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事务所》Ambby

9、第八章

　　帝城丰台区刑侦支队，会议室。

　　白子珩半瘫在座椅里，听着技术部一个同事汇报调查结果，心思却飘飘忽忽，回想起了昨天经历的情形。

　　他当刑警也有三四年了，这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骇人的命案现场——

　　百多平米的客厅，像是被血水洗过似的，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整个空间充斥着刺鼻呛人的血腥味，连他都忍不住打了两个干呕。更别提当时在场的两个技术部的女同事，进屋不到三秒，直接蹲去墙角捧着塑料袋，吐得稀里哗啦的了。

　　被害人是一家三口——

　　丈夫魏大国，46岁，是一家公司的老总；妻子刘敏莉，43岁，家庭主妇；儿子魏佳，18岁，是丰台一中一名高三的学生。

　　三具尸体横陈在客厅里，浑身是血，就像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样，身上参差不齐的伤口随处可见。尤其是胸部的致命伤，心脏直接被挖了出来，只留下一个碗口大的血窟窿。

　　后来经法医验尸才知道，每个受害者嘴里塞满的、血肉模糊的组织，正是尸体被挖掉的心脏。

　　“苍了天了！”

　　白子珩当时拿着尸检报告的手抖了一抖，心中惊叹：这得是有多大怨多大愁啊。

　　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一个技术部的警员匆忙走了进来。

　　“白队，被害人别墅里的监控视频修复了。”他抖着手递给白子珩一个U盘，神色慌乱怪异。

　　白子珩皱眉瞥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你看了就知道了。”警员说完，还不受控地打了个哆嗦。

　　刑警刘天在一旁啧啧两声，打趣道：“小陈儿，你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白子珩横了刘天一眼，随即插上U盘，点开了视频文件。

　　被害人的别墅里装有几个监控摄像头，估计是为了防窃防盗，图个安心。这个视频就是客厅的监控摄像头拍下的。昨天拿到的时候，视频有些许损毁，白子珩交给了技术部的同事做修复，等了小一天，这才拿回来。

　　视频经过投影仪投射到了会议室正前方的幕布上，画面有些抖动，但还是能大概看清一家三口正坐在客厅聊天。

　　但视频里接下来的内容，却令会议室里的所有人瞠目结舌、胆战心惊。

　　一家三口中，首先是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魏佳，突然捂住肚子翻滚到了地上，随后像是被什么东西抽打一般，痛苦地挣扎扭动，身体上开始出现了一道接一道诡异的血痕。

　　魏大国夫妻俩均惶恐无措，抱作一团，缩在沙发一角，惊声尖叫。

　　随后，魏佳剧烈抽搐了几下，像是晕了过去，仰躺在地一动不动。紧接着，男孩的胸膛忽然莫明地出现了一个血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挖了出来，悬在他的身体上方，不一会儿碎成一团，尽数钻进了他嘴里。

　　客厅里剩下的夫妻俩，死状跟魏佳差不多，也是一开始身上突显各种伤口，血肉飞溅，最后心脏被挖出来，绞得稀碎，钻进嘴巴里。

　　视频中最后的情景，就跟白子珩初进现场时看到的一样，血溅四方，场面触目惊心。

　　一家三口从遇害到全部身亡，总共不到5分钟，而视频里除了被害者三人，竟完全没有第四个人的存在。

　　“我靠，真见鬼了！”刘天一脸呆滞，惊恐地张大嘴。

　　参会的其他刑警们反应都跟他大同小异，均是满脸震惊，吓得半天合不上嘴。

　　技术部的一个女同事看了一半就已经吓得捂住眼睛，没再看下去了，浑身颤抖着，再也不敢睁眼。

　　白子珩关掉视频，拔了U盘，顺手揣进兜里。

　　“我说你们至于不？”他示意刘天开了灯，随后鄙夷地扫了眼在座的同事，敲了敲桌面，沉声问：“各位，有什么想说的吗？”

　　刘天捂着小心脏，惊魂未定地嚎了句：“还能说啥，这他妈分明是闹鬼啊！”

　　“是啊白队，太诡异了！”旁边一个身型微胖的刑警附和道：“这案子没法儿破啊！”

　　“废话！”白子珩冷哼一声：“上头还催着快点破案……等老子把视频拿给那几个老家伙看看，吓死丫的！”

　　他说着，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腿摩擦地板发出哗啦一声巨响，吓得在座的所有人又是一阵哆嗦。

　　“白队！不带这么吓唬人的！”刘天愤然抗议。

　　白子珩冷笑着瞥了他一眼，大手一挥：“散了！”说着，迈开长腿，率先离开了会议室。

　　他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在心底骂娘。

　　尼玛……

　　刚调来丰台区刑侦支队才几个月，就遇到这么个诡异的案子，真他妈倒了血霉了！

　　白子珩想着，飞快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楚老板，江湖救急！”

　　*

　　白子珩跟楚兮兮是发小，比她小一岁，两人从小一个胡同里长大，属于那种都见过对方穿开裆裤的关系。

　　楚兮兮五岁那年被老道士带去龙虎山时，白子珩刚升幼儿园大班。得知消息的那天，小男孩开心得晚饭都比平日里多吃了一大碗。

　　他当时的想法是——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仁慈的老天爷，总算让那个成天横行跋扈、老是欺负他的小姐姐消失了。

