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事务所》Ambby

13、第十二章

　　楚兮兮驾着车，跟着导航一路堵堵停停，开到了市中心的西城区。穿过什刹海公园，绕过羊房胡同，终于转到了一栋三层见高、青墙墨瓦的独栋小洋楼旁。

　　“我的妈呀，这地方藏得够深啊！”她探头打量了一番，啧啧感叹。

　　楼栋口悬着一盏老式路灯，昏黄的光线映着月色，照得旁边一棵梧桐影影绰绰。

　　今天出来见朋友，楚兮兮一身穿着很随意，连帽卫衣牛仔裤，外面裹着黑色轻便的羽绒服，脚上踩着一脚蹬。

　　她三步并着两步，噌噌上了三楼。

　　楼道里隐隐传来一阵舒缓悠扬的旋律，楚兮兮踏着斑驳老旧的木质地板，循声走到了尽头的一扇房门前。

　　推开虚掩的房门，里面是一间舞蹈练习室。偌大的空间，光线明亮，三面镜墙，地板光洁无瑕。

　　一个身着黑色舞衣的女人正随着音乐在房间中央翩翩起舞，她脚尖轻垫，一头乌黑的秀发随着旋转轻扬飘散，举手投足间眼波流转，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优美轻盈，与悠扬的旋律匹配得天衣无缝。

　　楚兮兮靠在门框上，看得聚精会神，眼睛熠熠发光，满满的都是赞叹与欣羡。

　　一曲终了，女人双臂缓缓落于小腹，轻柔地长舒了一口气，视线从迷离渐渐聚焦，一抬眸，瞅见门口的楚兮兮，嫣然一笑。

　　“兮兮，你来了。”

　　“美人儿，我好想你啊！”

　　楚兮兮欢呼一声，颠颠儿地就小跑上去搂住女人的脖子，脑袋直往她柔软皙白的颈窝里蹭。

　　女人直拍她的肩：“哎呀，我出了一身的汗，别蹭了！”

　　“我不管，你这么漂亮，出得汗也是香的！”

　　楚兮兮说着，又是吧唧一口亲在她的脸颊上，言行间半分害臊没有，俨然一个急色的登徒子。

　　这个跳舞的女人名叫艾沁儿，是楚兮兮的高中同学，两人同级不同班，却因为都参加了学校的舞蹈社而相识相交。

　　艾沁儿生得极漂亮，与楚兮兮明艳妩媚的异域风情不同，她是典型的东方美人，丹凤眼，翘鼻头，眉若远黛，艳若桃花。加之从小学习舞蹈，身段婀娜秀美，玲珑有致，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闺秀的端庄优雅。

　　她性子恬静温婉，与楚兮兮的肆意张扬，更是一个天南，一个地北。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种的不同形成了互补，两个女生一见如故、相交甚欢，没多久就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

　　艾沁儿高中毕业就去了英国皇家舞蹈学院，专业修习芭蕾舞，毕业后又直接进了皇家芭蕾舞团，如今也算小有成就。这次回国，也是跟着舞团来帝城巡演，前后大概呆上半个月就要回英国。

　　在半调子驱魔人楚兮兮面前，艾沁儿俨然就是一位天之娇女，成了照映她混混人生的镜子。

　　艾沁儿从角落的小柜子里拿出两瓶饮料，递给早已大咧咧席地而坐的楚兮兮，也顺势在她身边坐下。

　　“最近过得好吗？你那个事务所，生意还行吧？”

　　楚兮兮喝了口饮料，随意点了下头：“最近新招了个员工，解决了两个大case，赚了不少。”一提到招财猫张灵止，她的嘴角就情不自禁地轻扬了起来。

　　“看样子新员工挺给力的哦。”艾沁儿看她笑得喜不自知的样子，忍不住打趣。

　　楚兮兮刚准备点头，暮然回想起那晚张灵止清冷淡漠的样子，她神色一黯，撇了撇嘴角，笑不至眼，道：“还行吧。”

　　察觉到她的不自然，艾沁儿蹙眉问：“怎么了？”

　　“没事。”楚兮兮胡乱摇了摇头：“不说他了，你怎么样？”

　　被她这一问，艾沁儿俏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欢悦的光彩。

　　“兮兮，我可能要成为首席了。”

　　“真的！太好了，恭喜你啊，沁儿！”

　　楚兮兮握着她的双手，使劲上下摇晃，开心得喜不自胜，颇有些与有荣焉的架势。

　　艾沁儿笑着说：“后天晚上有一场演出，由我担任主演。总监说了，如果演出成功的话，我就能晋升成为真正的首席舞者。”

