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司传奇》阿拆

8、8

　　秦愆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又伸手松松眉心，转向赫连二人说道："罢了,云台山的事情容后再议,想来佛寺重地,不会有什么妖魔生事."

　　楚涪扭头看着秦愆，用眼神指了指他手中的乾坤镜，挑挑眉问道：“秦大人方才直盯着这破镜子，不知可瞧出些什么来。”

　　秦愆将那乾坤镜面翻过来在楚涪眼前一晃：“可瞧仔细了，什么也没有。”

　　“没有？不可能，”楚涪扭头就看着仍处于昏睡之中的吴铭道，“他说他见过那狼妖！”

　　秦愆淡淡道：“如果你是指一个虚晃几下，身着黑衣，脸戴面具，男女不辨的黑色身影的话，那他说的没错，确实瞧见了，瞧了好几眼呢。”

　　楚涪一时词穷，毕竟一听见吴铭说什么见过凶手的话，就匆匆拿来了乾坤镜，也没问个清除，白费这半天功夫，但她撇撇嘴，不以为意：“我还以为秦大人看了这么半晌，必定胸有成竹呢。”

　　“与此事无关。”秦愆语气冷漠，仿佛不是很想提及。

　　“秦大人，那可如何是好？”飞尘见着秦愆嘴皮一张，唯恐秦愆不高兴，忙截住他的话。

　　“如何是好？”秦愆皱眉，似乎不是很高兴，“怎么，诸位歇这么些年，已然忘了如何查案了么？”

　　楚涪最是讨厌秦愆高高在上责难他们的模样，直言回道：“是啊，毕竟我们又不是开封府捕快。”

　　赫连忙偷偷拉拉她的衣角，示意她少说两句，莫惹怒秦愆。

　　秦愆凉凉地看了他一样，楚涪的嘴上牢骚他这么些年听了不少，若真要计较，却是计较不过来。

　　“既然将目标锁定在了受伤的狼妖，事情便好办多了，”秦愆说道，“只需找出狼妖匿身之所，将其捉拿归案便可。”

　　楚涪支着头道：“秦大人，您说这话就好像我说我饿了，别人告诉我你吃了饭便不饿了一个道理，我当然知道饿了要吃东西，可问题的关键在于找到吃的东西，同理，大家都知道要结案就要捉到狼妖，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找到狼妖。”

　　秦愆凉凉地看了楚涪一眼，讽刺道，“楚姑娘真是日渐聪明。”

　　“过奖。”

　　秦愆不理会楚涪的无耻，接着说道：“狼妖伤重，加之之前不过每月采补一次，估计藏身开封城内的几率不大，而狼妖喜居山林，开封城附近的深山不多，估计费不了多大力气,我从乾坤镜中提取几丝狼妖妖气赋予罗盘之上,咱们分头搜寻,争取这两日便了结此案。”

　　楚涪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杯中的茶水，道：“你怎么知道他就不在开封城内，万一呢？”

　　“她屡犯杀孽，又身受重伤，开封城内藏不住她。”秦愆解释道。

　　飞尘补充道：“秦大人说的是，开封城内三条街一个和尚，四条街一个道士，就算没有天正司，她想必也是不敢藏身于此的。”

　　秦愆点点头，“更何况，惠通圆寂，天下同道为此来京者更是不在少数，就算未必能把他怎么样，但她重伤定会有所忌惮。”

　　“可你们还有个地方别忘了，”楚涪一针见血，“那儿可受天正司庇护，那里有多少妖，她要找个地方藏身应该不会很难吧。”

　　秦愆一怔，楚涪所说，他倒真是没想起来，倒不是他不谨慎，只是那地方，他是很少踏足的。

　　楚涪口中的地方是开封城著名的声色场所之一淮花路，人们更喜欢称呼那里为花街柳巷，那里前后几条街皆是妓馆酒肆，勾栏瓦舍，妖修成人形，总爱体会人间的烟火热闹，以至于开封城内的妖多半居住于此，天正司成立之初，便致力于像朝廷管理百姓那样管理妖，为他们登籍造册，修缮律法，而最先给予支持的，便是居住于槐花路的妖们。

　　“既如此，那咱们兵分两路，”秦愆说道，“赫连和飞尘在城内搜寻，你我去城外。”

　　“为什么？”楚涪第一时间便提出了抗议，“我不去！”

　　“你有什么意见？”

　　楚涪当然有意见，他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分到她的都是些累活儿，虽然他的修为确实高于赫连和飞尘，但这次又不是什么难缠的角色，他们二人绰绰有余。

　　“我觉得作为天正司唯一的女性，应该受到些许优待，”楚涪一本正经地说，“我留在城内搜寻，山里谁爱去谁去。”

　　飞尘也帮一反常态地为楚涪帮腔，“秦大人，我跟阿涪换换吧，让他留在城里，我跟您去城外。”

　　飞尘为什么帮着楚涪说话，楚涪和赫连一清二楚，二人的嘴角不自觉挂上一丝坏笑。

　　秦愆毫不留情地反驳了他们的意见，“没有商量的余地，按我说的办，最晚三天之内，务必结案。”

　　楚涪依旧不死心地道：“秦大人，你是不是担心我去了只晓得找云娘吃酒，耽误正事，你放心，我办事从来没出过岔子，这点我可以保证。”

　　秦愆微微一笑，看着虽是温和，但楚涪总感觉有些心里发毛，他温和地道：“你真不想去城外？”

　　“我可以不去？”楚涪满脸狐疑。

　　“可以......”

