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不殊途》归心一箭

6、第六章

　　翌日清晨，正与周公喝酒下棋的洛长离被街上的锣鼓唢呐声给吵醒了。

　　“吵……死啦！”洛长离不满地嘀咕着，虽觉自身的修为和素养都是大仙品级了，但也无法忍受被人扰了清梦，起身后往窗外瞧去，原来是有人金榜题名高中状元了。

　　“一入宦海不得闲，算了算了，不与计较。”她打了个哈欠准备继续会见周公，刚躺下，又是一阵“铛铛铛”的锣鼓声。

　　“吉时已到，请新娘上轿……”

　　“原来是有姑娘出嫁了，真是恭喜恭喜……”她刚要入睡，又是一阵“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没完了！”洛长离大吼着，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准备让吵她的人付出代价。

　　“今日一品楼开张，凡是进店的客人免费品尝新菜……”

　　外面话未完，洛长离已经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冲出了房间，动作一气呵成，速度堪比掣电，而她心中的怒意也随着她脚底的风吹走了。

　　来到一品楼，里面已经水泄不通，挤满了人，她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寻找着空位。她来到了二楼，眼睛毒辣的她立刻锁定了一靠窗的桌子，那里才坐了两个人，她立马捷足上前，一屁股坐下。

　　反正先坐定再说，“两位不介意……”

　　“洛长离！”

　　“啊呀，是你们呀！”洛长离惊喜道。

　　先前只是远远瞧见两人背影，此刻看清两人的正脸，正是凌渊和那个病秧子，这下，她终于可以心安理地坐在这里了。

　　“人生真是何处不相逢……”凌渊见到她就没好气，难怪刚才自己眉毛一直跳，果然会发生了不好之事。

　　“是啊，都是来蹭饭的，相逢就是有缘！”洛长离豪气冲天。

　　凌渊端起的茶水无声溢了出来。

　　什么叫……蹭饭？

　　洛长离瞅见他铁青的脸以及那湿了半角的衣袖，赶紧识趣地转移话题，“病秧子，你的伤好了呀？”

　　确定眼前的女子的确是对着自己说的，慕辞迟疑了片刻才微微一笑道：“已经无碍了，多谢姑娘挂心。”

　　果然啊，自己的眼光是正确的……

　　洛长离双手捧起了脸，痴痴地看着他，“真是赏心悦目啊……”

　　但偏在这时，她的肚子来煞风景，不满地“咕咕”叫了起来，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饿扁了的肚子，问道：“你们点菜了吗？”

　　“点了。”凌渊冷冷应道，他向来对于这种不请而来的瘟神是没有好脸色的。

　　洛长离只当没看见他的脸色，招呼小二再添了一副碗筷。

　　等菜期间，闲极无聊的洛长离便把自己昨日的见闻说了一番，末了补充道：“这个古镇外面设有结界，白天有这么多喜事，而且晚上也热闹异常，是在是非常可疑”

　　说罢她瞧了瞧两人的神色，亦是变得凝重，心知他们和自己有同样的想法，当下便提议道：“我们要不要找个人来问问？”

　　“那边就有一位。”凌渊的眼神朝楼梯口望去，嘴角轻弯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

　　洛长离看了过去，是一位白发老太婆，正在东张西望寻找位置。

　　她理理仪容，走上前去扶过那老人家，左一句“婆婆您高龄啊”，右一句“婆婆您是鹤发童颜，精神矍铄”把老太婆哄得是笑逐颜开，跟着她坐到了窗边。

　　寒暄过后，洛长离扯回正题，“婆婆，我问一下，这凤凰镇今日怎么这么多喜事呀？”

　　此言一出，老太婆神色顿变，脸上的每条皱纹都显现出强烈的怀疑，“你们几个是外地人吧。”

　　洛长离自知失言，只能硬着头皮解释：“是的，我和几位同伴本来是要前往京城的，但赶路赶得慢了，天色已晚，只能到这里歇歇脚。”

