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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少年初长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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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光潋滟,雁过横空。
江上迎面缓慢驶来一艘大船,船身破开平静的江面,掀起阵阵向外推去的浪潮。
单从外表看,船上雕栏画栋,张灯结彩,装饰的华丽非凡,凑近了还能听到内里传来的银箸敲击酒杯边沿的空灵声以及女郎们的莺啼娇笑。
船内大约十人左右,均坐或靠于席上,面前的红木小几上摆放着几样吃食和清酒,一旁还有乐师弹琴奏乐助兴。
靡靡之音,当得上纵情悦耳。
一位女郎依偎在郎君的怀中,纤纤细指执着白玉杯,一边掩唇含笑,一边将酒喂给他。
“蒋郎可真舍得下手笔,姐姐的出场费可不是个小数目。”
被称为蒋郎的人就着她的手喝掉整杯酒,闻言,哈哈大笑。
“千金见美人,也是妙事一桩。”
“沁娘子可千万别被他给骗了,今日云霞娘子的出场费可不是他出的。”
张明戏谑的拆穿了这家伙的谎言,逗得怀中的女郎咯咯的笑了起来。
“张兄你什么意思,就算没有全部,那其中也有我的份吧。”
“是是是,蒋郎占了这么大一部分。”
说着,他比了比小拇指,示意出的银两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话语一出,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蒋周见众人笑他,面子上挂不住,但现下人多,他也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将其撒在别的地方。
“云霞娘子呢?怎么还不出来!”
怀中女子娇笑着摸上他的胸膛,安慰道:“快了快了,姐姐精心打扮惯了,你们啊,就再等等。”
不一会儿,船内的乐声陡转,从开始的舒缓调子,霎时间琴声铮铮,如烈火烹花,急促而又震撼。
一女子身着红衫,从外面款款而来,身姿婀娜,步步生莲。
进到船舱内的那一刻,她便双手高举过头顶,红衫顺着动作滑落,露出藕莲般的白臂,伴随着乐声,腰肢柔软,一颦一笑间,勾人夺魄。
在场的诸位郎君纷纷看呆了眼,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
沁娘假装薄怒,轻巧的捏了蒋周一把,不痛不痒的,嗔笑道:“姐姐一来,就把郎君们的魂给吸走了,现在哪里还有我们的位置呀。”
“可不是嘛,世人皆知云霞,哪里知道我们呀。”
见此情景,另外的女子也语气微酸。
乐声戛然而止,云霞缓缓放下手臂,坐到了最上位,因着刚跳了舞,呵气如兰,眼神端的是千娇百媚,捏起小巧的杯子,朝众位敬了杯酒。
“云霞来晚了,自罚三杯。”
随即倒了三杯酒,一饮而尽。
下头一片叫好。
将酒杯扔到一旁,她慵懒的倚着桌几,语气微醺:“诸位既是来了,便是我云霞的朋友,这样,我为诸位跳一首曲子如何。”
虽是询问,但她下一刻便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琴声再起,是同先前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南燕有名的《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系,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时下多数郎君追求女郎时都喜欢用这首曲子,以此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
曲美,人更美。
舞动的红衣恍若一团明媚火焰,燃烧在众人的心上,偶然间回眸一瞥,扬起的笑容,更是如同绚烂到最后的极致,让人不由的心生向往。
叶祁阳感叹道:“果真是绝色美人,千金一件,值得。谢兄没看到,真是可惜了......”
“就是,说好未时,哪知到现在都没出现。”
沁娘好奇的问道:“郎君口中的谢兄是?”
“自然是谢家谢三郎。”
周围女郎们的眼立马亮起,惊讶之余夹杂些欣喜。
“当是建康四郎中的谢三郎吗?”
“那还有错。”
登时,整艘花船都沸腾起来。
于她们而言,谢三郎如同那高高在上的云,遥不可及,不可攀望。如今竟能得以一见,哪有不激动之理。
就连跳舞的云霞娘子,都有一瞬间步伐停滞,不过立刻便恢复了。
花船内依旧乐声不停,歌舞阵阵。
众人又玩闹了番,皆有些醉意,不过倒还精神。
“是我来迟了吗?”
船舱门前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有些低沉,带着青年特有的上扬的语调,见到船内的这番景象,不确定的问道。
“没迟,谢兄你来的正好。”
听到这句“谢兄”,众人的酒这才清醒了几分,纷纷睁大眼睛,朝着门口望去。
十七岁的少年郎,身量高挑,一身白衣紫衫,后摆微微拖曳在地上,潇洒肆意。
光线从他的身后打过来,背着光,下巴线条分明,那双足以迷倒建康女郎们的眼睛愈发黝黑深邃起来。
家有郎君,初初长成,身上却已有了几分不动声色的冷峻,同旁人走在一块儿,犹如一把出鞘利刃,带着特有的锋利锐意,势不可挡。
张明蒋周通知他时,只说是一场普通的踏青,所以他在看到这艘船时并未多想,哪知刚上船就看到如此一幕。
谢诣甩袖,掉头就想走。
身后传来柔柔的呼喊声。
“敢问是谢家三郎吗?”
