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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番外-人间喜事(一) ...

  •   其实一直以来,宁臣都没有生为一个修仙者的自觉,比如修成真身之后对食物的依赖消减,甚至可以五天以上不吃东西不喝水,然而他可没心思验证这个,虽然当时在清云他将自己吃食的额度都给了毛蛋,但他多日来骗吃骗喝又同平绾有了交易,那当然是顿顿都不会委屈自己,是以这一日阳光明媚,正是春日大好时节,他便琢磨着去人间游玩。
      其实说人间也不太对,修仙各处其实都在人间各处,或隐于山林,或藏于古刹,或飘于海上,或埋于洞中,只是修仙界虽一直依赖人间却也不会多加干涉打扰,这似乎是从古至今的习惯哲理,是以人们大多还是将两边分开。
      宁臣当然不会一个人去,理所应当的,他拉上了寒翎远,美其名曰:赏花。
      春桃纷飞,确实是赏花佳季,于是他们去了秦国的都城,都城很大、很热闹,作为绵延了千年的帝国,自然有其存在的意义。
      国都内行人匆匆,似乎人们都挺忙碌,宁臣看到小儿沽酒,民妇采薪,商人雇马,书生咏雀,有人撞翻了一车瓜果,便被商贩拉着要去见官,任那人报出自己在禁军府掌勺的姨娘都不管用,这样的争执这样的喧闹,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都城很大,却没有种着桃花,街头反而大都植着桂树,当然没有四平茶馆的那棵气派,却也很是葱翠,他看到树下有个卖包子的小贩,心头一动,便走过去问了几个问题,出来时两手空空,寒翎远以眼神表达不解,宁臣解释道:“我刚刚问他有没有桂花酒喝,有没有蟹黄小笼包卖,他告诉我酒哪都可以喝,犹以渭河河边的画舫最佳,只是今天是花朝节,晚上必定很是热闹,渭河上花瓣飞扬,歌女对舞,虽是盛景,却很难觅一席之地,而小笼包不知为何物,蟹黄更不在时节。”
      寒翎远想了片刻,问:“小笼包是何物?”
      宁臣便手脚比划:“同包子差不多,只是模样更小一些,皮很薄,里面包着猪肉,一口咬下去,能喝到里面的肉汁汤水。”
      寒翎远摇头:“我没有听说过。”
      宁臣这时才了悟过来,他只是忽然有些怀念这道菜,想着既然有卖包子,那小笼也未必没有,抱着侥幸的心理问了一问,这时候听闻寒美人说没有,才惊出些汗意,暗想他堂堂清云大师兄,如何会懂得这些民间也不知所以的小吃,于是赶紧补救道:“是周桐在山上闲极无聊,发明出来的,你也知道的,她可喜欢做糕点小吃了。”
      周桐的手艺寒翎远也尝过,也见过陆禹眉飞色舞的谈论那些新奇的菜品,是以被这个理由说服,便没再询问。
      两人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倒不是因为他们起的太晚,只是寒翎远总还要处理一些门派事宜,总不能同宁臣一样随心所欲的来去自如,是以耽搁了时间,只是在春天这样美好的时节里,似乎一切都不算很晚。
      两人最终当然还是上了画舫,点了桂花酿,世俗之所以世俗,当然是因为很俗,因为俗人的世界往往很是简单,比如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寒翎远说有事要离开一会,于是宁臣就坐在船里发呆,暮色中的渭河很好看,春风也很是宜人,空气中传来阵阵花香,还有年轻姑娘们的银铃笑声,手边是最贵最好的桂花酿,按理说再没有更令人愉悦的事情了,可自打寒翎远走后,宁臣便觉提不起兴致来。
      他觉得有些恹恹,赏花赏酒赏人都显得不那么惬意了,于是他有很长时间来思考别的事,他想起之前的那次踏青,原来恍然间已过去了一年,时光匆匆,果然即便修仙超然世外也依然不可撼动,可比起刚到这里的那些日子,他发觉这会儿他已经不再感到害怕,不再恐慌,因为他知道他为何在这里,或者说,他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夜幕降临,圆圆的月亮挂在了天边,祭了花神之后,一艘巨大的画舫驶到了河道中间,画舫布置的极其奢华,大红色的绸缎系满了船身,然后画舫上的几个船工赤着膀子出来,将画舫周边的木板一撬一拉,竟从边缘生出一个一米宽的弧形来,与原本画舫前的木板一起,形成了一个半圆的舞台,花神舞祭开始了。
      画舫周围点着灯火,将渭河上照耀的如同白昼,画舫平台上出现了一个女子,神情肃穆,她身上一件不辩颜色的衣裳,绣着无数花卉,桃花、玫瑰、牡丹、荷花、芍药、菊花、腊梅……无数的花朵,将她这身裙子点缀的没有一丝空隙,颜色难明,因为整条裙子上都是色彩。
      她乌发披散,发间插着一枝桂花,这时节本不该有桂花,可偏偏空气中依稀还能闻到所有花的香气,如同百花盛开。
