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不殊途》归心一箭

44、第四十四章

　　好饿……凌渊这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现在肚子不停地唱着空城计。

　　要是能够天降饭菜，哪怕是一碗粥，洛长离都心满意足了，如是想着，竟真闻到了一阵香味，眼前便出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肉丝粥。

　　这是……饿极了出现的幻觉吧？

　　“饿了吧，喝点粥。”

　　近在耳畔的声音告诉她这不是幻觉，她激动地捧起热粥，抬起了脸看着雪中送炭的慕辞，涕泪交垂。

　　“我正饿着，你就送来吃的，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啊……”

　　“……”

　　洛长离闻了闻粥，“好香啊。”她慢慢尝了一口，却蹙起了眉头，放下了粥。

　　“不好喝吗？”他皱起了眉，神情竟如孩童般紧张不安起来。

　　这样难得表情，洛长离忍笑欣赏了会儿，摇头道：“不，很好喝，只是这粥是你亲手给我煮的粥，我……舍不得吃。”

　　“……”

　　“抄了三天的门规，我的手都酸了，你看抬都抬不起了，要不，你喂我我吃吧？”洛长离乌溜溜的双眼朝他狡黠地笑着。

　　“……好。”

　　洛长离没想到他能答应，心中喜滋滋。

　　他舀起一勺粥，吹了吹，喂到了她的嘴边，动作温柔优雅，举手投足间皆可入画，洛长离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心中甜蜜如丝。

　　“慕辞，我突然想听你弹琴了。”喝完粥后，洛长离道。

　　“好，我去取琴。”

　　洛长里托着腮，笑意潋滟。看来被罚抄门规也不是一件坏事，能够换来美人的服务也是很值了，尤其是这样一位“谪仙”美人。

　　片刻后，慕辞取来了琴，放于案上。凝神片刻，手指抚上了琴弦，一曲起弦风雅，音似大珠小珠落玉盘，渐而悠扬如一条白练，穿过了苍云的每一座亭台殿宇，也钻入了洛长离的心中。

　　她闭目聆听着，岁月静好。

　　多么希望这样的时光能够长点，久点，长长久久。

　　曲有尽时，他停手收弦，缓缓抬头看向侧旁的洛长离，她似有倦意，支着头闭眼休息，眉目间不经意露出了深藏的愁绪。

　　他盯着她良久，无端地心弦一动，慢慢地伸出了手，想要抚平她锁着的眉头。

　　伸出的手却在中途停下了，因为洛长离睁开了眼，静静地看着他，他淡淡笑了笑，内心归于平静，手折了一个弯度挑起琴弦，信手又弹起一首曲子。

　　洛长离安静地听完这一曲，开口道，“你今日来这里其实是想问我撕毁画像一事吧？”

　　慕辞抬起双眸看她，眸光淡淡，无言。

　　洛长离揉了揉眉心，笑了笑，“我找到了三百年前封印我的人。”

　　她面上云淡风轻，他却知这些不过是她伪装出来表象而已。

　　洛长离，她其实不愿对人剖心。

　　不愿剖心，是因为一直没有放下过往之事。

　　他的各种思绪悉数化为了一声叹息：“是苍云一百零一代掌门闲云，对吗？”

　　“你早就知道了？”她的眸光突然加深。

　　“我也是近日才查到，白岩洞内困住你的阵法，是闲云掌门独创的覆灵阵。”

　　“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我，是怕我找他复仇？”她皱起了眉头。

　　他敛眸无话，有此因但更多的是……

　　不知何时，已经眼底有她，再也无法移开眼了。

　　洛长离勾起唇角，低声一笑，“也是啊，闲云曾是你们苍云的掌门人，你维护他，合情合理。”

　　“我并非维护他，只是不愿……”

　　“不愿什么？”

　　“不愿看到你因仇恨蒙蔽双眼，失了本心。”他叹息般的说道。

　　洛长离沉默了片刻，笑出了声，“你是担心我像梦境中一样大开杀戒？不，我洛长离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笔账我不会算在苍云的头上，你大可放心，但若要我放下仇恨，我是万万做不到的。”

　　他再次轻叹，忽而出声，“他欠你，便由我来替他还你吧。”

　　“为什么？”洛长离讶然。

　　“闲云掌门人为封印你散尽毕生功力，三百年前便仙逝了。

　　“怎么可能！？？”洛长离震惊地站了起来。

　　那死道士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覆灵阵本身就是一种玄奥的阵法，它虽能封印妖魔却需要以布阵者的生命作为代价。”他淡淡道。

　　洛长离听了，大笑出声，“原来他不惜性命都要封印我啊，我该赞他什么好，视死如归还是舍生取义？”

　　笑着笑着，眼中的泪水便流了下来。

　　为什么呢？只是因为“唯恐给世人带来灾祸”就要将她封印。

　　她的命运，难道出生就带了印记，无法逃离了吗？

　　就在这时，掌心突然传来一阵暖流，她愕然睁大眼，“长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他欠你的我来还，我的这条命从今日后便是你的。”

　　他握着那双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的手，眸中有着让洛长离无法拒绝的光芒。

　　洛长离轻笑着出声，“你的命我不要，我只要你的人，你愿意把你自己给我吗？”

　　“……”

　　“我说笑的，既然你想还债，那就先……再给我煮碗粥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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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喜欢她，但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真是可悲……”从心底走出一团黑影，围绕在他的身边私语。