　　“真的？”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要不去也可以，甚至还可以找云娘吃酒去，只是，”秦愆拖长了声音，“我记着井底的香油该换了吧，既然大家都有公务在身，那你便去把井底供奉的香油换了，之后，要吃酒听戏，都随你去。”

　　楚涪脸色骤变：“你开玩笑的吧！”

　　秦愆一本正经地看着楚涪：“你看我，像跟你开玩笑的么？”

　　楚涪盯着秦愆那张脸，如今仍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却也分不出哪句是真话，哪句是玩笑之谈。

　　“底下又不是寺庙，供奉什么香油！”楚涪坚定了语气，不过怎么听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定是在开玩笑。”

　　秦愆气定神闲，语气淡然：“你还未曾下过井底，怎么知道底下没有香油供奉，又怎么能断定我开玩笑呢？”

　　不过秦愆确实没在开玩笑，井底有一祭台,正中摆放三个铜碗,铜碗中间是燃着绿光的烛火,烛火不甚明亮,却也不算微弱,任是井底的暗风吹过,烛火也不曾动荡半分,供烛火燃烧的,正是碗里的香油,不过楚涪见着里头香油还多,并不需要添置什么.

　　楚涪忍着浑身剧烈的疼痛将香油补满,然后一把将手里的碗摔在地上，仰天长啸，悲愤大喊：“秦愆，我操你大爷！”

　　然后赫连的声音从井上传来：“秦大人在边上呢，”过了一会儿，有补充了半句，“都听得见。”

　　这两声一来一回，彻底激起了井底的不平静，接着阵阵嘶吼，鸣叫，狂吼从四面八方传来，地面开始摇晃，一时妖气四溢，杀性激荡，楚涪忙捂住自己的耳朵，稳住自己的身体，跟随着四周的妖魔狂吼，祭台后的镇魔剑也不复平静，剑身开始发出微光，跟随着地面不住抖动，随着镇魔剑的激活，四周妖魔的狂吠更加令人难以入耳。

　　本就受镇魔剑影响使不出法术仿若废人的楚涪更加难受，镇魔剑发功，自然只分得清楚妖魔，分不清哪些是需要镇压的妖魔，哪些是无辜受罪，楚涪感觉心神难受，五脏六腑都仿佛跟着一起镇定似的，她吞了吞口水，扶着墙往前走，穿过一片狂吼中的黑暗，终于见着了头顶那一方光明。她忙扶着梯子爬了上去。

　　“快，拉我一把。”

　　赫连和飞尘忙将楚涪拉上来，然后赶忙将井口的铁盖盖上，楚涪一接触到地面的新鲜空气连脚都软了，一下摊在地上，再不想爬起来，她浑身无力，心神俱疲，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镇魔剑震碎了。

　　赫连和飞尘看着楚涪这副模样，对视一眼，都下定决心日后再不要去惹秦愆，以后，秦愆说往东，他们绝不敢往西，秦愆说往前，他们绝不敢往后，总之，一切以秦愆的命令为准，秦愆大约也没想到，他不过随意想整整楚涪，却有了杀鸡儆猴的功效。

　　“快，给我扶起来！”楚涪微微抬起手道，之这简单的动作，她都有些吃力，面上看着有些痛苦。

　　她从前只知秦愆道行深，可直至今日才知道秦愆的道行深成什么样。扪心自问，她是喜欢夸大其词，但自己的修为无论如何也不算低了，飞尘道行与她差不了几年，却也打不过她，可今日不过下了井底，在镇魔剑旁边站上一会儿，便成了如今模样，要知道，往日押解妖孽下井，都是秦愆，一个月里，他总要下去几次，可却一点事也没有。

　　“咳，”楚涪咳了一声道，“快把我扶回房间，我得先睡上一觉。”

　　“要不是我不冬眠，真想直接睡上个十......”

　　看着对门迎面走来的秦愆，楚涪很自觉地闭上了嘴。

　　秦愆冲赫连和飞尘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立马将她转向扶到院中的桌子上。

　　楚涪现今废人一个，暂时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只得恨恨地嘟囔一声：“叛徒！”

　　“我说秦大人，我都这样了，是不是该回去睡一觉，恢复恢复身体。”楚涪抬头看着秦愆道，神色之间，颇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秦愆一只手伸到楚涪眼前，她刚想问话，只见秦愆手掌间突然出现一团火，火焰盛放，转而又熄灭，然后一粒火红色的丹药便出现在秦愆手里，不及楚涪问话，丹药便化作一缕烟，直冲入楚涪鼻腔。

　　楚涪忙捂住鼻子；“这是什么？”

　　“与你无关。”秦愆只淡淡一句堵住楚涪的嘴。

　　楚涪果真不再说话，当然不是听秦愆的话，而是她发现自己胸腔之中仿若一团火气，灼烧尽方才在井底染上的戾气，然后脏腑不再疼痛，经脉也被打通，灵力渐渐凝聚于丹田。

　　待到再次睁开眼睛时，楚涪已经完全恢复了，仿佛根本没有经历过方才一样，楚涪惊讶地险些合不上嘴，她原以为得养上好几日才能堪堪恢复，却未曾想到秦愆一粒丹药便有如此奇效，她生活数百年，简直闻所未闻。

　　她刚想开口发问，却听得头顶一个淡定地声音道：“你既已经大好，那便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