　　能够成为一个舞团的首席，尤其是英国皇家芭蕾舞团这样享誉全球的舞团首席，是每一个舞者的梦想。为了这一天，艾沁儿也是拼搏了许多年，为此不知洒下了多少艰辛的汗水和泪水。

　　楚兮兮侧身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鼓励道：“我们家沁儿是最棒的！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谢谢。”艾沁儿回拥了她一下，忽地皱了皱鼻子，有些羞赧地说：“你先自个儿坐一下，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这一身臭汗，我自己都受不了了。”

　　“瞎说，明明是香汗！”楚兮兮冲她眨了眨眼睛：“去吧，呆会儿咱们去三里屯喝两杯。”

　　趁着艾沁儿洗澡的空档，楚兮兮在舞蹈实里随意转悠着，不时地对着镜子比划几个舞蹈动作，每每都自嘲地笑两下，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在东施效颦。

　　她就着把杆压腿的时候，目光不经意间就被角落一双舞鞋吸引了过去。她将舞鞋拿起来，拎在手上细细端看——这是一双亮红色的舞鞋，昂贵的绸缎材质，丝带轻柔细滑，边角有些细小的破损，但依然掩盖不住自身的华丽贵美。

　　楚兮兮不禁浮想出艾沁儿穿着这双漂亮的舞鞋翩翩起舞的画面，嘴角情不自禁地扬了起来。

　　忽然，一缕玄黑的气息自舞鞋鞋面一闪而过。

　　楚兮兮心下一紧，忙凑近了些仔细检查了一番。明亮的灯光下，亮红色的缎面反射着瑰丽的光彩，舞鞋一切如常，仿佛她刚才看到的一切只是错觉。

　　“……难道是我看花眼了？”

　　楚兮兮微蹙着柳眉，喃喃自语着，不经意地转过身，豁然看到艾沁儿正一声不吭地站在她身后。

　　“妈呀！沁儿，你吓死我了！”

　　她拍了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下一秒，却看到艾沁儿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冽的凶狠，她一把夺过她手中的舞鞋，咬牙切齿地说：“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楚兮兮怔愣了好一阵，嘴唇颤了颤，小声道：“对不起啊……我就拿起来看了一下。”

　　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皱起眉，眼睛一眨不眨观察着面前的艾沁儿，就见她用一块红布将舞鞋仔细包裹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装进了一个黑色的礼盒里。

　　女人自始至终死死盯着那双舞鞋，目光炙热癫狂，手上的动作却极尽轻缓细致，仿佛那双舞鞋是一件无价之宝。

　　装好舞鞋的一瞬间，艾沁儿的神色恢复了正常，她转过头冲楚兮兮恬然一笑，声音细细柔柔的，说：“兮兮，你饿不饿啊，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楚兮兮凝眉不语，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那双舞鞋绝对有问题，刚才一闪而过的黑气分明就是一股煞气。

　　刚见面时，她就发现艾沁儿眼底浮着淡淡的乌青，气色隐隐有些困顿浑浊，她只道她是太勤于练舞，劳累所致，此刻细细想来，必定是被那股煞气侵蚀已久，身体本元早已受损严重了。

　　若非她发现了端倪，任凭艾沁儿继续穿着这双舞鞋跳舞，不多时她就会香消玉殒，再见面时，怕就是在她的葬礼上了。

　　楚兮兮思忖片刻，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沁儿，那双舞鞋好漂亮啊，你什么时候买的啊？”

　　艾沁儿摇了摇头，浅浅一笑，道：“不是买的，是偶然一次在舞团的更衣间捡到的。这双舞鞋算是跟我有缘，我每次穿着它跳舞，都感觉特别轻盈自在，平时觉得特别难的舞蹈动作也能一气呵成，很神奇哦。”

　　“哦……那很厉害呢。”

　　楚兮兮点点头，随意应了声，右手悄悄伸进兜里，不动声色地摸出了辟邪罗盘。

　　她一低头，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指针在三寸见圆的罗盘上诡异而快速地打着转，最后左右摇摆着指向了一个方位。她稍稍侧眸，顺着指针望过去，正是放着那双舞鞋的角落。

　　楚兮兮抬起头，对艾沁儿巧然娇笑：“对了，沁儿，我车停在路边，你下去帮我拿一件东西上来好不好？”

　　艾沁儿微微蹙了蹙眉，奇怪道：“什么啊？”

　　“是送你的礼物啦。”楚兮兮上前搂住她的肩，直接把车钥匙塞进她手里，撒娇耍赖道：“我一路开车堵了几个小时，脚又酸又麻，实在走不动了，只有劳烦你艾大美女自个儿去取咯。”