　　“闭嘴！”他道。

　　“他只是比你早一年到了苍云，但却处处比你强，比你厉害，甚至连你喜欢的人，他也要抢走，你甘心吗？”

　　“与你无关！”凌渊压抑着某种情绪道。

　　“怎么会和我无关？我是天底下最了解你的人啊。”

　　“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是你心底里最真实的欲望。”

　　“你想要蛊惑我，还没那么容易。”他闭上眼，镇压着着心魔。

　　黑影渐渐地消散了，言语却仍留在耳边。

　　这已经是他第七次见到黑影了，从画舫回来后，黑影就会时不时冒出来，有时是在他睡眠难安的时候，有时是他情绪低落的时候。如今，却是连他练功时，黑影都会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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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云的冬月亦是狂风呼啸，草木衰萎。林中树木失去了清苍，一派凋零之象。

　　说是有事，却不当面说清楚，还要让人带话约在这里，不知道本大仙可是大忙人？洛长离嘴里抱怨着，却还是如约而至前来见凌渊。

　　前面的人背对着，没有察觉自己到来，洛长离蹑了脚尖走过去，准备伸手拍他的肩吓一吓他。

　　他却在洛长离靠近时转了过来，“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洛长离悻悻道：“我能打什么主意？你找我什么事呀？”

　　凌渊没有回答，只是注视着她许久。

　　“我的脸上是长什么东西了？”洛长离摸摸自己的脸道，

　　他终于收回了目光，似叹非叹道：“从前的你，嬉笑无忌，如今你的脸上虽有笑容，但却是强颜欢笑。”

　　“你在胡说什么呀？”

　　“因为我不是他，只有他才能让你卸下伪装流露出真情。”他依旧自言自语着。

　　“你到底想说什么？”洛长离糊涂了。

　　她发觉凌渊好像变了个样，自己好像有些看不懂他了。

　　“你，喜欢慕辞吗？”辗转一夜的斟酌，终于忍不住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洛长离一怔，随即轻轻一笑，“喜欢呀，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怎能不喜欢？”

　　“我指的喜欢并不是……”

　　“我知道，我说的喜欢也不是所谓的仰慕之情，而是如话本传奇里描述的那种一往情深的爱。”

　　凌渊身子一震，光亮迅速从他的眸中黯淡下去。

　　果然如此啊，自己何苦试探？

　　心已经乱了，他勉强维持镇定，不让她看出自己的情绪，“长离，你应该知道，慕辞是苍云最出众的弟子，长老们对他寄予了厚望，他将接替苍云成为下一任的掌门人，而作为掌门人，必须要断情绝爱，所以你付出的情，是永远不会得到回应的。”

　　“哦？是吗……”她垂落了长睫，低低一笑。

　　“慕辞的信念是降妖除魔护天下苍生，而你是妖王之女，你们之前隔着的是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的话一字一句刺痛了她的心，藏在心底最深的情绪还是被他赤裸裸地挖了出来。自欺欺人的日子终会有尽头，虽早已做好了准备，但是真正到来时依然会手足无措。她幽幽地望着远方，慢慢说道，“人妖不两立这种鬼话，我才不在乎呢。”

　　“不，你这样只会越陷越深！”他一把握住她的双肩，直视她的双眼，“我不想到看到你为情所伤，我希望在我面前的永远都是快乐的洛长离！”

　　洛长离慢慢地、决绝地拉开那只扯住自己的手，“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却也有一瞬的温暖。虽然我活了很久，但却不知生命的意义，直到遇见他，他是我在漫长时光中找到的一缕星光，我想要抓住这份光芒，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笑了，心中却涌起滔天波澜，没想到她竟执着如斯。也是，轻易放弃就不是洛长离了。

　　“你先前许我一个愿望，还算数吗？”

　　“当然算数，你想好了吗？”。

　　他颔首，“已经想好了。”他凑了过去，在她的耳边低语，“刚才所说的便是我的愿望。”

　　洛长离呆立在原地，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我……不明白。”

　　“不要问原因。”他的声音寒冷而又坚硬，“能做到吗？”

　　他的双眼漆黑如墨，再也无法从中窥视出任何一丝的情绪。洛长离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懂他了，“我会帮你实现它。”

　　她的声音很快地飘散在风中，随着风中枯黄的落叶旋转，降落。

　　他踩着脚下的落叶，一步一步走远了。

　　长离，你可知道，我已经喜欢上了你。

　　但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那么，我能做的，就是默默守护你，不让你受伤。

　　所以，我要让你看清他的内心，让你彻底的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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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他们接到了下山除妖的任务，只是洛长离说自己要去祭拜烟波，便不与他们一起了。

　　山腰的长亭中，洛长离与翎默告别。

　　“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吗？”翎默的眸中隐有失望。

　　洛长离摸摸她的脑袋，笑了笑，“我累了，想休息，就不去了，你们一路小心。”

　　“放心啦，只是去抓一只小妖，再说还有慕辞和凌渊哥哥在，不会有事的。”

　　“嗯……”

　　“笨蛋洛长离，你好像有心事？”

　　洛长离微微一笑，“我怎么会有心事，赶紧去吧，他们还在前面等你。”

　　“嗯，那我走了。”

　　霞光送走她拉长的身影。洛长离站立在亭中，远眺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目光平静。

　　风吹起她发丝如夜色悠长，此一别，再见怕是已沧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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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