　　老太婆如锥子般的目光审视了洛长离片刻，没发现什么，阴恻恻道:“我劝你们赶紧走。”

　　“为什么呀？我看这里物阜民安，还想多停留几日呢。”

　　“你还要停留？”老太婆的脸色愈发阴沉了，“以前也有外人进来，只不过后来……”

　　说到这里，老太婆突然停下对着他们“咯咯”笑了起来，这怪异的笑声听起来就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洛长离顿感一阵凉意从脚底爬上来，“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这些外地人三日之后出现在镇外的水井旁，眼珠被人挖掉，肚子也被剖开，里面的肠子流了一地……”

　　正当洛长离听得心惊时，店小二正好送了盘菜上来，是两个红烧狮子球。

　　她抬眼一看，见到的仿佛就是那两颗被挖出来瞪得老圆的眼珠子，她捂着嘴，胃里一阵翻腾。

　　“婆婆，我知道了，我们马上就离开这里。”她恨不得现在就离开这鬼地方。

　　“这里是纯洁不染世俗的，但凡有人想要闯入，必先让其付出代价，这里是神圣不可玷污的，但凡有人想要破坏，必入阿鼻不得超生……”后来的老太婆一直机械般得重复着这几句话。

　　三人几乎没有动过筷子，就走出了一品楼。

　　洛长离因为没有吃到东西，还被人恶心了一把，心情差到了极点。

　　凌渊瞧着她那一脸垂头丧气样，心情倒是好极了。

　　就在这时，街上又一群迎亲队伍走了过去。“这个凤凰镇真得太古怪了！”洛长离道。

　　“可不是，也不瞧瞧是谁带的好路。”凌渊冷笑。

　　“你……”洛长离刚要回击，右手食指不经意地微颤了起来。

　　灵蝶竟然在凤凰镇找到了子琴的转世，洛长离皱起了眉，再无心思与他争辩，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自己必须要尽快找到子琴的转世，因为这个古镇实在是说不出的奇怪。

　　“你们跟着我做什么？没听到那老太婆的话，赶紧离开这里。”见俩人像跟屁虫一样寸步不离，洛长离索性停下了脚步。

　　“我们有跟着你吗？”凌渊眼睛眨也不眨道，“只不过是恰巧也走这条路而已。”

　　洛长离脸颊一搐，这么烂的借口亏他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这两人分明是在监视她，而且是明目张胆地监视，并且算定了即使这样做她也是无可奈何。

　　“你们喜欢跟那就跟着！”洛长离咬牙切齿道，甩了甩袖子继续走自己的路。

　　“我说其实你也用不着这么生气，多两个人也好方便照应不是？”

　　“本大仙法力高深，还需要你们照应？”洛长离眉毛一抖。他们两个不来插手妨碍自己就已经是上上大吉了，难道她还会指望他们帮上忙，“提醒你们，可千万别拖本大仙的后腿，万一出点什么事，本大仙是绝不会帮你们的！”

　　“明白明白，长离大仙一向是见利忘义舍义取生明哲保身的。”

　　“走啦！”回头打断那不知所云的“赞美”，洛长离再度气结。

　　走过了四条街，再穿过三处小巷，他们来到了一处僻静之地。

　　这是一座深宅大院，选址很不错，虽处在街市，却不闻街市嘈杂之声。站门口望去，宅邸气派却不失典雅，上方高挂两个灯笼，漆木牌匾上纹真金“贺府”二字，还有门前蹲着的两座石狮也是威风凛凛，镇守着宅邸。

　　“有钱人家！”洛长离感叹一句，不假思索上前敲门。

　　半响后朱漆大门才半开，从里面探出个头来。

　　“你们是什么人？”小厮的态度并不怎么友善。

　　“我是你们家主人的故友，今日特来拜见。”洛长离说谎从不打草稿。

　　“有拜帖吗？”

