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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校场数千人,被天外飞来的这一人惊动,纷纷抬头向上瞧。
      那人直飞比试台上,只是刹那间,台下众人,台上甘、荀二人,还未反应看清他是怎样行动的,便如一阵黑风,卷走了甘、荀二人手中的兵器。脚下丝毫不停留,双袖一展,飞上了比试台后的屋檐上,站定,手边卷着两件蜷缩的宝剑。
      满天的熊熊烈火,几乎要把他的黑衣燃烧。
      台下台上轰然雷动,十二位掌门齐齐站起,数千双眼睛如箭矢般盯着他,后排大小门派和散修叫嚣着:“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胆在这里无礼。”
      前排的明事人却知,看手法看来势,此人恐非我道。他们按紧了手中兵器。
      十二位掌门面面相觑,这黑衣人背对他们,他们看不清这来人是哪一号人物,但,看年龄,看体态装扮,看气势修为,不过是与甘棣华等差不多大小,不得不让他们惊心。
      甘、荀已是我道中数一数二的精要,居然被他一招之内同时夺走兵器,那剩下的年轻一辈在他跟前岂不是如猪羊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此时,他们身后第二排,昨日排得第三位的镇九门大弟子胡争如,颤声说:“我认得他!这是忘月窟那大魔头的徒弟,魔头们叫他少尊主。上个月,我师弟胡万在我门附近的镇子上不小心遇上他,光天化日之下,在集市上被他化为齑粉!”
      果然是来自魔窟,数位掌门眉心不禁蹙起。
      但少尊主又如何,即便他师父那大魔头万斛龙,来到玉房宫也要抖三抖。
      龟蒙真人手中的天罗网,网尽天下妖魔鬼怪,连他师父也在此网下吃了不少亏。
      龟蒙真人听了胡争如的话,往前一步,喝道:“妖人!玉房宫岂容你猖狂!”
      随即,双指并拢祭出天罗网,欲恫吓他。
      那黑衣人轻轻转身,随手一抛,那蜷缩的两件兵器各自飞向甘、荀二人手中,二人忙接,兵器却在触手之时化为齑粉。
      甘、荀二人从未见过这种收控自如的手段,齐齐怔住。龟蒙真人暴怒,天罗网大开,直飞空中,化作千万丈天幕一般压下。那黑衣人却不急不忙,长袖一挥,足下轻点,向上而去,天罗网的无数银线花火四溅,像是全天下同时烟花爆裂般,破了。
      那黑衣人袅袅无踪了。
      远处,大门口的二楼窗口,醒林含在嘴里的一口酒,终于咽下。
      身边拿着刷子和肉串的几个人俱已看傻,半日,夏百友喃喃地说:“一把夺走我师兄和甘师兄的剑,这得是个什么怪物……”
      有人接话:“师尊他们也做不到吧。”
      又有人道:“他看着年纪不大,要是再过十年……”
      还有人道:“何止是不大,我看比我还小……”
      本次千英百绛榜草草收场,各门各派忧心忡忡在客房收拾行囊,十二位掌门齐聚玉房宫大殿,正在悄声议论,夏百友对这个事好奇地抓心挠肝,偷带着醒林潜入大殿里听墙角。
      那胡争如也在大殿,正在向各位掌门呈以详情,“那小魔头本是万斛龙捡来的孤儿,传言说,他是在母亲死后撕破肚子自己爬出来的,他们也说不清他是人还是个什么东西,哪怕连忘月窟里的妖魔们也惧怕他,从小他便独自长大。及至他略大,实在是天赋异禀,万斛龙便收他为徒,这才短短几年,几乎与万斛龙比肩。但因他总是在忘月窟,极少极少下山,故他的名字在仙门中并不响亮。”
      “他叫什么?”
      “天掷。他师父说他不是人间父母生的,而是老天爷赏的。”
      “天掷……”龟蒙真人嘴里念着这个名字,“老天爷不要赏了一颗灾星就好……”
      镇九门的胡得生掌门是个心直口快的个性,他道:“要是让这个玩意儿,再修炼十年,于我们整个仙门,怕都是劫难……”
      虞上清昂然打断他,“师兄万莫抬举他,我看他不过是个毛孩子,许连二十岁都没有,以后的人生路难说的很,天下的事变数多着呢!”