良好的世家诫规让谢诣停下脚步,但他并未回头,朗声道:“正是。”
“谢三郎莫非是看不上我们这些女子,刚来便要走吗?”
云霞娘子依旧坐在那儿,小杯喝着酒,面色绯红,美艳迷人的模样,再刚毅的人一颗心都要化了。
门外人不慌不急,语气得当。
“非也,世间流言蜚语,大多乃庸人自扰。”
留下这一句,待众人在向外看去时,外面早已空无一人。
云霞娘子端着小巧的酒杯,美眸目光流转,抿了口酒,似醉非醉,喃喃自语。
“倒是有些意思。”
谢诣一路走着,路上半数女郎的目光都在他身上悄悄逗留。
他一脸的不以为意,继续走着自己的路。
建康同数年前一模一样,同样的昌盛繁华。
有所改变的是明谦书院终于从郊外搬到了城内,而他们这些学生再也不用起早摸黑的去上学。
特别是寒冷冬日,谢诣一点也不想回想那种滋味。
他在家书铺前停了下来,没有任何的犹豫,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进去。
里面卖的都是些旧书,处处充斥着泛黄的纸张和常年积累特有的霉味。
别看现在这般乱,前几年这个地方更破,连书柜都是东倒西歪的,站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别提卖书了。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铺子后哒哒哒的跑出了一个小孩。
五六岁左右的年纪,白白嫩嫩的,看到来人,杏仁大的眼睛瞬间发亮,宛如一颗小炮仗似的扎到人的怀里。
谢诣似乎还不习惯这种温情脉脉的场面,将他从自己身上扯下来,揉了揉他的头。
“他还在后院是吗?”
小杏仁用力的点头,啊啊几声,勾着谢诣的手想把他往后院带。
“你在外面看着,我自己进去找。”
说完,将小手扯开,还不忘嘱咐几句。
“仔细点,别让人进来拿了书就走,要付银子的,懂吗?”
小杏仁见他不带自己进去,只好委屈的待在原地,望着那扇通向后院的门,眼里满是渴望。
等了一会儿,里面还不见有人出来,只好将头调转了方向,看向了外面百姓往来的街道。
那可怜的小模样,看的守在外面的女郎们母爱爆棚,恨不得冲进去将这位小郎君抱在怀中,好好哄上一哄。
书铺后的院子很大,五间房舍,全部被打通,均用来陈列旧书。
院子中央摆放着桌椅,有时时候正好,他也会坐在这儿看会儿书。
因着接近黄昏,屋内的光线并不明亮,阳光从外面流泻进来,撒了一地。
谢诣沿着排排书架,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里面很安静,在这里,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并不算重的呼吸声。
在一排书架前,他停了下来。
面上的冷峻如同日下积雪般消散的一干二净,眼中浮现出清晰可见的柔和。
“怎么,还在看书,都一天了。”
低着头沉迷于书海中的人这才被惊醒,微笑着看向来人。
他束着发,只侧了半边脸,阳光从另一半斜照过来,在他的脸上投下温柔的侧影。
乌发蓝衣,温和青年,他坐在那儿,双眸静静的望着你,仿佛是一汪林间寒潭,安静温柔的叫人挑不出任何的刺。
或许是常年待在屋内的缘故,他的皮白的不可思议,甚至于皮下青筋都看的一清二楚。
有时候谢诣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石头成精了,不然怎么能一整天待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刘唐合上,将书放回原位,吹灭桌上的油灯,跟着人出了书屋。
“别提了。”谢诣一说起这个便无语,“还以为他们要去哪儿呢,没想到竟然是——”
“是哪儿?”
面对着好友的不解,一时间,他竟然什么都说不出口。
“算了,没什么。”
他烦躁的转头,一幅不关我事,高高挂起的模样。
见他这副模样,刘唐手握拳,抵在唇边,低低的笑了起来。
听着这笑声,谢诣明明烦躁的不行,可面上却着了火,连着耳背都火烧火燎起来。
两人走到书籍铺的前面。
小杏仁见到他们两个,立刻从凳子上跳下来,眼泪汪汪的瞪了谢诣一眼,然后便咿咿呀呀的冲着刘唐喊了起来。
“小杏仁比谢诣聪明能干多了,我们就不要和他一般计较了,好吗?”
小杏仁点点头,随即冲着人扬起下巴,表示自己不跟他一般计较了。
“你别每次都偏袒这个小鬼好吗!”
她微笑,什么都没听见。
“走啦,回家了。”
她牵着小杏仁的手,谢诣则负责将书铺的门关好,上锁。
小杏仁是一个冬天刘唐从家门口捡回来的。
三年前因为战乱,大批流民涌到建康。天寒地冻的,就是普通百姓家也缺衣少食,朝廷虽然及时发放粮食,但还是有一大片的人没有渡过那个冬天。
她找大夫看过,大夫说小杏仁这是天生哑巴,治不好。
后来手头渐渐充足,她便想着盘下这家书店,就算日后小杏仁长大了,她便可将这家店传给他,让他能养活自己。
从这章开始,终于要走剧情了。
激动的搓手。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少年初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