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的日子》梨羽微

35、为何离别

　　长大后的日子，过得挺快。

　　这几年，我离开家乡外出求学，毕业再到深圳工作，回想起来，就像弹指之间的事。

　　我的弟弟在第二次高考后，放弃大专，来到深圳进厂。

　　在他还在读书时，我们一起去过北京几次，后来，就变成了我一个人去北京。

　　袁梅结婚了，在我大一那年的暑假。男方是她在广州打工时认识的老乡，一个帅小伙。等到我毕业时，她的孩子都2岁了。

　　各位可以猜想，袁梅和她老公，可能是先上车后补票。

　　席玲玲一家人在成都还不错，她谈了个男朋友，也是我们县的。但她男朋友总是想要回老家干一番事业，而她想要留在成都。

　　席晶毕业就去了上海，因为她的家人在上海已经习惯了，想要她在那边嫁人。

　　冯翠翠还在广州。据她的说法，她的长相是广东人喜欢的类型，因为她出门总是被广州仔叫”靓妹”。

　　靓妹到广州8年了，目前单身。

　　我离开学校前，曾接到河源的电话。他询问我毕业后是否有了去处，愿不愿意去他那里。

　　我谢谢了他的好意，并婉拒了。

　　在不久后，听说他结婚了，他和他的老婆相亲认识，婚后夫妻恩爱、家庭和睦。

　　我是大学最后这学期，自己到深圳实习的，因为我的弟弟、姑姑、幺爸幺妈都在这里。

　　燕子也在这里。

　　燕子和我离得不远，我在凤凰、她在沙井。有时我们会一起出去玩。

　　深圳是靠海的城市，人们常去的海滩有大梅沙小梅沙。

　　但每次我和燕子看海，是到宝安那里的一个地方，那里有一片高尔夫场地，旁边就是一片海。

　　这里的海没有沙滩，只有围栏；这里的海不是蓝色的，而是灰色的，这里的天，也常常是灰色的，海的那边，是一个小岛。

　　我和燕子很多次想要鼓起勇气，到隔壁的高尔夫球场应聘球童。

　　因为她们能得到特别多的小费，在大家进厂普遍工资两千左右时，她们就能拿到1万一月。

　　但终究我们没有这个勇气。对于富人圈，我们有陌生的惧怕感。

　　我们，是天生的小老百姓，容易对不熟悉的环境，感到害怕。

　　2008年下半年时，亚洲经济危机来了。深圳广州这些沿海城市，是第一批被经济危机席卷的地方。

　　到处都在裁员，人才市场人满为患，一个小公司的出纳岗位，竟要求财会专业大专以上，三至五年工作经历。

　　我们这些实习生，被加重了各种工作难度，最终全部被逼自己离职。

　　找工作的日子，我偷偷住在我姑的厂里面，每次她们上班时，就是我出厂门找工作的时候。

　　每次路过门卫室时，我总是很紧张，怕门卫追问。可那两个门卫，从来也没有为难过我。

　　可能他们有过怀疑，但终归给了这个刚出学校的女孩子——信任。

　　找工作的日子，我像读大学时一样，坐着公交车，逛遍了我所在的城市。

　　网上投的简历，应聘的通知，把我带到了深圳这座城市的卡卡角角。

　　这期间，我遇到过皮包公司、黑酒店，也到过地王大厦、外企。最终，在南山一家网络公司，找到了一个网络推广员的工作。

　　那些每天住在姑的寝室，天不亮就出门，花上几小时转几次车到上班地点，然后一群人像疯子一样被打鸡血、翻着黄历挨个打电话的日子，让我一天天的憋不过气来。

　　最终，我决定回家。

　　没有人喜欢漂浮的日子，却很少有人回家。

　　我，决定回去了！

　　我的爸妈，因为没有了供我们读书的负担，再加上大凉山煤矿出事了，死了几个旷工。于是，他们终于决定回到辞别已经8年的家。

　　我们前后脚回到了县城，却未能如爸爸愿回到乡下。

　　因为乡下的房子已经倒了一半，梨正大爷家也是差不多光景。

　　我们两家屋前的晒坝，都破破烂烂，杂草丛生，那颗花椒树，也不知何时被砍去。

　　往大院子里转了一圈，竟只剩下两家大爷大娘，还留在家种地。

　　以前几百人的大院子，变得荒荒凉凉。

　　我的爸爸烟一根接着一根，我的心里有些难受。

　　可是我的母亲觉得这些也没什么，因为她的亲戚都在城里，在她的心里，她早就应该和他们一起。

　　所以，没有房子的我们，先是寄居在亲戚家空置的房子里，后来再到外面租了房子。

　　在我从深圳回来后，我弟不想进厂了，他觉得工厂没前途，他想回来学大车。

　　于是，他也回来了。

　　我们一家人，在分离8年后，在这个租来的房子里，一家终于再次团聚。

　　但买房子，成了摆在我们面前的头等大事。

　　爸妈借钱买了房子，把我打发后，又再一次踏上了新疆之旅。

　　还是爸爸的老本行，只是介绍人说，在那里挖煤，能有一万块一月。

　　现在，我在成都，我弟学了大车后又去了深圳舅舅那里，我的爸妈在遥远的新疆。

　　爸妈会在□□视频里，跟我和孩子聊天。

　　妈妈跟我讲新疆的美丽，以及那里的荒凉。

　　她告诉我，他们到县城一天只有一班车，今天去，明天才能回。

　　汽车经过戈壁时，可能两三个小时都不能见到一个人。

　　听说梨正大爷的母亲，就走失在了戈壁滩。等找到她时，已是二十多天后，而婆婆，已永远的留在了那片戈壁。

　　妈妈告诉我，她们那里有一条大河，进出只有一条通道。

　　那里的山，多是石头山，偶尔一座郁郁葱葱的山上，就会藏满了山珍和宝藏。

　　爸爸会拉着妈妈的手，去那些山上寻宝。

　　妈妈告诉我，爸爸在煤矿当了领班，手底下十几个人里，有一半是维族人。

　　爸爸人好，从不亏欠任何一个人的工时，那些维族人感激他，经常给他拿来家乡的葡萄干和大枣。

　　当然，这些葡萄干和大枣，多数进了我们的肚子里。

　　妈妈告诉我，爸爸队里很和谐，汉人和维人互相听不懂对方的语言，他们却常常在一起用着各自的语言聊天，竟然也能聊得热火朝天。

　　……

　　妈妈的话，让我的脑子里形成了一个立体的新疆。

　　那里荒凉却生机勃勃，那里的人们很可爱。

　　爸爸说:“娇娇，你和弟弟一定要来一次新疆，这里有老家不一样的美丽！”

　　我知道，这是爸爸在和我们约定下一次的相聚。

　　他们想把那些见过的美景和好人，让他们的孩子也能看见。

　　可是爸爸啊，为什么这一次的约定，您没有给我们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