      最后玉房宫的掌门下令,本门弟子近日小心提防,莫要下山。
      ……不过,夏百友和醒林并不是玉房宫弟子,自然不受这条禁令约束。
      比试结束后,虞上清等几家掌门并未立刻离开,镇日里与龟蒙真人关在屋内,不知做什么。
      夏百友与醒林闲的长毛,实在熬不住,偷偷地溜下山。
      帝都城中有一座观音庙,香火旺盛,这都不算什么,值得一提的是,这庙外的各色吃食都极有名。
      这日正是庙会,观音庙外的小摊小贩车接着车,人挨着人。醒林娇气些,走了一个时辰便走不动了,买了一包炸鱼,坐在小摊后面的长椅上,漫无目的的闲看。而夏百友顺着小摊一路看过去,看的津津有味,越走越远,走到街对面的算命摊前蹲下不动了,看那样子是和算命的侃了起来。
      观音庙口的人往来如梭,醒林盯着那人潮,面无表情,忽然,他的黑瞳紧缩,像是被针冷不丁扎了一下。
      那一群老幼妇孺中,有一个人面容清隽冷淡,远眉长眼,鼻子又高又挺,长得尤其好,穿了一身黑衣,整个人似是笼罩着一层森森寒意。在人群中分外显眼。
      醒林心中一紧,继而全身毛孔炸开。他认得他!那日他虽在月光与火光中若隐若现,连正面也未露,但醒林就是认得他!只周身这份气质,就不会认错。
      炸鱼的油顺着他的手指向下流。
      怎么办……
      我现在要跑去玉房宫禀告父亲吗?还有龟蒙真人,现在一跑,他会不会注意到我?夏兄?夏兄呢?
      他不敢大动,生怕引起那魔头留意,急急在人群里搜寻夏百友。
      只见夏百友还在跟那算命瞎子闲扯,大白牙龇出去老远,笑得跟朵花一样!
      醒林心中更急,他发觉那魔头直冲他而来!
      完了。醒林心想。
      他难道认得我?我今日并没有穿本门的衣服啊……我一个无名小卒,他要把我怎样……
      上一个镇九门的胡万,也是光天化日之下……在集市上……被化为齑粉……
      醒林手里的油流进袖子里,冷汗流了一脖子。
      在他蹿起来的前一刻,那魔头的脚步停下,停在炸鱼摊前。
      浑身油腻的老板熟练地用大笊篱把生鱼下锅,金色的油刺啦一声冒出无数大泡,一阵轻烟带着香气四散开。不一会,捞出鱼,已是外焦里嫩,带着腌好的香料,令人食指大动。
      那魔头凝眉,盯着那笊篱上的炸鱼看。
      他旁边一个小孩,掏出一窜钱扔到老板的钱箱,喊道:“吴叔,还是要两斤。”
      老板道:“好嘞!”一边忙活,瞅了前面挡着光,一动不动的年轻人道:“十五文一斤,你要几斤?”
      刚那小孩掏钱时,那魔头便盯着小孩掏钱的动作看,如今听老板问他,转身便走,不再看了。
      而醒林,已在生与死之间思量了一个来回,
      那魔头走出数丈了,他还未明白过来。然等他明白过来时,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竟然敢悄悄跟在他身后,尾随他越走越偏。
      最后他那点微末本事和小胆子,制止了他的脚步,实在是不敢再靠近了,而那魔头也终于停在一片野湖前。
      这野湖没什么景致,面上浮着些绿萍,冒着小泡,一些脏树枝和剩菜剩饭漂在远处。
      他背对着醒林,在这里静默半晌。
      醒林躲在一片树枝之后,琢磨不透他想做什么。
      等人?赏景?都不大像。
      忽而,那魔头双手骤出,湖面炸裂出十人高的水柱,脏树枝与死鱼齐飞,绿浮萍与树枝一色。
      在惊天响动中,又连炸二十多次。把这片无辜野湖炸得千疮百孔。
      破杯烂碗水草臭鱼落了一地,那魔头在一片破烂里站了一会,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
      醒林屏住呼吸,恨不得遁地逃跑,他正是朝自己这方向走来!
      醒林藏身三五根破树枝之后,遮住头遮不住脚,他心中再起响起“完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响完,那魔头从他身旁一丈之地,视若无睹地经过。
      醒林才十八岁,第一次,他觉得自己一日之内死了两回。
      紧紧地抱着自己的炸鱼,他的脑子终于使劲拽回他,做出了正常人该做的事——跑,跑得远远的,不要撵着那魔头,小心不要被那魔头撵上。
      他一路跌跌撞撞回到市集,夏百友正在摊前寻他,见了他正要数落。他一把拉住夏百友,废话不多说,一溜烟跑回玉房宫。
      把所见所闻一一禀告给各位掌门后,他自然挨了好一顿教训,自己亦是后怕,从那之后有半年多不敢暗自出门。
      而听闻玉房宫弟子也被禁令数月不可私自下山。
      半年后,“天掷”这个名字在仙门中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魔窟仿佛有了靠山,在东南沿海一带,频繁地,猖狂的滥杀无辜,为害一方。
      仙门决心镇压魔道,去除忘月窟这颗毒瘤。
      东南海边,饱受侵害的镇九门发出本门的斩浪巾,一呼百应,十二大门派带着精要弟子齐聚镇九门,与魔窟大战数月,而天掷,以一人之力,如罗刹天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切菜砍瓜般削肉杀人。
      他身后的红河流淌,尸身横叠,一条窄窄的血路被他硬生生打开。
      胡得生胡掌门的话应验,仙门的劫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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