　　“哪有你这么送礼的啊！好嘛，那你等我……对了，别乱动那双舞鞋哦。”

　　艾沁儿娇嗔一声，却还是乖顺地应了，她走到门口，扭头又叮嘱了一番才径直下楼去了。

　　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楚兮兮赶紧跑到角落翻出那双舞鞋。她举起来，对着灯光定睛一看，赫然又看见了那股诡异玄黑的煞气浮闪而过。

　　“就知道你有问题！敢祸害我们沁儿，烧了你！”

　　楚兮兮恶狠狠地啐了一句，抬手捏了诀，往舞鞋一指。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是吧……”楚兮兮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还保持着刚才捏诀的手势，喃喃道：“离火诀不灵了？”

　　她不相信又试了一次，结果依然是半颗火球都没见着。

　　楚兮兮狠抠了两把头皮，努力回想着老道士当年教她的手诀，却感觉记忆甚是模糊。

　　她甩了甩脑袋，又努力回想每次林溯捏诀的样子。照理说，南明离火诀是林溯的拿手绝活，她见过他捏诀没有百回也有八十，可她每次都事不关己的，哪会仔细研究他的手诀顺序，此刻根本半分都记不起来了。

　　正懊恼焦急着，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打火机！”

　　对，找找有没有打火机，直接放明火烧了不就好了，捏什么诀，丢什么火球啊真是！

　　楚兮兮想着便是一阵自鸣得意，随即跑到舞蹈室角落的柜子里一阵翻找。找着找着，心却越来越沉，这两格小木柜里，除了放着一些饮料和零食，连根火柴都没有，更别说打火机了。

　　艾沁儿又不抽烟，哪会在自己的舞蹈室放打火机！

　　楚兮兮抱着头仰天长叹，谁来帮帮她啊！

　　“你在干什么？”

　　一个清冷浸寒的女声在背后响起。

　　楚兮兮惊得寒毛倒立，猛地转身一看，就见艾沁儿正阴恻恻地站在她身后，神色阴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里面透出凶狠的寒光。

　　“沁儿……”楚兮兮抖了个激灵，缓缓站起来，眉心紧蹙，正色道：“沁儿，你听我说，这双舞鞋有问题，你不能再穿了，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你胡说！”艾沁儿暴喝一声，声音尖利刺耳：“你分明是嫉妒我！嫉妒它属于我！你休想骗我！”

　　此刻的艾沁儿，横眉怒目、眼露凶光，她呲着牙，恶狠狠地指着楚兮兮破口大骂，已然不复见平日里的恬静温婉。

　　楚兮兮无奈地摁了摁眉心，只怪自己以前顽性太烈、学艺不精，此时面对暴怒癫狂的艾沁儿，竟然束手无策。

　　她绞尽脑汁、冥思苦想。
　　净心神咒怎么念来着？
　　好像是太上什么星，然后驱邪缚什么……
　　还有什么？
　　心神安静？
　　心神安定？
　　……

　　楚兮兮在心里扇了自己至少一百个大嘴巴子，想着当年跟在老道士身边，自己一天天都干了些啥啊！

　　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尽快将舞鞋毁掉。

　　她心一横，抓起舞鞋就往外冲去，刚跑到门口，后脑一阵剧痛，她扭头一看，见艾沁儿追了上来，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正死死往后拽。

　　女人龇牙咧嘴，面目狰狞扭曲，声音像是猫爪子，尖细锋利。

　　“还给我！你把它还给我！”

　　楚兮兮惊叫出声，小脸痛苦地皱成一团。

　　“沁儿，你冷静点！你先松手！”

　　她伸手在脑后胡乱地挥动着，终于抓住了艾沁儿的手腕，反手一拧，总算将自己的头发从艾沁儿手中解救了出来。

　　楚兮兮道术不精进，体术虽说也只练个七七八八，但对方终归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她自信制服艾沁儿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下一秒，这种盲目的自信却顷刻崩塌，她刚一转身准备开口，却被艾沁儿瞬间掐住喉咙，力道之大，令她震惊不已。

　　她拽住艾沁儿的手腕，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对方钳住她喉咙的手指却越掐越紧。挣扎间，她看到一股黑气萦绕在艾沁儿的额前，女人的眼睛渐渐变成了血红色，龇牙咧嘴的样子，看着怵目惊心。

　　此刻的艾沁儿煞气附体，恐怕三两个孔武有力的男人都拿她没有办法。

　　“沁儿……你……醒醒啊……”

　　楚兮兮一张脸涨得通红，她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浑身溃乏无力，眼前艾沁儿狰狞的面孔，一点一点，变得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