      少女表情虔诚,这一刻她不是画舫上的舞女,不是都城勾栏里有名的头牌,只是一名为花神献舞的信女,渭河上所有人都停止了喧哗,随着这少女的腰肢手臂,仿若看到天花烂漫,花香四溢,紧接着,十二名姑娘从船内走出,舞在哪少女身边,她们身上的衣服绣着不同种类的花,颜色也不同,代表了十二个月份,在中间少女的带领下,如同四时时光闪过,目睹了一场所有鲜花的盛开与衰亡。
      没有人不爱美,宁臣自然也沉迷在了这场舞里,他先前觉得不过是要喝酒,也不用凑着热闹,是以同寒翎远只随意寻了艘岸边的小船,早知如此,便该花大价钱往河中间挤挤才是,只是可惜,无论在岸边还是水中,寒翎远都看不到这场舞。
      一舞停歇,周围人似还沉醉在花香中没有醒来,宁臣安然自得的喝着桂花酿,一杯饮尽,才听到岸边以及周围船上传来热烈的喝彩声,所有人都将手旁早上采摘的花枝往那大画舫上扔去、往渭河中扔去,表达兴奋欢喜。
      宁臣已算不得凡人了,可见到这个场面时,他也翘起嘴角,觉得欢喜。
      宁臣在船舱中安静等待,听着周围的欢庆声音,却辨出其中一丝泣音,满眼欢笑只有一人哭泣,那哭声自然被掩盖,令人难以捕捉,但宁臣当然不是普通人,他往常也许见惯了旁人或哭或笑,也并不是什么爱管闲事之人,只是他今天心情很好,于是可以做些往常不会做之事,帮帮从前不会帮之人。
      他循声望去,见一个少女蹲在岸边哭,这少女不是画舫上的舞女,不似她们的美丽动人,明眸皓齿,她只是名普通的少女。
      宁臣便同船家交代了一声,移步登岸,朝着哭泣的少女走去。
      岸边的人很多,宁臣挤了一会儿才挤到少女的身边,也蹲下身来问她:“你为什么在哭?”
      往常少女当然不会就这么回答,便是连三岁的孩子都知道不要同生人说话,只是少女太过慌张焦急,而宁臣那张飘然出尘的脸实在不像是坏人。
      “我的东西丢了。”少女哭道。
      任何东西,丢在漆黑的夜里,丢在满是人的岸边,都是难以被寻回的,但宁臣继续问:“你丢的是什么东西?”
      “一块树皮。”少女道。
      宁臣愣住重复:“一块树皮?”他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不确定和不可思议,少女哭的这般伤心,连节日的喜乐都感染不了,宁臣觉得她一定是丢了很重要的东西,一根贵重的发簪一盒上好的脂粉一块传家的宝玉,都可能让少女哭的这样凄惨,可宁臣从没想到,少女会对他说是一块树皮,他甚至觉得少女口中的树皮并非他所理解的树皮。
      “就是一块树皮。”少女肯定道。
      少女丢的并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块普通的树皮,但这块树皮是她喜欢的书生送的,所以这块树皮显得很珍贵,于她而言,要远胜贵重的发簪上好的脂粉和传家的宝玉。
      少女和书生从前是邻居,只是少女家里门庭渐显,终于搬到了别处,而少年家道没落,家徒四壁,可他们仍旧还是会联系,别人不会赞赏书生的才学,可少女便是他所有读书论道的倾听者。
      可他们不能在一起。
      不止少女的家人不允许,书生也不能允许,书生的志气无人赏识,但他没有放弃,他想上战场,当然不是送死,他想做一名军师。
      去边关前,书生问少女,想要什么。
      少女哭着问:“你连柴火都砍不了,你凭什么去边关,你要去送死吗?”
      秦国虽屹立千年不倒,但总是有大大小小的战争的,书生从小只会读书,从来不会打架,少女知道这一点,书生同样知道,书生道:“等我回来,我就娶你。”
      书生离开的那天,少女没有去送行,但她收到了他给她的一封信,随着信一起寄来的,还有一个铁盒子,铁盒子不大,却也不小,起码比妆盒要大很多,里面放满了各种各样的树皮,这些树皮来自不同的树,或林荫小巷,或宽阔官道,它们来自都城里的那些树,她曾说他弱小到连劈柴都做不到,如今却收到了一大把的树皮,大约是想说,他的这双手,虽然有很多做不到的,却依然还是有能做到的事情。
      那封信写的很简单,只有一句话:“如果不想等了,便将它们扔了吧。”
      自此以后,少女每天都会带着一块树皮出门,贴身放在离心最近的地方。
      而今,少女的眼神透露出绝望,对宁臣道:“两年过去了,即便我的家人都不同意,都劝我,可我还是不愿出嫁,可现在,我却把它弄丢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番外-人间喜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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