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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回 桃花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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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不见金阙,南有凤越。
金阙城有夏氏皇宫,凤越城有江家桃花坞。穿过幽幽巷道,青苔微湿衣衫,目之所及烟雨楼台,望见靡靡花开的花树冲天而上时,那便是江家桃花坞。一位公子缓步走过青玉鹅卵石铺就的巷道,一袭似青非青朦胧氤氲的长衫,犹如烟雨过后的潮汐。
他的面容清俊如画,面带倦怠的病容,嘴唇极薄,瞳眸黑得深沉古朴,仿若遗落在深海里的一点星子。
公子迈进月洞门,桃瓣纷扬而来,灼灼芳华繁盛如织,清风拂来,花树上飘扬的红绸卷动铜铃催人如梦,他禁不住扶起额头,似是困倦了一般,单薄的身子看上去摇摇欲坠。
血红的桃花雨漫天袭来,这时候身后响起脚步声,他应声回头,见是一位俊美飞扬的青年,道:“江二公子。”
声音波澜不惊,轻灵通透,有几分不可捉摸的飘渺。
江二公子江岸恭敬地道:
“九皇子殿下。”
夏帝有九子,民间流传:第九子夏景鸢最得恩宠。这位九皇子先天不足,虽已及冠,但气弱体虚,因此深居简出,性情为人皆十分神秘。江岸唯恐得罪了九皇子,故呐呐地不敢多言,毕恭毕敬地谈完公事,便溜之大吉。
夏景鸢对这凤越城一无所知,一人行在街上,形形色色的货郎挑着扁担走街串巷,扯着嗓子吆喝叫卖,他混在其中,极为格格不入。
突然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冲撞上夏景鸢,嘴里骂骂咧咧:
“没长眼呀!别挡道。”
粗俗声难以入耳,夏景鸢停住脚,摸向腰间的锦袋,果不其然,不见了。他淡然处之,走进一家酒楼,殷勤激灵的店小二手脚利索地跑过来,亲热地招呼:
“爷,里边儿请!”
他坐到不显眼的角落,从衣袖上抠出一颗点缀的珠子,打断叽叽喳喳的小二,自顾自地道:
“这是饭钱,换一壶茶、半碗米、一碟子青菜。”
“——好嘞!”
店小二刚要拿走那颗玉珠子,突然一只骨节分明、掌形似刀的看上去沉稳有力的手伸过来,如凭空出现一般,抢先取走了珠子。紧接着,一道清朗的男音响起,含着轻佻的笑意,说:
“饭钱,我付。你下去吧,不要碍我的事。”
夏景鸢倒了半碗茶,坐姿端正、目不斜视,道:“我不认得你。”
青年极熟络地坐下,眉飞入鬓、目落星辰,随意扎起的长发是极纯正的墨色。眼角一点艳丽鲜活的朱砂,犹如荒漠盛开的一朵红莲,极生动、极妖娆,也使得他的脸看起来不那么凌厉。
青年极不雅正地趴在桌子上,两眼盯着夏景鸢,认真地打量着,说:“我喜欢强者,可你看上去很弱。”
夏景鸢撩起眼皮,斜斜地望过去,道:“我不喜欢你。”
这目光清冷,如凛冬的初雪上洒落的一抹斜阳,白得刺眼却不凛冽。
青年却像是醉了,面色微醺,痴痴地笑,说:“我叫秋凤越,你呢?”
夏景鸢挑起眉尖
“不说……也不打紧,管你姓甚名谁,我想要,你就是我的了。”
……
“殿下,是海啊!”
随行的少女南星蹦蹦跳跳地留下一长串脚印,望着无尽远处的水天一色,欢呼雀跃着。
夏景鸢沿着海边走,远处长河落日,浩瀚余晖下寥寥的身形仿若一道残影。那不远处的高坡上有一个渔村,有垂髫小儿踏浪嬉戏,唱着歌谣:
……沧浪崖底仙人住
仙人萧萧引你来
血如玉
月满舟
龙舟飘起金银雪
歌声漫过水晶湾
龙舟搁浅
桃花盛开
仙人笑迎客人来……
童声清脆,夏景鸢驻足聆听,然后朝他们走去,询问:
“你们唱的是什么?”
“歌儿啊!”看起来是孩子头儿的孩子得意洋洋,“爷爷教的。”
“爷爷教的!”其他小孩儿也跟着附和。
夏景鸢半蹲着,与孩子们平视,又问:“这歌儿是什么意思?”
孩童们相互看了看,齐齐摇头。其中一个羞涩的圆脸小姑娘站出来,指着无垠浩淼的大海,说:
“有一个叫‘沧浪崖’的地方,住了一位仙人。仙人等人去找他玩儿,可怎么去呢?要拿着像血一样的玉,在满月的晚上,撑着大船,一直走到开桃花的地方,仙人就在那儿等呢。”
夏景鸢伸手捏了捏小姑娘的辫子,笑道:
“真聪明”
孩童们吵着闹着跑远,他望向海面,蓦地,低低吟唱:
沧浪崖底仙人住
仙人萧萧引你来
血如玉
月满舟
龙舟飘起金银雪
歌声漫过水晶湾
龙舟搁浅
桃花盛开
仙人笑迎客人来
他取下脖子上的锦袋,从袋中掏出一枚殷红似血的扇玉,目光痴迷,幽深沉寂的瞳孔中不经意间翻滚出墨绿的澎湃激荡的浪花。
南星不知何时跑来,欢喜地问:
“殿下,那海里真有宝藏么?”
夏景鸢收回神思,远望那长烟一空、万里无云的苍穹,粼粼闪耀的波光看上去如流动着浮光,唇间一声轻叹,恍如自飘渺的隔世传来。
出海当日,海也,波澜不惊;天也,万里无云。
整个凤越城的百姓前来送行,码头人山人海,摇旗呐喊,欢呼声此起彼伏,蔚为壮观的一幕使得众人心潮澎湃。凤越城临海,依海而生,故城中的百姓对大海极是敬畏,对海上的男儿也是极为尊崇。
江岸站在甲板上,扬手一挥,随着一声洪亮的高喊:
――“出海!!”
声音铿锵有力,直穿云霄。
船队缓缓驶入了大海。前路漫漫水光遥遥,另有一段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