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祭酒肆》少忧

1、长安城变

　　元和十三年，唐宪宗李纯信仙好佛，想求长生不老之药，下诏征求方士。宰相皇甫博向他推荐了一个名叫柳泌的山人，由他配制长生药，忠臣劝谏无果，宦官当道。
　　元和十四年，李纯开始服用长生药，性情变得暴躁易怒。

　　一位举足轻重的药师，察觉唐宪宗寿命将近，欲为女儿寻求一条活路。恰逢唐灵雨公主欲前往金陵，寻入道之地，这位药师以女儿擅长药石之术，可照顾公主为由，将人送出长安。

　　自此，长安城中风云变换，波涛汹涌，人心惶惶。

　　……

　　金陵城，节祭酒肆。

　　“掌柜的，前两日立春，酒肆怎么没举行酒宴啊？”一位衣着不凡，大腹便便的男子走来。

　　唐瑾年正趴在柜台上睡觉，隐约听到有人问话，缓缓睁眼：“今年立春和除夕相合，没酒宴。”

　　唐瑾年知道这位是常客，不打算跟他客套，不耐烦地摆摆手。

　　“那上次节祭酿的石冻春……”

　　“没了没了，都喝完了。”

　　那石冻春是为了庆祭小年用的，不到三天就把两缸酒都喝完了，这现在都过去一个月了，还哪有酒了。

　　富家客人见唐瑾年瞪他一眼，也知道自己是打扰到掌柜睡觉了。

　　“罢了，下次再赶上这酒，我还是多喝两杯好了。祝掌柜今年财源广进，客流不减，在下告辞。”

　　唐瑾年趴在桌上，头也不抬地挥手，巴不得人赶紧走。

　　半响之后，唐瑾年坐起身拍拍衣服，伸伸懒腰。

　　“掌柜的，终于醒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唐瑾年伸懒腰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看到一个脸色发黑端着酒菜的小男孩，从后厨走出。

　　“额，小石头别这么看我嘛，我会不好意思的。”感受到小石头怒火，唐瑾年连忙捧着脸故作娇羞，打着哈哈：“快，那边客人要酒呢。”

　　看向唐瑾年指的方向，果真有客人挥手要酒，小石头向唐瑾年翻了个白眼，把酒菜送去。

　　“谢谢小兄弟了。”坐着的壮汉拍拍小石头的肩膀表示感谢，大声招呼着唐瑾年过来聊天：“掌柜的可别睡了，对面的老板要回来了，你不怕对面把你生意抢了？”

　　唐瑾年抬眼看看壮汉，指指装花生米的袋子：“小石头，去给于大哥那桌上盘花生米，把嘴给他堵上。”

　　“别啊掌柜的，你这都要睡一天还睡？”

　　“我爱干嘛干嘛，喝酒都堵不上你的嘴，再说话送客！”唐瑾年学着小石头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这帮人。

　　小石头很有礼貌，为免气氛尴尬，出言解围：“今日掌柜的情绪不佳，众位大哥莫要打趣，还是把酒言欢为好。”

　　众位宾客知晓掌柜的性情，笑着和小石头说了两句，也就点到为止，隔空向唐瑾年举杯，便与同桌好友共饮闲聊。

　　唐瑾年见没人打扰他了，也乐得自在，翘起二郎腿，回手在身后的酒架上，拿出一壶已经开封的石冻春，悠哉悠哉地一个人喝着酒，看着小石头忙里忙外。

　　说起来，今年是唐瑾年开这家酒馆的第二年，她无父无母，也没什么兄弟姐妹，眼前这个像是她弟弟的小家伙，也是她当初从墓地带出来的。

　　记得当初刚见到小石头的时候，当真是一副面瘫样，表情少得可怜，话也不愿意多说，就连问个名字，他竟也不记得。

　　唐瑾年不擅长起名，大多见到什么起什么。当时正好看到他身边有石头，就给他起了小石头这个名字。

　　不过现在看来，这名字倒也没错，做事稳重利索，像个小大人一样，完全不用她操心酒肆生意，等再过几日，可能连酿酒也不用她管了。

　　唐瑾年一想到以后什么也不用干，还有钱花的美好日子，觉得生活是如此的幸福，笑眯眯地仰躺在靠椅上小酌，偶尔还发出点笑声。

　　啪！

　　“明日既是雨水，又是元宵佳节，要不要准备祭品？”小石头把托盘放到柜台上，声音之大，吓得唐瑾年一下坐了起来。

　　“当然……是要的了。小石头，就不能轻点放盘子吗？”唐瑾年声音哀怨，两眼水汪汪地看着小石头，毫无刚才对客人的气势。

　　小石头眉头紧锁，有点受不了唐瑾年哀怨的语气：“掌柜的，您这两日未曾出门准备，一直在这睡觉，您是打算接下来一个月睡个够吗？”