　　“哦……这个出门太急，我忘带上了。”她得心应手地继续胡扯。

　　“没有拜帖，主人一律不见，快走快走。”小厮不耐烦地抬手哄人。

　　眼看他就要把门关上，洛长离一脚抵住大门，笑道：“麻烦小哥通传一声吧。”

　　小厮才不理她，准备继续关门，可是无论再怎么使力大门也动不了分毫。惊讶于一个女子竟有如此大的蛮力，他只能道：“主人不在家，明日再来吧。”

　　洛长离挑了挑眉，这才收回脚。

　　门冷冷地关上了。

　　还没转过身就能感觉一道揶揄的目光射来，她立时就叫起来：“天底下还没有我长离大仙办不成的事，待会儿我就会正大光明地进去，你们给我看好了。”

　　“好，我们－－拭目以待。”凌渊一副瞧好戏的神情。

　　“等着。”洛长离自信一笑，然后就绕着府外的高墙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块地方。

　　凌渊见这高墙里树木林立，葱葱郁郁，本以为她说的方法是爬墙上树潜进府邸，却没想到她立着不动，手指一弹，一团蓝色的火焰飞出，高墙内的树木霎时着起熊熊烈火。

　　“你这是放火烧屋啊！”凌渊目瞪口呆。

　　“睁大你的眼睛。”洛长离勾唇冷笑。

　　慕辞眉头一挑，随即明白她要干什么，忍不住一笑，赞道：“幻术无形，好招！”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洛长离定定地瞅着他。

　　“你想的是让宅邸失火，以救火为名进入府中，甚至还可成为府里的座上宾。”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洛长离扯着嘴角道。

　　“看在你资质不错的份上，我可以收你们两个为徒，要不要考虑一下？”

　　正好，收一个拿来观赏，另一个来伺候自己，洛长离心中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直响。

　　“……”

　　“本大仙修为极高，可以带你们流芳百世，你们赶紧决定，错过这村可没这店了。”洛长离锲而不舍地“引诱”着。

　　“长离大仙，那边……火要灭了。”凌渊机智道。

　　“啊呀，忘了正事！”洛长离转身又弹出一道火焰，加强了火势，然后清了清嗓子，大声疾呼道，“着火啦，着火啦……”

　　很快，墙内人声沸腾，脚步杂乱。不用看也能猜到里面必定乱成一团。当人人唯恐火烧到房屋自顾不暇时，洛长离身形一跃，跳上了墙。

　　令她吃惊的是都已经火烧眉毛了，府里的那些下人只是围观着，面色惊恐却无动于衷，没有一个人去救火！

　　洛长离虽心中讶异，但还是决定先实行自己的计划。

　　于是就有了以下一幕：一白衣女子从天而降，神情庄重肃穆，熊熊烈火映照出她卓然不群的身姿，如同是天降的仙子。

　　她一挥手中的树枝道：“本大仙来自蓬莱仙山，今日就来助你们灭火！”

　　说着有模有样地施起法来。“灭！”手中树枝一甩，火势竟真的渐渐小了下来，最后只剩下几缕青烟兀自飘着。

　　她神佛般慈悲地笑着，已经准备好接受众人的膜拜了，但等了很久后，众人也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各个神色诡异得紧。

　　意识到不对劲，洛长离退后了几步，却没想到众人已经形成了包围圈，正朝她不断聚拢。

　　可怜的小白羊被困在狼群中，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要知道，但凡是一有动作，这群狼势必会猛扑上来撕扯咬碎她。

　　“徒弟们，为师有难，快来帮忙啊－－”洛长离已经擅作主张把那俩捉妖师当成自己的弟子了。

　　但那两个绝不会同意做她弟子的捉妖师此刻早已不在墙外。

　　“真是不堪大任啊，连个墙都跳不进来……”洛长离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