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的日子》梨羽微

19、遗忘的节日

　　开学我弟就上中学了，龙龙也上中学。

　　他们两个不在同一个班，上了中学的龙龙就和我们经常一起玩，或是放假时，偶尔会和我们一起去婆家里。

　　我们都是父母不在家的孩子，很多事情自己就可以做主。

　　我们不去县城里的日子，会在街上开伙做饭，龙龙有时周末就会留在街上和我们一起。就像今年过年时的十四我们就在一起过的。

　　县城这边有个传统节日，就是在正月十五元宵节的前一天晚上，所有的小朋友都会过“十四夜”。

　　这个“十四夜”是我们这边正月里特有的一个风俗。

　　小孩子们过年最盼望的不是年三十的年饭，也不是过年的压岁钱，而是在“十四夜”的晚上“送蛴蟆（qime）”（这里的蛴蟆就是癞疙宝或是青蛙）。

　　“按照老一辈人的说法，很久很久以前，川北一带春夏时节常闹“蛴蟆瘟”，大人小孩咳嗽不止，甚至咳得喉咙出血。祖辈们为了祈求平安就兴起了十四夜送蛴蟆这个习俗，年年如是，就成了传统习俗。”

　　以前的十四夜，我和弟都是在老家和大院子的小伙伴一起过的。

　　每年到了正月十四那天，我们甚至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就会被大院子的小伙伴约着去自家的竹林里砍竹子做灯笼。

　　这个竹子得选嫩竹子。

　　嫩竹子粗细合适，既不浪费煤油，也能被小孩子单手牢牢的握在手上。砍下的竹子，则会被我们拖回家。

　　爸爸会将竹子打理光滑，再砍成一米多长的竹节。这个做灯笼的竹节不能过长，太长我们拿不稳；也不能太短，太短了，上面的火把会容易伤到手。一米多长正合适。

　　爸爸在砍竹节时，会注意将一端顶部的节疤砍去，这样剩下的竹筒正好可以倒上不多不少的煤油。

　　将煤油倒上后，再把口子上塞上棉花，一个简单的“蛴蟆灯”就做好了，然后我们就会小心翼翼的将灯放在一旁立着，等着晚上十四夜的到来。

　　爸爸给我们做得灯是最简单的蛴蟆灯，我和弟弟自己也会做，只是爸爸更喜欢他给我们做。

　　而有些小伙伴的灯是用蜡烛的。

　　“他们会先把留有节疤那头的竹节打破，再把打破的竹节小心地劈分成若干条，然后用剩下的竹子劈成轻薄的篾条，用它挽成像小碗那么大的竹圈拴牢，再把竹圈放进劈好的竹节里，让它把劈成条的竹节鼓起来，为了固定好它，还会从相对的两边用篾丝拴住，于是一个两头尖中间大的梭子型蛴蟆灯骨架便做好了。接着还要加工，用白纸从四周糊成灯笼，便于插蜡烛，还得在灯笼下部折去半截篾条，留下这个孔不用糊纸。最后从田边挖一小砣湿泥巴按在灯下端的节疤处，蛴蟆灯就做好了”。

　　不过，我私心里觉得，他们的灯虽然漂亮，但是没有我们的煤油灯火燃得大，有气势。

　　而接下来的一整天，我们就会盼着黄昏的来临。而父母们，则会给小孩子们做上一桌丰盛的晚餐，因为今天，是属于小孩子们的节日。

　　当黄昏真正来临时，大院子里就会响起小孩子们互相奔走欢叫的声音，一大群孩子笑着、闹着、抢着跑向竹林，抱着自己一早相中的青竹边摇边唱：“十四夜，摇嫩竹，嫩竹高，嫩竹长，我和嫩竹一样长！”

