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药》古木旧月

2、第 2 章

　　如果之芽
　　那个沉默的男人在上车的瞬间红了眼，没有扭头。

　　高考完的那个暑假，离顾宁的父亲李老汉的脚在工地上被砸伤，一直在家休息。大学快开学的时候，李老汉说要送离顾宁去学校，离顾宁不肯，但是李老汉执意要送。于是开学那天，离顾宁跟着一拐一瘸的李老汉一起踏上了自己选择的道路，看着李老汉的背影，离顾宁心里很不是滋味，这让她想起自己升高中的情景：当时自己是镇上唯一一个被保送至县里最好的高中的学生，那时的自己拉着李老汉的手蹦蹦跳跳，而如今呢？

　　开学季的火车满满当当，一个家长一个孩子或两个家长一个孩子是最流行的出行方式。火车是一个这么神奇的地方，首次见面的家长们可以聊的热火朝天，在这里似乎没有了熟悉与陌生的概念，人们互相了解，互相吹捧，不管是真是假，反正下一站就会“永别”，谁又会去追究是真是假呢？坐在李老汉旁边的离顾宁只是静静地听着，心里对即将要去的学校充满希望。
　　经历了7个多小时的颠簸之后终于到了离顾宁的终点站：徐州。下火车的那一刻，感觉没有那么糟糕，至少火车站很高端，公交车也不错。火车站各个院校的大巴车系迎新生，每一个院校的牌子前面有本校的志愿者引导刚下车的新生还有家长。

　　离顾宁和李老汉被志愿者带到离顾宁学校的安置区等待大巴发车，在等车的过程中，有人推销手机以及校园卡，推销的人说他就是本校的学生，这个手机很实惠，只要300块钱，就可以拿走一个新手机还有一张电话卡，并且那张电话卡还是校园卡有很多的优惠政策。最终，离顾宁没有经得住诱惑，买了一部新的酷派手机，尽管自己口袋里已经有了一部姐夫给买的新手机。对此，李老汉只是讪讪地笑笑，没有说什么。

　　买完手机不一会儿大巴车就发车了，期待与不安的心情使离顾宁开始想象自己的大学生活，看书、学习、运动，说不定还可以谈个恋爱。可是在下大巴车的那一瞬间，所有的想象都回到了现实，低矮的校门感觉不到顾宁想要的文化韵味，烈日下的水泥地烤的顾宁头皮发麻。跟着学生志愿引导员领取报到流程，资料领取处的地上垃圾成堆，无人打扫，桌上积灰可见。顾宁看到李老汉的脸色开始变了，也开始沉默了，不再跟身旁的家长说笑，只是抬头听着。
　　从教学楼去宿舍的路上，李老汉对顾宁说“行啊，既来之，则安之，已经选择了，就不要那么多抱怨了，让你复读，你又不干，好好学吧。 ”
　　“嗯，我知道。”

　　宿舍楼是一栋陈旧的楼房，里面的电线随意的固定在墙上，像是蜿蜒前进的蛇群，昏暗的楼道里没有灯光，地是坑坑洼洼的水泥地，并没有想象中的整齐与干净，甚至比不上自己高中的宿舍。为了不让李老汉看出自己的难过，顾宁脸上强装笑容，在心里鼓励自己，“我是来学习的，又不是来享受的，不要看这些外在的条件，”跟着学生志愿者一起找到自己的宿舍，背阳的宿舍在这炎热的夏天倒是能给人带来一丝阴凉，但是潮湿的地面却让人觉得心烦。床铺是上下铺的，桌子一个宿舍6人顺着墙边一字排开。早到的室友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位子，新帖的壁纸仿佛在替它的主人宣告主权。宿舍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但也就是能上厕所而已，没有热水器或者太阳能。室友说接热水的地方在宿舍楼与另一栋宿舍楼之间，计费，刷卡。

　　“就这样吧。”顾宁在心里告诉自己。
　　顾宁是宿舍倒数第二个来报到的，所以宿舍只剩下了一个上铺，一个下铺，李老汉给顾宁选择了下铺，然后默默地帮顾宁收拾好床铺，又歇了一会儿，就起身说“那我先回了，你在这跟你室友熟悉熟悉环境，买买牙刷啥的。”