　　去年这个时候因为酒馆刚建，小石头与唐瑾年不熟悉，既不知道为什么要祭祀，也不知道怎么祭祀，唐瑾年当时又忙忘了这件事。

　　结果，唐瑾年半边身子不能动，生生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

　　“哦~原来小石头是担心这个事啊。”

　　唐瑾年思索片刻，随即眼睛一转，立刻起身。

　　见小石头正在盛花生米时，她一把把碗抢过来，主动帮小石头盛好，并且双手捧着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小石头，既不开口说话，也不把碗递过去。

　　“恩？”小石头看着唐瑾年一脸谄媚的样子，感觉到一股恶寒：“不知掌柜的这是何意？是想让我去找祭品？”

　　唐瑾年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小石头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呢，所以……呃。”感觉到小石头不善的眼神之后，立马恢复一本正经的表情。

　　“这不对面家的老板要回来了嘛，万一真抢咱们生意怎么办，我得坐镇酒肆，随机应变。”

　　“而且你看啊，你姐姐我呢，年纪大了，身子骨经不住折腾，之前带你去过两次，以咱家小石头的聪慧程度，肯定是认路的，对不对？”唐瑾年像是怕别人听见一样，小声说着。

　　小石头头顶隐约冒烟，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着唐瑾年。

　　“看什么看，这不是穿男子衣服更自在吗？而且对面虽说是雅舍，但也少不了美色女子，我穿的再好看也招不来客。”酒肆能挣钱纯粹是因为酒，又不是因为她的脸。

　　小石头继续一言不发，皱着眉头继续盯着唐瑾年。

　　唐瑾年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赶紧实话说道：“别生气啊，姐姐跟你开玩笑呢，不是真让你自己去。咱们这祭品有着落，放心吧，戌时准时关门就行。”

　　“那……”小石头话音刚起，对门就传来鞭炮声与招揽客人的声音，唐瑾年连忙把碗和糖都放到小石头手里，“小石头，你看着店哈，我去对面打探敌情，到时间肯定回来。”

　　说完，唐瑾年头也不回地向外跑去。就在跑出门口的时候，一位身姿窈窕身着白衣的女子迈入酒肆，与唐瑾年擦身而过。

　　一股淡雅清香的味道入鼻，类似花香却又带了几分药香，唐瑾年隐约觉得有些熟悉，侧头想要看看女子的面容，却只看到遮住左半张脸的白色纱巾。

　　“快来啊，今日掌柜的回归，雅舍首座的蝶姑娘今日亲自伴乐，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就要抱憾终生了。”

　　唐瑾年看着对面风月雅舍的小厮已经收钱收到手软，再看看已经落座自家酒肆的白衣女子，心里有些犹豫。

　　是先去探探敌情，还是先与这白衣女子交谈？

　　“来晚了可就没地方了啊！”

　　“来了来了。”听着对面激动的喊声，唐瑾年也管不了那么多，混进敌家的大好机会就在眼前，左右她看一眼就回来了，这女子应该一时也不会走。

　　唐瑾年别的不敢说，但只要客人进了酒肆尝了她家的酒，那肯定是不到关门不会走的。

　　做好决定后，低着头把钱扔给小厮，转眼就挤进了雅舍之中。

　　小石头站在酒肆门口，看着唐瑾年真的进去了，目光带着几分担忧。

　　“那人比你年长，可是你却目光带着担忧，不知为何？”半遮面容的妙龄女子，轻声问道。

　　听着耳边如玉之声，小石头回神：“兄长他今日身体有些不适，却又想见识蝶姑娘风华，自然是有些担忧。”

　　“那不知掌柜的可在？”

　　小石头眉头蹙起：“掌柜的身体抱恙，并未在酒肆中，您若是寻她，不妨明日再来。”

　　女子听着小石头严谨说辞，微微一笑：“那劳烦上一壶清酒。”

　　小石头多看了女子一眼，点头去取酒。

　　待小石头走回柜台后面，悄悄打量着女子面容，想要等唐瑾年回来之后，告知于她。

　　女子自然也察觉到了小石头的目光，并未阻止，静静地看着酒肆的布局。

　　两个时辰之后。

　　唐瑾年面色红润，身体摇晃着走进酒肆，“咦？那白衣女子呢？”她可心心念念想着那人呢，怎么走了？

　　“你前脚进了雅舍没多久，她就离开了。”

　　“噫？那倒是可惜了。”真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子。唐瑾年叹了口气，其实她有些好奇那女子的来历，不过错过就错过吧，现在还是正事要紧。

　　“把酒肆门关好，跟我去前面的水池钓鱼。”

　　“大冬天的哪有鱼？”小石头皱着眉看着唐瑾年。

　　唐瑾年把手指竖在嘴前，轻嘘了一声：“嘿嘿，说错了，不是钓鱼，是钓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