　　没有楚兮兮的日子，白子珩过得那叫一个自在舒心，感觉每天的阳光都无比明媚，每天的空气都无比清新。

　　岂料，这样舒坦的日子只持续了十年。

　　白子珩到死都记得跟楚兮兮重逢的那一天。

　　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晨，他顶着书包冲进教室，在门口撞上了刚回帝城不久，且刚好转到他就读的学校，还因为各种原因留了一级，刚好分到他们班上的楚兮兮。

　　白子珩后来一回想，果然那天晦暗阴雨的天气，已经预示了他的好日子到了头，噩梦即将开始了。

　　当时，他看到楚兮兮一脸肆意飞扬地冲他笑，女生早已褪去了年幼的稚嫩，她扎着马尾辫，穿着校服，青春洋溢、甜美可人。

　　“小白，好久不见！”

　　女孩向他伸出了右手，眉眼弯弯，笑靥如花。

　　白子珩每每想到那时的自己，都忍不住唾弃and鞭挞一百遍。

　　他怎么就瞬间失神于那个笑容里，忘了她当年可是称霸胡同的小恶魔呢！

　　他怎么能忘记儿时惨痛的经历，毫无防备地就跟她握手了呢！

　　苍了天了……

　　白子珩傻乎乎地回握了楚兮兮的手，不经意瞥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促狭，瞬间打了个冷颤。

　　下一秒，他尖叫出声。

　　他看见自己的手掌里，赫然黏着一只他这辈子最怕的生物——蟑螂！

　　当时，年仅十四岁的白子珩，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

　　之后几年的生活，是白子珩一辈子都不愿回想的血泪史。

　　楚兮兮自龙虎山归来，整他的恶作剧已然升级成了折磨他的酷刑——

　　偷偷把他保温杯里的水换成黑黢黢的符水，害他拉了三天肚子，最后脱水进了医院；

　　趁他睡着时用黑狗血在他背上画符，他穿着血淋淋的白衬衣上台演讲，被同学们笑了整整一个学期；

　　最可恶的是，有一次楚兮兮骗他，给他滴了什么劳什子润眼液，害他连续一个星期见了各种鬼魂怨灵，有几次还吓得他直接尿了裤子。

　　白子珩后来才知道，楚兮兮当时给他滴的根本不是什么润眼液，而是他妈的牛眼泪！

　　他当时气得直接掀了桌子，恨不能与她同归于尽。

　　好不容易熬到高中毕业，白子珩考上了公安大学，楚兮兮却没有继续读书，而是干起了神棍的行当，专职给人捉鬼看风水。

　　白子珩秉着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想法，很开心地与楚兮兮断绝了往来。而楚兮兮也忙着自己的生意，没功夫再搭理他。

　　两人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自过上了没有对方的生活。

　　直到后来，白子珩当上了警察，偶然一次遇到邪祟作怪的悬案，他不得已又联系上了楚兮兮，她也很靠谱地帮忙解决了那个案子，两人这才恢复了来往。

　　其实，楚兮兮开事务所以来，几年摸爬滚打，也褪去了年少的顽性，不那么热衷于恶作剧整人了。

　　但白子珩儿时的惨烈遭遇早已铭刻于心，不到万不得已，他打死也不会主动联系她。

　　这一次打电话给她，自然就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了。

　　*

　　燕西华府，X事务所。

　　三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对着茶几上的笔记本，看完了白子珩发过来的视频。

　　“老张，你怎么看？”楚兮兮打了个哈欠，一边问，一边起身去冰箱拿了饮料过来分给张灵止和林溯。

　　她刚打开准备喝，手里的饮料罐就被人拿走了，她瞪着始作俑者张灵止，气鼓鼓地问：“你干嘛？”

　　“说了喝凉的不好。”张灵止倒了杯热茶递过去，转头又扫了眼电脑屏幕，说：“厉鬼作祟，小溯去就行了。”

　　楚兮兮偷偷丢了个白眼，却还是乖乖地捧着热茶喝了一小口，语气有些不确定地问：“溯溯没问题吗？”

　　林溯啧了一声，鄙夷道：“姐，我可不像你，半调子。”

　　一只白生生的手掌摊到他面前，楚兮兮阴恻恻地笑了一下：“林小溯，你是不是又想念大嘴巴子了？”

　　林溯立马闭嘴噤声，敢怒不敢言。

　　张灵止握拳抵唇，掩饰着忍俊不禁的笑，咳了两声，说：“放心吧，小溯没问题。”

　　“行。”楚兮兮点点头：“那我这就跟小白谈价钱了。”

　　张灵止随口问了句：“小白是谁？”

　　“我发小。”

　　楚兮兮说着，跑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好奇宝宝张灵止同学转头又问林溯：“发小是什么意思？”

　　“就是青梅竹马！”

　　林溯一边说，一边开了可乐，灌了几大口。

　　张灵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望向不远处正打着电话认真讨价还价的楚兮兮，低声自语了一句：“原来如此。”

　　片刻后，楚兮兮挂了电话，一路小跑过来，喜滋滋地伸出两根手指：“谈好了，20万！”

　　张灵止看了她好一会儿，淡淡开口：“让他加10万。”

　　“啊？”

　　楚兮兮和林溯均是愣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张灵止缓缓起身，朝两人扬了抹极淡的笑。

　　“明天我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