要从胸腔中蹦跳出来。

      他历劫之前,曾对那些讨轮回泉水的仙君们不屑一顾,现如今,才知道个中辛酸。如果留着这记忆,别说是色,他现如今见情怕情,见执抛执,甚至有了几分要出家的欲望。

      犹豫也只是瞬间,他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清泉顺着喉咙流入身体,沁凉的仙气蔓延于四骸,脑海中一片混沌而后又是一片清灵。

      元阳再次睁开眼睛时候,已是一片澄明。

      眼前的司命星君已然不是老人的形象,而成了翩翩公子郎,梨花飘洒,那公子郎打开折扇,敲了敲桌子。

      “现如今,我问你,这六百年是什么。”

      一身朱红的元阳笑起来,逼人的英气和豪气从身体中迸发出来,他又成了那个空有佛性却不成佛的假和尚,那个惹尽桃花不负责的泼皮,那个亦正亦邪无忧无虑的司木仙君,那个帅惨人寰的天下第一风流。

      “是鼓舞欢忻,千汇万状。是朝朝寒食,夜夜元宵。”

      梨花缤纷,天上的雪,逐渐大了。这一身红,也愈发浓烈起来。

      沧海桑田,又是千年时光。

      “诸位仙家们,最新一期的《天境仙志》出来了!”司文君在看台上一喊,诸位小仙娥们都纷纷向其聚拢,抛下二三两灵珠子,赶紧拿着册子翻看。

      “天哪,今年登鼎风云人物榜的又是元阳仙君,真是太棒了!”粉色的小仙娥兴奋地扬了扬手中的仙带。

      “他好是好,可惜是个光头,我还是比较心欢第二名的衡宁仙君。”紫色的小仙娥翻开第二页,指着上面丰神俊朗的御剑画像。

      “你懂什么啊,元阳君是因为入仙籍前是和尚才长不出头发来的,又不是他不想要头发。”另一个小仙娥把册子又翻到第一页,“再说了,哪怕他是个光头,就凭这风度,这容貌,刻刻点点帅惨人寰!”

      “你们又在讨论元阳君的头发,小心被他听到了。”司文君卖完了册子,朝这几个小仙娥走来。

      “听到了,也是好的。”小仙娥抓住册子,脸色微红,显然是思春了。

      在仙境中,有四大口忌——君上的后宫、西王母的仙宠、东荒的守门兽和元阳君的头发。

      而这元阳仙君,更是大有来头。

      相传,功德盖世的元阳君本是西天极乐世界大佛的座下灵童,万年前大战时魂飞魄散,幸而留得金身在仙境,投胎转世成了个和尚。这位灵童在西天时就是个极度叛逆的佛家,误打误撞成了凡间的和尚后反而弃佛法而修己道,最后竟登上了九重天外的仙境,一度成为仙家人口中的天道怪才。

      升仙后的元阳君因为金身的缘故,一直没有办法长出头发来,混在诸位仙家之内,十分显眼。但奈何容貌惊人,天资聪颖,凭着天生的金身法力和出神入化的雕木技艺,逐渐成了君上重用的司木仙君,一时间炙手可热。

      而真正让这位仙君红遍仙境南北的,是他那亦正亦邪的风流态度。元阳君本身就长得忒好,凭着这副皮子就能吸引良多浪潮,谁知本尊竟是个风流种子,说起话做起事来不落司情君半分,可谓是处处留情,处处勾得芳心。并且,这位仙君也是个有度的,让众位女子留意他,却又不让她们得到他,实在是成了众人心尖尖可望不可及的仙家公子。

      两千年前,曾经有两位女仙君为其大打出手,闹得极大,最后逼得君上亲自出动,把元阳君唤出来作个决断。

      谁知元阳仙君竟朱唇轻启:“我在俗世是有个认定一生的妻子,无论如何我都会找到,此生此世非君不可。”

      这一言出,又是勾出了多少女仙君的眼泪水儿。让人更为惊叹的是,自此“非君不可”的誓言问世而后,爱慕元阳君的人只增不减。直直在诸位未出阁的仙家小姐心中勾勒出一幅多情又痴情的阆苑仙葩形象来。

      “欸,只可惜一千年前,元阳君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与女子亲近,整天躲在仙殿中雕木头。”

      出生得晚的小仙娥们,只能透过这册子上的两三笔瞻仰瞻仰,企图看出传说中这位阆苑仙葩的半分姿彩来。

      恰道是,这位仙君,好红衣,好刻木头。

      风流千尺,豪情万丈,亦正亦邪,

      帅惨人寰第一风流也。

  • 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真不虐!不要被楔子吓走!(尔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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