　　这个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因为摇了嫩竹，我们就会和竹子一样肯长了。

　　等到天黑下来，我们会跑回家点燃自己的“蛴蟆灯”，再从四面八方纷纷奔走在乡间的小路。甚至有些大人也会加入到这个红色的长龙中来。

　　这时候，一路上都会飘着孩子们欢快的歌谣:　　“十四夜，送蛴蟆，蛴蟆公，蛴蟆婆，我把蛴蟆送下河……”

　　不过，每年的这个时候，我们一队和二队的小伙伴，都会汇聚在一起，而河对面三队和四队的小孩子，也汇聚在了一起。

　　这个时候，好戏就开场咯。两个方队的孩子，每个人都高举着手上的火把，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亢奋的笑容，因为这个时候，两个方队的孩子会展开骂战。

　　对的，你没看错，就是互骂。这是我们几个队的孩子每年的约战。而骂得什么呢？

　　就是“你们成绩差我们成绩好”、“我们长得比你们高啊”之类的话语。大家吵架的热情都很高，这个骂战也会持续一小段时间，然后在不知不觉中结束。过后在学校里遇见，大家还是好同学。

　　在活动要结束时，大家会高唱着“十四夜，送蛴蟆，蛴蟆公，蛴蟆婆，把你蛴蟆送下河！”

　　然后纷纷把灯插到路边的别人家的水田里。也有那个子高力气大的凭着自己的先天优势朝远处投掷，一插一个准的。

　　不过，不管大家将灯插得远还是近，但绝对不会将灯插到自家的水田里。

　　这时候的田野到处星星点点的火光，分外好看。

　　不过这个夜晚，大人们要很晚才能睡觉。

　　因为总是有那调皮捣蛋的孩子，会用灯火去引燃田边坡地的枯草，这样的夜晚，几乎每个地方都会出现大大小小的火情。大人们要在孩子们回家后，确认没有大的火情出现才能安睡。

　　而今年开年的十四夜，我们三的大人都出去打工了。街上孩子“送蛴蟆”的大军我们没有加入。

　　到了夜晚，我们三个早早的吃过了晚饭，搭了三个板凳到厨房那里的阳台，然后我们仨将头趴在阳台上，看着楼下崖下边公路上送蛴蟆的人群。

　　街上的孩子还是挺多的，在这样的夜晚，几乎都汇聚到了这个队伍里，每个人手上都是最简易的灯，火燃得旺。这些孩子从街上的大街，顺着往县城的公路一直走。

　　大家唱着歌谣的声音飘像远方，而他们汇聚而成一个一两百米长的火龙，这个火龙随着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移动着，在黑色的夜里，显示出了它的壮丽。

　　龙龙、我弟和我，我们仨虽然没有加入到这个队伍中去，但是能从远处看着这样像火龙一样壮观的景象，也觉得很值。

　　我们仨一起做过很多事情。但我觉得最有意义的，还是约着街上几个耍得比较好的同学一起去捡纸壳卖。

　　其实我们并没有捡到多少，也没有卖到多少钱，甚至卖的那一点钱，还被我们几个立即就买了棒冰。

　　但是那种挣钱的快乐，还有捡垃圾时那种新奇的体验，让我们每一个人都很自豪。

　　对了，这时候的垃圾堆一点都不脏，只是一些塑料或是纸壳、灰尘之类的垃圾，像菜叶、厕纸这些，大家都有自己的厕所，直接就倒在了粪坑里。

　　不过我们这次的兼职过程只开展了这一次，因为大家现在都长大了，会觉得捡垃圾卖不好意思。

　　龙龙家附近还有一个堰塘，他时不时就会给我们带来几条鱼，吃不完的鱼，他会教我们用盐腌制成咸鱼干。然后我们会一直挂在那，等到哪天突然想起时，再取下一块用油炸来吃。

　　没有父母在的日子，我们也是过得很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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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十八章关于金山场与同仁场的资料，摘自网络文章。十九章关于十四夜的由来，以及蜡烛灯笼的制作过程，摘自网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