　　“哦，行。那我送你去火车站吧。”开学季同时也是农忙季，虽然李老汉的脚被砸了，但是在家至少可以帮上母亲一点忙，再加上顾宁也想让李老汉早点回去，省得在这伤心。
　　“嗯，好。”

　　“咱已经来了，就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学习就行了。生活上你也别省，没钱了记着跟我说一声，我还供得起你。一个人在外，自己多注意身体，好好吃饭。”在去公交站的路上李老汉不停地说着，“跟同学要好好相处，对室友要以诚相待，咱虽然穷，比不起吃穿。。。。。。”
　　“嗯嗯。我知道了”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开往火车站的公交车。公交车上的父女俩没有很多对话，夕阳也慢慢落下，仿佛收工回家的农夫一样，慢慢睡去。昏黄的路灯渐渐亮了起来，顾宁和李老汉只是注视着窗外，感受着这个未知的城市。

　　“这就是我女儿要生活四年的地方。”
　　“这就是未来四年我要生活的地方。”

　　到了火车站，顾宁跟李老汉说去把买的手机退了，不要了，因为顾宁听室友说那种手机每个月必须要消费一定额度，并且自己已经有了一部新智能手机，而父亲的手机还是诺基亚的老人机。来到卖手机地方，刚开始那些学生不给退，但是李老汉跟那些学生说：“我这回家都没有车费了，你给退了吧，谢谢你啦，你看我们也不容易。”那些学生见李老汉都这样说了，极不情愿的拿出退货单据让顾宁填写。

　　退完手机，顾宁陪着李老汉买了返程的车票，火车凌晨1点出发。李老汉对顾宁说让她先回学校，他自己在火车站等一下就好了。

　　父女俩一起来到公交车站，顾宁对李老汉说：“伯，你去吃饭吧。现在还早着，才三点多，中午都没有吃饭，那我就回学校去再收拾一下。以后还真是要变成可怜娃了，一个人谁都不认识。”
　　李老汉听完，没有回答，只是立马扭过了头。顾宁知道为什么父亲那么快就扭过了头,他的眼睛红了。李老汉是一个异常倔的人，听母亲说李老汉年轻的时候得过肺结核，看着自己咳得血，继续烧火做饭。这么多年，顾宁从来没见过他红过眼。

　　“哎，一个人的生活从此开始了”，顾宁看着窗外心里默默的想着。
　　回到学校的离顾宁坐在自己的桌子旁，默默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下了“I Can!”下午顾宁跟其中一个室友小丽一起出去买了一些生活用品，算是开启了大学生活的篇章。坐床上休息的啥时候，顾宁发现父亲的毛巾还在床上。那时是下午七点左右，顾宁想都没想就出门去火车站找李老汉。因为怕李老汉会说天已经晚了，不让自己出来，所以顾宁去火车站之前并没有给李老汉打电话，到了火车站顾宁找遍了售票厅以及可以坐下休息的地方，都没有找到李老汉，正准备给李老汉打电话，顾宁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躺在售票厅的地上睡觉，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并没有打扰到那个睡觉的人，顾宁看了看手中的毛巾，远远地看了一会儿李老汉，自己又一个人默默地回宿舍了。离顾宁心里暗暗鼓劲，不管怎样，都要让自己变的突出，一定要让父母开心。

　　顾宁已有的四个舍友中，有两个人来自同一个地方：上海，她们俩从刚来的那天起就干啥事都是一起的；另外两个人中，有一个人是复读生，说话做事比较老练，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还有一个是跟顾宁一样，来自农村家庭，只不过，她是山东，顾宁是河南，顾宁跟山东姑娘比较谈得来，所以她们俩经常一起。

　　宿舍在开始军训的前一天还是有一个人没来报到，“估计不来了，复读了吧。”一个室友说道。顾宁看着那张空着的床铺陷入了沉思。李老汉回家之后跟顾宁的四叔大概说了顾宁学校的情况，四叔这两天一直在跟顾宁分析回去复读的好处，但是倔脾气的离顾宁表示自己坚决不会回去复读的，但其实在顾宁内心的深处，也有一丝回去复读的想法，毕竟这里跟自己理想中的大学相差太多，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