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让我安静地糊[重生]》叙酒沽茶

8、第八章

　　《惊悚音乐城》和其他同类型的电影大同小异，讲述了一个变态杀人魔的血腥故事。

　　故事发生在二十世纪中叶北欧的一个音乐小城，生活在小城中的人们淳朴、善良、热爱音乐，平均每隔半个月就要举行一次盛大的音乐聚会，电影在最开始的三分钟的一个长镜头内，主人公劳伦斯——一个三十岁的音乐家行走在一场露天音乐聚会中，懒散的目光静悄悄地锁定在不远处的美丽少女身上。
　　劳伦斯高大英俊，谈吐幽默风趣，他朝着少女的方向走了过去与对方搭讪，邀请少女去她家里做客，他将单独为少女演奏音乐，少女很快被劳伦斯的魅力所折服，欣然应允，跟随着劳伦斯的脚步一起消失在黑夜中。

　　两个人在房间里肢体交缠，灵肉相融，风流快活之后劳伦斯带着少女去了他的私人音乐厅——也是劳伦斯的私人屠杀场。

　　其实这电影恐怖程度算不上有多惊悚，顶多只是变态的主人公杀人手段和把尸体做成标本放在音乐厅里当他的听众这两点有些猎奇、画面也有点血腥、劳伦斯的扮演者演技实在太好演得太变态罢了。但小朋友胆子小，会害怕也是正常。
　　云宋强按下剧透的冲动，从八点到十点，这个电影有多长，他就被小朋友搂了有多久。
　　到最后，云宋慈祥地拍了拍唐叙的后脑勺：“行了，结局了，变态被警察叔叔抓起来了，不用再害怕了。”

　　唐叙露出一只眼睛来，眨了眨。
　　云宋懒洋洋的：“别忘了，你也是要演变态的人啊。”

　　唐叙伸手去抓桌面上已经凉掉的一杯水，喝了一口瘫倒在沙发上，偏头看向云宋的眼神里清清楚楚地写了一句话：他后悔了。

　　但后悔也没用了。

　　当初他对于要不要出演这个角色其实是有些犹豫的，但一方面他想让自己能在演技上有所突破，希望能挑战更大胆的和他本人差距大一些的人设，另一方面这部电影的创作班底也确实优秀，所以思来想去，他还是接下了这部戏。

　　为了给电影做准备，这两个月以来唐叙没少下功夫，重新捡起六年前学过却早已生疏的画画技能，跑到大街上给人画肖像画，阅读了一堆有关于心理疾病的书籍，也恶补了许多同类型的电影，然后只身一人搬到这五口街，对着这市井繁忙以他二十三岁的年纪思索人生。
　　有点难，却也不是特别难。

　　类似这样的边缘群众人设的角色他也不是第一次接触了，头一部戏，《放学后》那部电影里的精神分裂症少年他不也照样演过来了吗？
　　要知道在拍那部戏之前，他也是对自己持着怀疑态度的。

　　“哥，你觉得我能行吗？”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脑屏幕自动进入休眠状态，客厅里唯一的光源暗下去了。黑暗中，唐叙问道，声音很低，带着怀疑，语气又与他平时的调皮截然不同。

　　云宋对于这样的唐叙倒没有什么惊讶的，早在五年前与那个尚且羞涩的少年相处时，他便知真正的唐叙是什么样的了，没有在公众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么沉稳自信，他也有怀疑自己的时候，加之童星出身小时候的角色给别人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害怕突破不了过往的局限，那么留给世人心目中的那就永远只会是过去式，而忽略了他最真实的现在进行时。

　　“我想让演过的每个角色都活进观众心里，能记起我名字固然好，不记得也无所谓。”
　　这是十八岁时候的唐叙曾经对云宋说过的话，云宋一直记得很清楚。
　　之后五年时间过去，云宋一直觉得唐叙对于这句话实践得也挺好的。

　　他没有直接回答唐叙行还是不行的问题，而是转身在电脑上打开了《放学后》这部电影。
　　“我还没有看过这部电影呢，据说主演都提名白石奖最佳男主了，要不要陪我一起看一看？”一片昏暗中，云宋望向唐叙，微笑着问道。

　　唐叙对上云宋的目光，一瞬间怔了怔，好一会之后才不好意思地刮了刮鼻子：“这部电影有什么好看的，主演可丑了。”

　　云宋下巴撑在手掌心里，眸色略微低垂，笑了笑：“不丑，我喜欢就好。”
　　说完，移动鼠标点了播放键。

　　唐叙听到云宋的后半句话，心中一跳，抬眼看向坐在旁边的人。
　　云宋身材纤细，坐在晦暗的光线里的背影单薄，从米白色的毛衣领中伸出的一截颈项优美颀长，轮廓柔和的侧脸被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看了好一会后，唐叙才低头眨了一下眼睛，“嗯”了一声，然后手撑在沙发上朝着云宋的方向凑近了些。

