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事务所》Ambby

4、第三章

　　天光正盛，朗朗乾坤。

　　X事务所客厅出现了一副诡谲的画面。

　　张灵止端坐在沙发上，目光平视前方，神色极为淡然。林溯定立在一旁，右手高举，手里握着一把剪刀，面目狰狞，脸涨成了猪肝色。

　　一小时前，楚兮兮让林溯给张灵止剪头发。他好说歹说了大半天，张灵止却始终不答应。他最后一咬牙，心道了句老祖宗得罪了，上前两步就打算来硬的。

　　林溯到底是低估了张灵止的坚持，一个定身咒就将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他就这样足足立了半个多小时，对着张灵止求爹爹告奶奶，对方却始终神情淡定不为所动。

　　看来，只得向老板求助了。

　　林溯扯着嗓门，大喊了一声：“姐！”

　　“怎么了？”

　　楚兮兮刚洗完澡出来，披着白色的大浴袍，头上裹着毛巾，一张小脸红扑扑的，透着蒸蒸水汽，看起来娇媚可人。

　　林溯嘴一瘪，悲愤地控诉道：“他不让我剪，还给我下了定身咒！”

　　楚兮兮一愣，这才发现林溯形状怪异，身体微微前倾，右手高举过头，握着剪刀一动不动。

　　“张灵止——！！”

　　……

　　解了咒的林溯一屁股跌坐到沙发上，浑身肌肉酸疼，照着自己又捶又捏，手上没歇着，眼睛却瞥向旁边，观摩自家老板跟张大木头周旋。

　　“张灵止，你为什么不剪头发？一个大男人，头发那么长，你非主流啊？”

　　楚兮兮双臂环胸，俯视着淡然端坐的张灵止，言语间端着老板的架子。

　　张灵止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继续平视前方，语气淡淡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说人话！”

　　“……不想剪。”

　　楚兮兮愣了一瞬，朝一边伸手招了招，林溯立刻会意，将剪刀递到她手中。

　　“不想剪也得剪！”她欺身上前，离了张灵止不到半尺的距离。

　　一阵淡淡的樱花香伴着蒸蒸热气，朝着张灵止迎面袭来，就在他怔愣的瞬间，就听到咔嚓一声，垂在肩侧的长发被剪掉了一大撮。

　　楚兮兮立起身来，手中盈盈握着一缕墨黑的发丝，对上张灵止怔忡的星眸，笑得娇俏自得：“我是老板，我说了算。”

　　她把剪刀丢给林溯，拍了拍手，道了声继续，便施施然回房间了。

　　林溯看着她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再回头看了眼仍在愣神的张灵止，心想着，老板果然是干大事的人，老祖宗的头发说剪就剪了，牛逼。

　　他走到张灵止面前，抬手揖了一揖：“老祖宗，对不住了。”说着，手指一翻，剪刀在指尖转了个圈，朝张灵止的头发剪去。

　　……

　　张灵止双手提着一堆购物袋，站在百货大楼门口一动不动。

　　他此刻神识已然出窍，远在万丈高空，俯视着整座帝城。

　　现在这个世界，较之于他还在人世的大汉，繁盛了何止千倍万倍。

　　车水马龙、道桥蜿蜒，数不清的高楼林立入云，到处可见熙来攘往的人流，纷繁芜杂的信息如潮水般，不断涌入他的灵台。

　　楚兮兮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张灵止等在不远处的门口，面无表情、一动不动，跟丢了魂似的，望着前方出神。

　　他本就生得清秀俊美，一双眼睛墨黑如漆，亮如星子，煞是好看。如今剪了时下流行的短发，刘海软软地搭在额前，配上挺直的鼻梁和白皙的皮肤，侧颜竟说不出的帅气。

　　楚兮兮还给他换了身装束，米白色的高领毛衣，深色休闲裤搭配马丁靴，外面穿着卡其色的羊绒大衣。远远看去身姿英挺、丰神俊朗，简直比玉树临风还要风流倜傥。

　　不少思春期的女性纷纷驻足偷看，脸上泛着娇羞，窃窃私语，有一些还悄悄拿出手机偷拍。

　　楚兮兮莫名感觉气儿不太顺，柳眉挑了挑，踩着高跟鞋悠悠然走过去，一把挽住张灵止的胳膊：“等久了吧？”

　　言语间掩不住少女心性，宣示主权般扫了眼旁边偷瞄的女人们，嘴角噙着一抹胜利者的微笑。

　　张灵止的神识瞬间归位，侧眸看了眼几乎是吊在自己胳膊上的楚兮兮，刚准备抽出手，提醒一句男女授受不亲，却被她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了过来。他只得作罢，心下叹了声，如今的女儿家，行事作风真真是大胆啊。

　　张灵止静了一会，道：“我们回去吧。”

　　楚兮兮摇了摇头：“不急，还要再给你买个手机。”

　　张灵止侧眸：“手机是什么？”

　　楚兮兮仰天白了个眼，想到临出门前，林溯悄咪咪地说什么张灵止是老祖宗，是从两千年前穿越过来的云云，她当时委实觉得那孩子癫了。

　　可从出门到现在，她慢慢也开始信了。

　　眼前这个男人，不说他到底是不是穿越过来的古人，但他真的像是土包子进城一样，啥都不会。

　　上车，是她亲自给开的车门。

　　安全带，也是她帮他系的。

　　鞋带，她给绑的。

　　最夸张的是，她还钻进男装更衣间，亲手帮他系皮带。

　　想到当时，她蹲在他面前，不经意抬头，撞见他错愕羞赧的眼神，楚兮兮忍不住又是一阵扼腕，怎的一颗帅逼的脑袋里面，竟是一个傻逼的大脑呢。

　　楚兮兮一边想着，一边拽着张灵止来到了通讯城。

　　张灵止站在一楼大厅的柜台前，指着玻璃柜里展示的一排手机，轻声问道：“这些……就是手机？”

