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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舒渝一爪子拍歪自己发髻,笑道:“听他瞎讲,这人是来跟你买瓷器的。”

      善千变摸摸了脸,不怀好意地用手肘撞撞舒渝肋下:“阿渝,你确定他是问我买,确定不是管我老娘买?”

      “谁让岚姨去得那么急。”

      善千变这个名号在江湖流传不下四十年,但凡那人不是妖精,就不该是这么稚龄,岚姨毕生技艺早已系数教给她女儿,因此市面上流传善千变江郎才尽,手艺不复往昔精湛,成品水准忽高忽低的流言,罪魁祸首便是眼前这个一脸不正经的年轻姑娘。

      舒渝递了个眼色,拉下她的手,给江崖柏介绍:“这边是我跟你说你的老友,你别看她年轻,其实她已有四十余岁,只是保养得好。这是江恕之,是我同僚。”

      善千变呃一声,表情变得有些古怪:“阿渝说得是,见过江大人。”

      江崖柏道:“善夫人貌若二八,实难叫人不误会。”岚姨曾与长门侠成婚,故而称夫人,但江崖柏言下之意,仍是不信,他余光瞄一眼舒渝,她见着故人那神情与在他面前时判若两人,模样还是那个,骨子里却仿佛换了个人,笑意盈盈,面容诚恳,不带半点伪意,竟让人不禁向往取代她面前那人。

      善千变引他们朝东面的住处而去,中途舒渝想起窑屋中的陆丛与赵遇时,跟善千变提了提,善千变思忖,取下腰间玉哨召来海东青,将信塞入他脚边竹筒:“虚心,让陆丛明日辰时一刻来东面菩提树下候着。”

      海东青赖在她肩头不肯走,善千变知他所图,敷衍地从袖中掏出被手绢压得扁扁的芙蓉酥塞到它嘴里,海东青得了酬劳,心满意足离开。

      善千变挽舒渝的手,同她抱怨:“虚心真是越养越刁了,三天两头不沾家,你说他是不是到思.春的年纪了,我要不要给他捉个伴?”

      舒渝煞有介事:“他主子都没到,他急什么。”

      “嘴贫。”善千变笑得前俯后仰,拳头往舒渝肩上捶了好几下,惯常揉黏土的人手上力气不可小觑,偏那善千变又是个下手没分寸的,只几下舒渝就感到阵阵隐痛,她正要躲开,善千变一愣,对江崖柏道:“你抓我的手干嘛。”

      不待江崖柏开口,善千变自行领会道:“莫非你看上了我的美色?”她叹口气,“唉,你虽然长得尚能下口,但我老娘不许我跟庙堂中人结姻,咱们有缘无分。”

      话虽如此,善千变的眼神却轻佻地从江崖柏清隽的面容缓缓览过,直落到他两腿之间,她伸手抚着下巴认真道:“不过奇说你这处是不是有点小.......”恣意大胆地简直叫人没眼看。

      舒渝捂着眼将好友拉到身后,对江崖柏解释道:“千千就是爱开玩笑,没恶意,恕之莫要介怀。”

      江崖柏也是头一回碰到敢调戏自己的人,除了有些惊奇外别无他想,倒也提不上生气,不过舒渝既然这么说了,自己自然要装模作样生气一番,不然便浪费了舒渝的愧疚不是。

      他高深莫测看一眼二人,荡开袖子举步走开,大有被调戏的良家妇男愤愤不平的架势。

      舒渝挠了挠脑袋,有些莫名看着江崖柏走远,她弄乱他头发那回也没见江崖柏生气,难不成他对被人戏言这么看重不成?善千变把下巴抵在舒渝肩头,懒洋洋地说:“你看上的小郎君面皮好薄,完全不经吓嘛,没意思。对了,”善千变兴致勃勃道,“你好久才来一趟,我请你去芭蕉馆玩玩如何?”

      芭蕉馆是七宝县隔壁安乐城有名的南风馆,西北地方的男子颇为高大健壮,唯芭蕉馆养的倌人走儒雅名士路线,个顶个会来事,善千变最爱去的地方莫过于此。那馆原是岚姨的爱慕者之一开的,爱她就为她准备一个后.宫——反正舒渝是没见过这么奇葩的追求方式,若岚姨是男人,爱慕者是女性,开这种馆子收拢爱人心也令人作呕。岚姨则闭门谢客,带着女儿在岛上度日,那男人过世后,便将名下遗产系数转给岚姨之女。

      舒渝反手拍拍她脑袋:“还好意思讲,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话说回来,岚姨走了你也该好好约束自己,那芭蕉馆就别开了。”

      善千变愁眉苦脸:“阿渝你怎么跟他们一样说这些老生常谈。”她伸了个懒腰绕过舒渝朝前走,“对了,你那小郎君走得那么快,他记得路不?”