　　那就看看吧，当做复习功课好了。

　　《放学后》讲述了一个十八岁患有精神分裂症的高中少年的故事，在点播放键之前，云宋还记得视频网站附在一边的一句话简介——我到底是谁？

　　我到底是谁？
　　这也是电影开始的第一幕中主角写在日记本里的一句话。
　　故事背景发生在南方的一个普通小县城，唐叙饰演的主角乔海出身在一个父亲常年工作在外的单亲家庭中，与唯一的双胞胎“哥哥”乔飞相依为命生活在一起。

　　相比于其他节奏紧张而猎奇的同类型影片，《放学后》的基调十分缓慢，剧情也大多是流水日常，并没有什么大开大合的情节冲突，它更像是一个不真实的浪漫故事，用最温柔的口吻将十八岁少年乔海的心路历程娓娓道来。

　　故事剧情一半发生在白天一半在夜晚，白天时乔海与其他的同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准时上学放学上下课，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成绩一般长得不错，穿着最朴素的蓝白校服与白球鞋，偶尔也会走走神发发呆。
　　到了夜里则换一身装束又变成了街头的小混混“乔飞”，以哥哥的身份穿梭于灯红酒绿的街头巷尾，抽烟喝酒小混混为非作歹。

　　白天黑夜颠倒的两种完全相反的人生，真正的哥哥乔飞早已在一次意外中死去，不愿接受真相的乔海便将自己活成了两种人格，一半给了哥哥，一半留给自己。
　　白天时的弟弟知晓乔飞去世的事实，头脑清醒，晚上的哥哥流连于暧昧不清的午夜场，又将一切抛诸脑后。

　　直到父亲回家，将最残酷的真相亲口告诉他，所有的粉饰太平一夕之间摧枯拉朽，一句话揭露了原本深藏的绝望。
　　当初遭遇意外死的那个其实是弟弟乔海。

　　所以他到底是谁？

　　……

　　电影不长，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云宋始终看得很认真专注。
　　唐叙两年前拍这部戏的时候一米八几的身高才一百二十多斤，比起现在清癯不少，五官也还存在着稍许的青涩，并且因为妆容故意往憔悴的方向画，显得好看，却也不是特别的好看。
　　这部电影去年上映，文艺片性质和慢节奏的原因输了票房的同时赢了口碑，但白石奖的最佳男主角也不是白提名的，如果说因为主演就坐在旁边的缘故，在刚开始的十分钟，云宋看见电影里的那张脸时还会有些出戏，那么到了后面随着剧情的发展，云宋不知不觉中已经完全将戏里的少年“乔海”与戏外的“小朋友”唐叙区别开了。

　　一人分饰“两”角，弟弟乐观积极而乖巧，哥哥悲观迷惘而叛逆，性格冰火两重的断带之间还连接着千丝万缕的暧昧性格，如此复杂的角色，唐叙在影片里的表演完全可以用“精彩”两个字来形容。

　　悠扬轻缓的片尾曲响起，客厅里的光暗下去了一些，唐叙陪着云宋看完了自己主演的这部电影，羞赧的同时又时时期待着云宋的反馈，怀里抱着一个枕头朝着云宋的方向又凑近了一点点，表情乖巧得像等着老师批评指正的小学生一样，问道：“怎么样？”

　　云宋回头，看了他好一会后，说道：“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的评价，从外界得来的反馈都已经够多的了，你确定还要听我的吗？”
　　唐叙自认阅读理解还是能达到及格水平的，然而在听到云宋这句话后却半天都品不出好坏来。

　　一颗玻璃心快要缓慢沉下去的时候，云宋突然便笑了，用开玩笑一般的口吻轻声道：“我这人挑剔，别人看电影看演技，就我喜欢看演技的同时还喜欢看脸，刚才看了一个半小时乔海小同学穿校服耍帅，所以我下次什么时候能看到同样好看的小变态？”
　　看着唐叙那可怜又可爱的小样，云宋忍不住手凑过去摸了摸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演得挺好的，不要再怀疑自己了，演小变态咱也能行的。”

　　唐叙把云宋的手从自己的脑袋上抓了下来，不知道是抽了哪根神经，将那截细白的手腕扣进柔软的沙发里，“哥，你再多夸我几句。”
　　云宋有些词穷了：“……你真棒？”
　　唐叙不要脸地把这不确定的疑问句改成了肯定句：“不，我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