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格纽约生活》苏南辞

3、你好，纽约03

　　午后的光终于越过帘幕紧守的关隘与漫长的跋涉到达了少女的眼睑，在飞舞的细小尘埃与市井适当的嘈杂之间，沉眠的少女终于颤动了眼睫，醒来了。与上次声嘶力竭的惊醒不同，何安此刻出奇的平静，三个人格所携带的强大能力在一瞬间使她有了俯视众生的错觉：当神站在云端，世间的疾苦就成了人类懦弱不堪本色出演的嘲讽短剧。臆想出来的全知全能在内心名为自我的一声冷笑之下碎裂了，熟悉的恐惧，不安，担忧和被强行乐观垂吊在头顶的巨大悲伤又回到了他们原本的地方，无视了双手的微微颤抖，少女带着这些仍为人的苦涩喜悦第一次稳当当的下了床，然后她抬头向着那个仍悬停在空气中的信封问：

　　“饿了，有吃的吗？”

　　“客房服务还有五分钟送到。”

　　一问一答终了，房间里的两人似乎再无对话的欲望，何安一向偏爱安静的空气，奈何两人见新生且脆弱的关系既不能兼容过多的无言，也似乎还没有坚固到可以承载猜忌。何安浅浅的叹了一口气，选了一个最与此刻相关的话题：

　　“能力我收到了，你......”

　　怎么还在这？话还没说完何安已经在脑海中将此刻这个笨嘴拙舌的自己抽了个来回。傻逼吗你？问下一步干啥直接问就行了啊？没那个脑子还非得拐个弯说话，把自己绕进去了吧？！大傻逼！

　　话出口的一瞬就变了味道，在内心抽打自己的同时何安猛地抬头看向漂浮在半空中的信封，奈何对方的面部表达与人类着实不太相同，何安只能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要因为矫枉过当用力过猛，而显得谄媚。漂浮在半空中的信封看着眼前笨拙到仍可以被称为少女的女孩暗暗叹了口气，认命的开口以打破被害者一手造就的修罗场：

　　“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就说过了，我存在的目的不只是传递能力，更重要的职责是辅助你学习这些能力的正确使用方法。”

　　吃完早饭，换好衣服，退了房间，期待着酷炫适应性训练的何安站在中城科技中学的大门前面无表情。一阵微风吹过薄薄的丝绸罩衫自由的在风中飘动，而它的主人却感到了肉鸡被捉回养殖场笼中的窒息感。她猛地握紧了手里带着墨绿色手机壳的鸭梨x，无视耳机里传来的一声闷哼，说出的话语比起询问更像是陈述，逐渐加重的握力更使得此刻的情景更贴近于威胁：

　　“你说的适应性训练就是让我回来上高中？”

　　“第一人格：蕾塔娜·柳琴科夫·阿尔卡萨，未来世界观下高端医疗人才，生物性外骨骼与基因学家。已继承天赋：在语言学，医学，化学，生物学学科学习过程中，理解记忆能力强于一般人。人格优势需要通过学习达成，教务处在教学楼B栋。”

　　何安对于反光面的偏爱是每一个自认长相出挑的人类的通病，但再如何自恋何安也绝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把镜中的美人当做自己。鹅蛋脸挺鼻梁樱桃嘴，再加上如瓷般白皙光滑皮肤和浅绿色的双眸，这张脸几乎就是何安最高审美的具现化载体。可一股酸涩的恐惧感几乎是在灵魂与细胞的层面尖叫着宣告自己的存在，何安看到镜子里美人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惧，然后她听到自己吐出仿若冰石的言语∶

　　“把我的脸还给我。”

　　然后细微的疼痛就与下课铃声一道降临了，何安可以感觉到自己的骨骼和皮肤正在移动，这个时候被人看见的后果不堪设想，她只能强迫自己不要透过镜子直视自己面部的畸形秀，只是推开了最近的隔间并坚定的将外面的世界与自己似乎微不足道的苦痛隔离开来。但疼痛却愈演愈烈，就当你以为自己在经历过一次死亡体验之后，身体应该将疼痛视作微风吹拂。但厌恶改变的人体结构显然并不这么想，剜肉削骨的疼痛显然并不会因为在皮肤内部进行而有任何程度上的削弱。从未使用过的能力在疼痛加重的第一秒就被排除，何安蜷缩在马桶盖上，双手用力钳握着大臂，避免新继承的力量损坏公物。然后隔间得们被敲响了，门外的女孩还是听到了溢散的呜咽声∶

　　“你还好吗”

　　“我没事，生理痛。”

　　两个短句，何安看着冷汗滴落在瓷砖上，在心里祈求着时间快点过去，也祈求着对方就此放过自己，但门外的女孩显然不这么以为，她努力的想要向隔间内的人施以善意∶

　　“不如你先出来，我陪你去校医室”

　　“谢谢，不过没事的。”

　　快走吧！何安近乎在剧痛与焦急的双重煎熬下尖叫出声。门外的人显然不这么认为，女孩似乎下定决心不接受没事作为答案，她继续坚持∶

　　“你真的没事吗需要我打911吗”

　　神TM911，姨妈痛你叫救护车是个什么逻辑，再说了救护车也没卵用啊！快滚吧大姐，你滚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啊！

　　“我没事，不用叫救护车，生理痛而已。”

　　这次回答她的终于不是门外那个可以逼疯圣人的声音，而是天籁般的上课铃声，就像是约定好的一样，面部的疼痛也终于开始减弱，等到疼痛散去，面部的动静平息，何安终于在手机屏幕上找回了已经有点陌生的属于自己的样貌。冷汗蒸发的同时也一道带走了疼痛带来的恼人热度，她起身重新走到盥洗台旁，掬起清水将脸颊上恼人的粘意洗净，然后抬头看清镜中的自己，瞳孔微微放大。耳机中传来了近乎恶意的平直声音∶

　　“目前面容恢复程度75％，如需完全恢复还需要两到三次刚刚进行的调整。”

　　门口也同时传来了耳熟的声音∶

　　“第三个隔间，她好像非常不舒服。”

　　这是利兹图姆斯与何安的初次相遇∶亚裔女孩刚刚洗完脸，她们对视的瞬间一滴晶莹的水珠正从她的脸侧流下，正好勾勒出女孩与东方瓷器如出一辙白皙美好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