      舒渝后知后觉记起,啊一声,拉起善千变小跑,善千变被她拉得一个踉跄,转过杏花林,善千变的竹屋近在眼前,门口站着高瘦的男人,正抬头仰望屋下的燕子窝,听到脚步声,慢慢朝她们的方向转过头来,一缕发丝擦过他高挺的鼻尖。

      舒渝不禁松了口气,善千变略带鄙夷看她一眼:“不是吧,阿渝,你什么时候也变得那么儿女情长了。”

      舒渝笑着推她一把:“不跟你闹了,赶紧去问问人家要做什么瓷样,我还急着会煜京呢。”

      “小没良心。才来就想着走。”善千变哼一声,上前给他们开门。

      竹屋分两层,一楼摆满各式架子和泥胚,泥台和大小工具,二楼则是母子二人居处,陈设虽旧,胜在木料上乘。舒渝跟江崖柏打了招呼,自己上楼给岚姨烧柱香。

      善千变端了一盏茶和两碟蛋黄酥放到江崖柏前,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江大人,不知你家主顾吩咐你来采买瓷器可有图纸打版,先给我瞧瞧,若是图样繁复一时半会儿怕是赶不出来,他限了多少时日你说与我听听,若是太短我便不做了,你另请高明,也省得咱们浪费时间。”

      江崖柏了眼那蛋黄酥,薄脆的外皮上还精心雕了栩栩如生的亭台松林,拿起来一看底下却有一处米粒大的焦黑,显然是火候掌握不好,拿起另一块又没有焦黑,他对善千变的本事有了个谱,比之宫中匠人高出不少,但若仔细计较,又不如昔日在市面上看到的善千变的作品,故而道:“我未带图纸,不知善夫人此处可有适合的。”

      善千变皱眉:“你什么都没搞明白就来定瓷,万一做得不令人满意我这可没有退钱的理。”她不止一次遇到这种不知主顾要求的糊涂蛋,害她险些坏了名声,尽管她老娘落到她身上的名声早就被她败坏地不知凡几。

      江崖柏道:“善夫人不必担心,江某便是主顾。这酥方寸之地,兼之表皮薄脆,却能雕出松林中雀鸟,细看不多时仿若能耳闻啁啾之声,可见善夫人技艺超群,在下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何况江某诚心求物,原是要送人的,那人已是古稀之年,素来待人宽厚仁慈,想来不会与在下多有计较,善夫人尽管放心去做。江某思善夫人也是避世之人,事毕后银货两讫,在下不会再来叨扰善夫人。”

      善千变的脸色好看了些,暗想江崖柏也是晓事之人,先前跟舒渝背后说人倒成了小人了,她展颜道:“不知那位长辈喜欢什么样式,我好画个花样。”

      江崖柏道:“老爷子喜虎,因生肖为虎,观其平生所为,皆如猛虎入山林,长啸冲天。又喜翠青色,青如夫人门前那株菩提树。处事严明,观物粗中有细。”

      因不能直言以告,江崖柏只好取几个象征物,若是旁人多半听得云里雾里,但善千变是个玲珑心肠,又是专门做这一行当,自然比旁人多几分算计,只在屋中踱了不到十步她便悟出其中深意,忙抛下一句:“江大人在此稍等。”匆匆上楼取纸笔,急着要将脑中构画的威风凛凛的猛虎描下来,舒渝正上完香,见善千变不顾跟自己说话,匆忙作画,先是疑惑,见到江崖柏的一瞬又反应过来,她这是技痒了。

      掌灯时分,善千变还没从二楼书房出来,舒渝素知其为人,知她画不完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从前便是这般废寝忘食,不然何以以二十有三稚龄滥竽充数闻名四十多年的岚姨。

      江崖柏不知何时又站到屋檐下,舒渝过去时见他正在专注地看着那燕子窝,母鸟还没归家,三只雏鸟大张着嘴,饿得嗷嗷待哺。

      舒渝不知他想到什么,江崖柏注意到她时,面上有一丝一闪而过的凄茫,随即又恢复正常,舒渝不知他在隐瞒什么,她与他并肩站着,假装没看到地笑道:“你要吃什么,我去厨房弄点。”

      江崖柏看一眼那几只雏鸟,又看向舒渝:“我来吧,你烧火。”

      舒渝有些不太相信:“你会做菜?”

      江崖柏看着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矜贵公子模样,若不是舒渝知他是宦官,有时竟有些迷惑,“你不信?”他斜挑的丹凤眼瞥她一眼,眼形优美狭长,眼中波澜似有深意,舒渝却没有领会,她不着边际地想着世人重貌,而江崖柏之所以看皮相不堕凡俗,只怕多亏那双眼睛生得好,上挑是居高临下,垂眼便是睥睨纵横。
      但舒渝又觉得,仅是皮相之功也到不了这地步,点漆也生得极好,她却没有看着他走神过。

      善千变的厨房很邋遢,打蛋的搪瓷碗和几日前的脏盘子还没洗,猪油也用完了,竹篮中盛有鸡蛋和荠菜,一旁菜板搁着大葱和萝卜辣椒,舒渝洗了碗才去寻火折子点火,好在善千变虽然惫懒,柴火还是备着,不一会儿灶堂中便升起一阵青眼,下一刻便被暖融融的火光替代。

      江崖柏揭开锅,一股油气扑面而来,他揽起袖子用竹扇掸了掸灰,拿起木瓢中的丝瓜瓤加了点水涮锅。舒渝见锅热起来,正要跟江崖柏说让自己来,抬头见他正用白花花的肥肉掺水煎油,动作利落不似伪,那话便咽下肚中。

      江崖柏将萝卜切丝淋了点辣椒末做了个凉拌,又做了个荠菜烩蛋,茭白肉丝,浇菜的汤汁香浓诱人,勾得舒渝蹲在灶台后馋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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