　　本来还盯着他一脸花痴的女柜员，顿时愣了一下，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是的。”

　　张灵止又问：“做什么用的？”

　　女柜员眼皮跳了一下，继续保持微笑：“打电话。”

　　“电话是什么意思？”

　　女柜员的嘴角抽搐着，笑意迅速从脸上褪去，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先生，您是在开玩笑吧？”

　　张灵止察觉到她语气的不悦，抬起头温声浅笑道：“抱歉啊，我是真的不知道。”

　　女柜员瞬间失神于这温柔一笑中，耳根子唰地就红了。

　　正在一旁仔细挑选的楚兮兮，抬头看到这一幕，心里顿生一股无名火。她几挪几不挪地把张灵止挤开，敲了敲玻璃台面，看着女柜员似笑非笑：“不好意思，我男朋友没事就爱开玩笑。”

　　张灵止皱起眉，探过头来又是不解：“男朋友是什么？”

　　“一边儿去！”楚兮兮没好气地推开他，转头对女柜员耸了耸肩，一脸“你看吧”的表情。

　　柜员嘴角抽抽，露出第N次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买好手机，办了卡，楚兮兮手把手地教张灵止用手机。所幸他虽然很多东西都不懂，但脑子聪明、悟性极高，几乎一点就会，没多久就已经能够熟练使用了。

　　他拿着手机左右翻看了一阵，感叹道：“万物灵长果真不凡，竟能发明出如此神奇的东西。高明、高觉合二为一，也不定抵得过这几寸见方的小物什。”

　　这次倒轮着楚兮兮不解了：“高明高觉？什么啊？”

　　“上古封神时期，纣王手下的两员大将。”张灵止顿了顿，拿起手机拨了她的号码，然后贴在耳边。

　　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楚兮兮看着手中亮起的手机，愣了一下，问：“你干嘛？”

　　张灵止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接电话。见她狐疑地按了接听，将手机覆在了耳边，他才浅浅一笑，眼睛看着她的，继续道：“高明眼观千里，人称千里眼。高觉耳听八方，故名顺风耳。纣王将他二人派至前线，协助商将领对阵周姜子牙。”

　　“……哦，原来是这样啊。”

　　楚兮兮下意识地回答着，人却是呆愣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张灵止。

　　她与他不过半米的距离，他却用手机跟她讲话，一双深邃的黑眸，闪着熠熠光彩，眼神流转间隐含着一丝温柔的笑意，仿佛一缕清风悄然拂过平静的湖面，撩拨起层层的涟漪。

　　心跳咚咚咚的，跟敲大鼓一样，耳根烧得发烫。

　　楚兮兮感觉自己被撩了，还被撩到了。

　　妈了个蛋蛋……

　　张灵止挂了电话，又满眼惊奇地把玩着手机，轻声呢喃道：“声音跟本人别无二致，并且非常清晰，果真神奇。”

　　被撩者意乱情迷，撩人者却毫不自知。

　　楚兮兮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回神，她往前半步，伸手捏住张灵止的下巴，将他的头转向自己。

　　张灵止眸光闪了闪，眼神诧异。

　　“张灵止。”
　　“嗯？”
　　“你以后不准对其他女生这样笑，知道吗？”

　　因着她突然靠近，一阵淡然怡人的樱花香萦绕而来，娇俏的美目扑闪着，眼角妖娆的泪痣令张灵止顿时失了神。

　　见他呆呆地看着她也不说话，楚兮兮不禁抬高了声音：“听到没有？”

　　张灵止回过神来，蹙起眉不解地问：“……为何？”

　　“不为何，我是老板我说了算。”

　　张灵止静静地看着她，她的手指捏着他的下巴，指尖传来微微暖意，忽就撩得心底深处一丝浑不自知的悸动。

　　他尚在人世的一百来年，一心向道，男女情爱之于他，犹如沧海一粟，渺小而微茫，他从未放在心上。

　　可眼前这个女人，不仅能轻易入他须弥，且悄无声息，令他毫无察觉，还总能轻易撩拨得他心悸，尤其是那滴诡异的泪痣，每每看到，总会令他不经意乱了心神。

　　他不懂，但不可否认，于他而言，她或许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因果随人，天道承负。

　　他与她结得这一场因缘，究竟是善缘还是孽缘，他竟颇有些期待。

　　张灵止想着想着，忽地就笑了，唇角轻轻扬起，笑意盈满墨黑的星眸，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知道了，我以后只对你笑，可好？”

　　那一抹笑，清浅温润，令楚兮兮怔忡了瞬间，心跳快得好似要跳了出来，耳根的红晕蔓延至了脸颊。

　　她故作镇定地咳了两声，声音却掩不住微颤：“那，当然是……”她顿了一下，生怕输了气势，又端起老板架子，高声喝道：“那当然是必须的！”

　　楚兮兮傲娇地甩开手，头发一甩，便往自己的车子走去。

　　张灵止望着女人袅娜的背影，不经意笑起来，长腿一迈，提着大包小包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